六百三十二.最后的博弈（完）

　　（熬夜趕出5000字大章作為禮物，祝大家新春快樂，萬事如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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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靜，落針可聞的靜。

　　王座上，王陰著臉，一語不發的坐著；王座下，大家都看著王，有期待，有好奇，還有不知所措；屏幕中，翼人們整整齊齊的站在一起，深深地鞠躬，沒有抬頭。

　　直到幾不可聞的流水聲將這份沉默打破。

　　杯，是晶瑩剔透的琉璃杯；酒，是殷紅似血的葡萄酒。

　　注滿酒液的高腳杯拿在真五手中，可無論是杯，還是酒，卻都是此間主人的所有物。

　　米諾斯自釀的，他最愛的紅酒。

　　“太讓我失望了……”看著真五臉上的悠閑，米諾斯收起了陰沉的表情，遺憾的嘆了口氣：“你能將這幫廢物從夢中扯出來，的確出乎我的意料。我同樣也沒想到，你居然會天真的將這幫廢物當成自己的底牌。”

　　“廢物……”真五搖了搖半滿的酒杯：“這樣說真的好嗎？”

　　“我一個人就足夠撐起全部，他們不是廢物，又是什么？”

　　“如果沒有他們，你真的撐得下去嗎？”

　　“……”米諾斯沉默了。

　　王是孤獨的，可這份孤獨，卻是成為王的代價。

　　什么才是王？管理群族之人，帶領群族之人！如果連族人都沒有了，王這個字又有什么意義？

　　抬起頭來，米諾斯看著真五，同時也將卡奧斯那小巧的身子攬入懷中：“終歸究底，還是我勝了。你的底牌在我看來，如蚍蜉撼樹般可悲可笑。”

　　“不……”插話的，是一個從未聽過的中性聲音：“師尊的底牌不是你的族人，是我。”

　　隨聲望去，殿外緩步邁入一人。那人乍一眼看去，就像真五的孿生兄弟一般，無論是身材還是樣貌，都十分相似。

　　可仔細瞧去就會發現比，起真五成年姿態下那張剛氣十足的男人臉，這人的面孔看上去卻有些過于中性化了。

　　并不是娘氣，而是實實在在的中性化，就像他的聲音一樣。如果將來者當做女人看待，那便是一張挑不出瑕疵的女人臉，若是將來者當做男人看待，那同樣也是一張堪稱完美的男性面孔。

　　詭異的中性容貌，會讓人不自覺的生出一種“妖”…或者說“非人”的感受。

　　“唔……”看著來者，楚原忍不住的按住了胸口，莫名的有些氣悶心慌。

　　‘怎么回事？’她詫異的看著那個不知是華真的孿生兄弟還是同胞姐妹的人，有些困難的呼吸著：‘這種感覺……’

　　“對了，以前在面對那個石碑的時候也是這種感覺。”

　　不自覺地話脫口而出，楚原發覺后連忙捂住自己的嘴巴。只是，來者卻慈愛的看了她一眼，安靜的點點頭：“好孩子，說的不錯。我就是你口中的‘那個石碑’。”

　　“什么？！”

　　在智樹等人的驚叫聲中，來者笑著看向了不知何時從王座上站起來，眼睛瞪得像銅鈴一樣大的米諾斯：“雖然見過很多次面了，可交流，還是實打實的第一次呢。你好，守護了我一萬多年的小家伙。”

　　“……不可能！”半晌，米諾斯終于擠出一句話。他前所未有的慌張失態，慌亂的喚出西納普斯的中樞控制系統，打開了祭臺的畫面。

　　屏幕中，祭臺中央的石碑依舊高高聳立，讓米諾斯在松了一口氣的同時，也忍不住的有些遺憾與失落。

　　只是……畫面中的石碑突然詭異的扭了扭，隨后就像信號不足一樣變淡，刷的一下，消失不見。米諾斯見狀慌忙不迭的伸手，似乎是想要擦拭屏幕，仔細看清。可是，他的手臂卻從光芒構成的屏幕中毫無阻礙的穿了過去。

　　并非實體的屏幕，又怎會被觸摸到？自然，也是不需要擦拭的。

　　“……原來如此嗎？”又看了一眼微笑的看著自己的中性男人，米諾斯苦笑著，失去力氣一般癱坐在自己的王座上。

　　雖然十分的不可思議，可無論是感覺還是事實都告訴他，眼前這個“中性的華真”，的確就是規則石碑的化身。

　　他守護規則一萬多年，什么都會認錯，可唯獨規則，他絕對不會認錯——即便如今的規則完全變了一個模樣，甚至于“投胎”換了一個“種族”，可他依舊不會認錯。

　　因為他是空之主，是獨自扛起西納普斯數千年的，最后一位空之主。

　　是的，是最后一位空之主了。西納普斯的使命與職責，在規則生出自我的那一刻，就已經結束了。具備自我認知的規則不可能再無條件的實現他人的愿望，西納普斯，也會從此成為沒有必要的存在。

　　“哼哼……哈哈哈哈！”突然，米諾斯笑了，仰天大笑，發自內心的大笑：“早早就勝券在握的，居然是你啊！異世界的神王果然不同凡響，連別的世界的規則也可以降服嗎？”

　　“呵呵呵……”米諾斯懷中的卡奧斯也發出一陣銀鈴般清脆的笑聲。即便她根本就無法理解自己的master說的是什么，可是看著master臉上從未有過的真心笑容，她也跟著笑了。開心的笑了。

　　“真好呢……”哈比姐妹相視一眼，也跟著笑了。

　　她們兩個是米諾斯親手制造的萬能天使，他們兩個陪伴米諾斯走過了王最為孤單的最后幾千年。就算到了最后一刻，舍棄了α，舍棄了β，米諾斯依舊緊緊地將哈比姐妹的鎖鏈攥在手中。直到真五的橫空出世，以難以反抗的實力奪走哈比姐妹的所有權的時候，米諾斯才以最為殘酷的方式，逼著哈比姐妹，同樣也是逼著自己放手。

　　這樣的哈比姐妹，終于在“父親大人”的臉上看到了久違的，發自內心的笑容。兩人又如何會不開心，不欣慰？

　　真五也笑了，他笑著舉起酒杯，遙遙的比了一個干杯的動作：“認輸了嗎？”

　　“呵呵……”笑著，米諾斯摸了摸卡奧斯的頭，表情中只剩下慈愛。

　　“master？”卡奧斯眨著大眼睛，好奇的看著自己的主人——她從來沒在主人臉上看到過那么溫暖，那么舒服的表情。

　　“要叫爸爸。”這樣說著，米諾斯將那嬌小的身軀緊緊地擁在懷中：“乖，叫爸爸。”

　　“BA…BA…？”好奇的眨著眼睛，靠奧斯將下巴靠在米諾斯的肩膀上，雖然看不到那張慈愛的臉，可她依舊笑得很開心：“爸爸！爸爸！米諾斯爸爸！”

　　“乖，乖女兒。”摸著女兒的頭發，他輕輕的在女兒的耳邊呢喃著：“對不起，爸爸騙了你呢。”

　　“爸爸騙你說你需要兩種材料才可以長大。其實，不需要伊卡洛斯姐姐的核心，只要最后一種材料，你就可以長大，做一個既聰明又有能力的乖孩子了。”

　　“真的嗎？！”卡奧斯從米諾斯的懷里蹦了出來，驚喜的看著自己的爸爸：“只要長大了，我就是一個有用的好孩子，就可以幫到爸爸了，對吧？”

　　“嗯嗯！”米諾斯笑著點頭：“只要卡奧斯長大了，爸爸就開心，也安心了。”說著，他看向哈比姐妹：“那邊的兩個是你的姐姐哦，茶發的阿茶姐姐，和綠發的阿碧姐姐。”

　　“姐…姐…？”

　　“嗯。”米諾斯點著頭：“比伊卡洛斯姐姐還親的姐姐，因為她們兩個同樣也是爸爸的孩子呢。卡奧斯，你以后就跟姐姐們生活在一起吧，開開心心的活著，自由自在的飛翔。知道了嗎？”

　　“哦……”卡奧斯似懂非懂的點點頭，咯咯一笑：“我會按照爸爸說的去做的。”

　　“來！”重新將卡奧斯包進懷中，他笑著捏了捏女兒的臉蛋：“爸爸要送你一個禮物，很棒的禮物。轉過身去，爸爸給你一個驚喜。”

　　小姑娘聽話的轉身，背對著創造自己的父親，然后……

　　猛地被父親擁入懷中——

　　三對宛如尖刀的翼……對著父親，穿胸而過！

　　眼睛猛然睜大，瞳孔收縮，卡奧斯感受到一股溫暖而又雄厚的能量涌入體內，那種感覺就好似回到了培養倉中一樣，暖暖的，沖擊的她昏昏欲睡。

　　可是，她依舊強迫自己瞪大雙眼，努力地想要回頭，想要確認自己的感受不是真實的。

　　然后，她感受到身后的父親近在咫尺的呼吸，帶著血腥味的呼吸。以及耳邊那慈愛的聲音。

　　“禮物就是爸爸畢生的知識與智慧，很大的驚喜吧。”

　　“爸…爸……”眼中似乎涌上了什么，暖暖的，潮潮的，帶著這樣的感受，她還是沒能扛過睡意的沖擊，緩緩地合上了眼皮。

　　最后的感覺，是臉頰兩側由溫變涼的兩行觸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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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嬌小的身子背靠著寬廣可靠的胸膛，父親那雙有力地臂膀，就像護著一件珍寶一樣將女兒護在懷中。就算父親的胸膛被六道利刃無情穿透，就算地上的鮮紅依舊在緩慢的擴張領土，可是，在目瞪口呆的眾人眼中，血的殷紅，依舊掩蓋不了那份溫馨。

　　可是……

　　“……咔嚓！”

　　陰著臉，真五手中的高腳杯因無法承受指間的壓力而粉身碎骨，殘渣混合著鮮紅的酒液，在重力的呼喚下墜落。

　　在碎掉的杯子與酒液落地之前，真五猛地抬頭：“初界·封絕！”

　　烏黑與暗紅顯現，就像滴入水中的墨汁，陡然擴撒，遮蔽了天空，覆蓋了大地，融入一切。

　　這個過程看似緩慢，實際上卻是短暫到難以用時間衡量的一瞬間。瞬間，天地變幻，萬物寂靜，仿若陷入永恒。

　　沒錯，就是永恒，停滯在空中的玻璃與酒液，停止流動的空氣，瞬間固定的表情，都足以證明時間的停滯。

　　封絕，那是在紅世與現世呈正反兩面而存在的特殊世界中的特殊技能。這邊的世界不存在紅世，可是阿真卻“隨身”帶著初界。

　　所以，無論在哪里，他都可以借用初界來使用“封絕”！

　　相比正版的封絕，他的封絕倒更像是一種“神域”——封絕中的一切法則，盡數歸他掌控！

　　因此，封絕中唯獨沒有被染上烏黑與鮮紅這兩種色彩的，只有他自己，外加米諾斯。

　　“這還真是大手筆啊……”看著靜止的，被染上詭異色澤的世界，米諾斯也不由得驚嘆出聲：“連我死亡的時間都被選擇性的停滯了嗎？”說著，他突然笑了出來：“哈哈，到頭來，你還是親自出手了啊。”

　　“我是一個貪杯之人，你那葡萄美酒我可還沒喝夠呢，沒了釀酒的人怎么行？”真五聳聳肩：“更別說，是你不肯認輸在先。”

　　“認輸？”米諾斯嗤笑一聲：“認輸之后給你做狗腿子嗎？別開玩笑了！我承認你勝了，可這并不能代表我敗了。”

　　嘆了口氣，真五無奈的抓抓頭：“生當作人杰，死亦為鬼雄，至今思項羽，不肯過江東……同樣的話，我以前也聽過一次啊……你們這些王可真是麻煩透頂。”

　　“你自己不也是個王嗎？”

　　“比起王，我更愿意做一個先鋒官、先驅者。永遠都沖在最前面，披荊斬棘，為身后的人開路。等真正遇到大敵的時候，就可以囂張的開口——敢惹我？沒看到我身后有人嗎？”

　　“身后有人……嗎？”米諾斯嘆了口氣：“沒想到這種話能從你的嘴里說出來。我似乎定位錯誤，把你看成同一種人了。”

　　“英雄和魔頭，不過一線之差。你是一個英雄，卻不知在世人眼中，你又何嘗不是一個魔頭？”

　　“魔頭？”米諾斯搖搖頭，哼笑一聲：“不過是一個固執己見，不愿被淘汰的老頑固罷了。倒是你，怎么看都是一個十足的禍害。”

　　“所以即便到了最后，你也堅持要做一個老頑固？”

　　“生來為（wèi）王，亡亦為（wéi）王……如果沒有成為王的執念，我米諾斯只會成為一個連廢物都不配做的米蟲，如果放棄了這份執念，我也就不再是我了。”

　　“嘖……”抓抓頭，真五嘆了口氣：“果然還是看不慣你這英雄的做派。”

　　“既然看不慣，又何必強求？”米諾斯笑著：“順便，我也看不順你。”

　　“哼…”真五轉身回頭，回到酒杯掉落的位置：“隨你了。”

　　瞬間，世界恢復了原有的色彩。

　　“米諾斯主人！”

　　看著淚眼朦朧的撲向自己的阿茶阿碧，他笑著伸手：“沒聽到我剛才的話嗎？要叫爸爸啊。你們現在已經有了新的主人，一定要開心的活在主人身邊。那貨要是敢欺負你們，爸爸絕對會詛咒他的。”

　　“米諾斯！！”戴達羅斯也終于從驚訝中回神，慌慌張張的來到了曾經最為信賴的摯友身邊，看著那六道穿胸而過的利刃，手足無措得快要落淚：“為什么？既然已經自由了，為什么依舊不肯和大家一起來到地面，仰望天空？”

　　他探手撫過她的發，感受著指尖流過的順滑，又輕輕地放手：“戴達羅斯，你錯了。并不是你想的那般，我用鎖鏈將自己鎖在天上，而是我化身鎖鏈，鎖住了即將墜落的蒼天。”他笑著將她推遠：“鎖鏈很舊、也很累了，已經布滿裂痕了。所以，就讓它好好地休息休息吧。”

　　垂下手臂，面色越發蒼白的他，轉頭看向伊卡洛斯：“α，我果然還是看不順你。不過，我也真心的祝福你，希望你可以獲得自己的幸福。”

　　“妮姆芙，對不起，對你做了那么多過分的事情，可你還一直相信著我，不愿意將我這個不合格的master甩到一邊。”

　　“櫻井智樹，謝謝你，謝謝你讓妮姆芙下定決心擺脫我，謝謝你能接受妮姆芙。以后，她就要更多的麻煩你了。”

　　“笨蛋，對你真的不需要多說什么呢。你只要繼續笨笨的做你自己，我就很安心了。”

　　“還有你這個異世界的入侵者，雖然看不慣你，不過依舊要對你說句謝謝。謝謝你賜予我這個最棒最完美的結局，謝謝你讓我在最后的時光里，享受到對弈的樂趣。”

　　背后，他那對比普通翼人要大了許多的純白羽翼陡然張開——一分為三。

　　看上去只是一對比較大的羽翼，實際上卻是整齊的疊在一起的三對羽翼。

　　張開羽翼的米諾斯臉上似乎恢復了血色，他晃悠悠的站了起來，卻一直沒有松開睡在自己懷里的卡奧斯：“從什么時候開始的？你似乎一直都在跟我作對，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ｏｍ 最開始的時候，你我明明是最好的朋友的……”他看向戴達羅斯，溫柔的笑了：“可是我從來都沒有怪過你，誰讓我偏偏就是喜歡這樣的你呢？”

　　三對羽翼陡然炸開，卷起漫天雪白，遮住了人們的視線。

　　漫天的羽毛化作白色的洪流，交織在一起，融成一段乳白色光，瑩瑩的籠罩下來，盡數融入卡奧斯體內。

　　肉眼可見的，嬌小的身軀逐漸長大，變得玲瓏有致。血肉覆蓋了三對宛如利刃的骨翼，乳白的光，化作純白的羽毛，覆蓋其上。

　　將自己的知識、智慧、天賦與血肉繼承給自己最小的女兒，在笑容中，父親化作灰燼，伴隨著清風，擴散飄遠。

　　石碑化形的男人突然抬手，摘下一粒塵埃，捻在指尖。

　　想了想，他看向真五，認真的開口：“師尊，我已經想好自己的名字了。以后，我的名字就叫做——西納普斯。”

　　“世界的觸點嗎？”真五笑了：“既然已經做出了選擇，那就親自擔起這份屬于你的責任吧。”

　　點點頭，西納普斯走到失魂落魄的戴達羅斯身邊，抬手從她背后拂過。

　　已經消失的兩對潔白的羽翼重新破衣而出，他走到戴達羅斯身前，看著戴達羅斯的眼睛，認真的開口：“我需要你，師尊也需要你。你愿意幫我們建起新的秩序嗎？”

　　“新的……秩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