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后半月,波瀾不驚。茶鋪生意極為平淡,半個月獲利也不到一兩銀子。反倒是馮九的采藥大業獲利頗豐。
對于身手敏捷的馮九來說,懸崖峭壁,深谷幽潭都非不可去之處,只需用心尋找,每日總有收獲,其中不乏珍貴良藥。
方敏手腳麻利,將各色藥材分別按照藥性炮制,隨后送入藥鋪。半月之內,為茶中仙帶來了足足十兩銀子的收益。
這一日,店中沒有別的客人,只有唯一的鐵桿兒擁躉方敏,因為連續多天炮制藥材忙的脫不開身,今天好不容易得空,趕緊跑來吃上一碟最愛的豌豆糕。
宋樂樂滿臉呆滯地趴在桌子上,一口一口地吹著自己頭上吹下來的幾根調皮秀發。
而柔娘則依然在廚房之中,一絲不茍地慢慢揉搓著手中的黃色面團,準備待會兒烤制一爐板栗糕。
任眾眾巴拉著算盤子一陣敲打,對旁邊的林一奇道:“掌柜的,不行咱們干脆關了這破店,一起上山采藥得了。咱們四個人掙得,還沒有老九一個人的多。”
林一奇擺擺手:“目光要長遠點,好不容易說服了師父,允許咱們下山了,如果只是去翻山越嶺的采藥換錢,就舍本取末了。”
“師兄不僅要帶著你們賺取衣食無憂的財富,更希望你們能接著這小小的茶館,見識一下這紛紛的紅塵。武功啊,光靠埋頭苦練,是摸不到最高深的那一層的。”
任眾眾若有所思,宋樂樂卻嘟囔道:“咱們這里一天也不見一個客人,什么時候才能賺到錢啊。”
“放心,很快,財富就要送上門來了。在不遠的未來,不說天天山珍海味,至少咱們這個小小山門,永不再為腹中之物而發愁。”
宋樂樂兩只大眼睛閃閃發光:“那我到時候能一天吃十塊豌豆糕嗎?”
林一奇一樂:“小十一,你的野心,可以更大一些。”
幾人正在調笑,突然,只聽門外傳出一陣馬嘶人叫之聲,宋樂樂的慵懶之色瞬間一掃而空,三步并作兩步跑到了大門口,向外張望。
隨后,她扭頭向著林一奇等人連連招手:“掌柜的,六哥,快快過來看,這里有人落馬了!”
眾人出門一看,果然,一名身著吏服、背插紅旗的傳令騎士,正躺在地上,被一匹健碩的馬匹死死地壓著雙腿。
那匹棗紅馬應該是在狂奔狀態下馬失前蹄,直接一頭栽倒在地,脖子已經折斷,這會兒已經沒了氣息。
馬上的傳令騎士倒是好騎術,在這種突發情況下,竟然還能控制自己沒被甩出馬背丟了性命,可惜最后還是沒來得及徹底抽身,讓馬身砸在了腿上。
幸運的時,這騎士除了腿,別的地方估計沒受什么重傷,才能發出如此慘烈而中氣十足的呼叫聲。
林一奇招呼了一下任眾眾:“走,把人救起來,抬到屋里。”
兩人走到騎士面前,發現這人竟然還沒有昏過去,只是被疼痛折磨的面如白紙,滿頭虛汗,呻吟不止。
但此人眼神堅毅,右手已將腰間樸刀抽出,橫在身前,警惕地看著兩人。
林一奇笑著說道:“這位小哥兒,我是這旁邊茶中仙的掌柜,你如今的情況,恐怕用不了一炷香就得失血而亡。”
“如今店中正有一位采藥客,或可救你一救,如何?”
騎士深深地看了林一奇一眼,猶豫一下之后,將手中的刀,放到了一旁地上,默認了兩人的救治。
林一奇走上前去,伸出右手抓住馬脖子,隨手一扔,就將這近一千三百多斤的肉坨子,給扔出去五六米遠。轟隆一聲砸在地上,整個地面都在顫抖。
騎士的雙眼瞬間瞪大,如同看到了神仙。右手不自覺就將旁邊的刀又給抓了回來,直直地對著林一奇。
林一奇笑著上前一步,一把就抓住了刀背:“正好,借把力。”
說著一拉樸刀,連人帶刀給舉了起來,向右一轉,正好將人放到了任眾眾的背上。
任眾眾還不忘安慰背上的騎士:“兄弟啊,莫要擔心,不過就是斷了兩條腿,最多以后走路費點勁兒。你看看我,天生腿腳不便,不照樣樂樂呵呵的。”
騎士沒有回復他,更呆了,因為他發現,自己那柄百煉寶刀,讓那個茶館掌柜的,給捏出了五個指頭印兒,連他么的指紋都清晰可見。
這還是不是人啊?!
任眾眾將這騎士背入店鋪,林一奇沖著方敏喊道:“方先生,這外面一位官差被馬砸斷了雙腿,恐怕要麻煩您老救治一二。”
方敏抬起頭:“掌柜的怎知我這個采藥的會治病啊?”
林一奇笑著說道:“方先生所贈予的《萬靈藥集》之中,幾乎每一種藥材上,都詳細地標注了藥效及對應病癥,這可不像是一名簡單的采藥人應該做的事情吧?”
方敏哈哈大笑著起身,招呼著眾人先將兩張桌子拼在了一起。
隨后,方敏對宋樂樂和柔娘兩人抱抱拳:“兩位娘子,麻煩你們準備一盆熱水,一條干凈毛巾,一些干凈布條。另外,拿一下菜刀和剪刀。”
兩人應聲而去。
“快快,把人背過來,平躺在桌子上。動作要輕,不要碰到他的腿。”方敏大聲吆喝著。
任眾眾和林一奇合力,將騎士放在了桌面上,本想解下其身上的紅旗和包裹,卻被騎士死死攥住,只能作罷。
方敏略一觀察,就從自己的隨身背簍里,一一拿出了四五個各色小瓷瓶。
正好此時,柔娘從廚房中端來了熱水和菜刀,宋樂樂也取來了剪刀、毛巾和一大匹布。
“沒有布條,這個布可以嗎?”宋樂樂問道。
方敏看了一眼:“可以,但需要裁成二指寬的布條。”
宋樂樂一笑:“這個容易。”
宋樂樂將布匹在桌子上鋪開,豎起一根手指,大概比劃了一下,隨后從上到下輕輕一劃拉,一個布條就出現了。布匹斷口處從上到下不差分毫,刀切都沒這么整齊。關鍵是,薄薄布匹下方的桌面上,卻絲毫劃痕都沒有。
“這個寬度可以嗎?”
方敏眉心跳了兩下,咽了口吐沫:“可……可以,麻煩小娘子多準備一些。”
宋樂樂開心地點了點頭,又對著布匹豎起了自己可愛的小指頭。
趕緊扭過頭,避免自己道心不穩。方敏拿出一個紅色的瓷瓶,將其中的淡青色藥粉盡數倒入宋樂樂端來的熱水之中。藥粉如水即溶,熱水如同再次煮沸了一般開始快速翻滾,很快就變成了淡青色。
方敏將毛巾、撕好的布匹、菜刀、剪刀等物,都放入藥水之中浸泡。
等待約一盞茶功夫,方敏用剪刀小心地剪開了騎士已被血染紅的褲腿,露出了下面猙獰的傷口。
只見這人的雙腿上覆滿了血污,有多個傷口依然正在滲血,尤其是大腿上有一個傷口,血流如泉涌,估計是被馬鐙等硬物所傷。
最慘烈的是右腿,小腿處竟有白森森的骨頭破體而出,看起來極為滲人。
這場面,簡直不忍直視,宋樂樂更是一腦袋扎進了柔娘的懷里。
方敏卻面不改色,略一皺眉,就從盆中撈出一塊布匹作為毛巾,小心擦拭騎士的腿部傷口。
毛巾剛剛碰到騎士的大腿,他就忍不住一聲慘叫,整個身體如同離了水的魚一般,抽搐彈跳。
方敏一皺眉頭:“可惜,今天沒帶麻服散出門。”
林一奇道:“可是想讓這位昏睡過去?這個簡單。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
說完隨手在騎士腦袋上輕輕一撫,騎士立馬昏睡了過去。
方敏眉心又是一跳,這都是些什么怪物啊。
卻只能違心地贊道:“掌柜的好手段。”
嘴上說著話,方敏手上活兒沒停,將傷口附近的血污清理干凈之后,拿起一個白色瓷瓶,將其中略帶紅色的藥粉輕輕倒在傷口之上。
這不起眼的藥粉,神效非凡,見血即凝,傷口瞬間就不再流血。即使是大腿上那個略帶噴涌效果的,也是見藥封口。
隨后方敏拿起宋樂樂準備的布條,三下五除二就將傷口完美包裹了起來。
處理完出血的地方,方敏將菜刀和剪刀從盆中取出,刀剪并用,干脆利索地切開傷口,熟練的就像切了三十年肉的屠夫。
隨后,他將斷裂的骨頭快速拼合,并從不同瓷瓶中取出藥粉,以不同配比敷在各處,最后以布料包裹。
每一次切割完畢,方敏必將刀剪浸入熱水之中,稍等片刻方會再次使用。
按說切肉拼骨本應血腥無比,但在方敏手中,卻如同行云流水,賞心悅目之極。而且速度極快,數個呼吸之間就完成了各種操作,期間沒有一處多余的動作,堪稱藝術。
圍觀的四人,都看呆了。尤其是林一奇,即使是在前世看了那么多宣揚名醫的電視劇,里面經過了藝術加工、無限美化的名醫手術畫面,也不及這家伙之萬一。
不知怎么地,就想到了庖丁解牛這個成語,雖然放在這里好像有些不太合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