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輝完全沉浸在小說的誘人意境中，神游天外，兩只眼睛瞇成小縫，笑得像個正在公款消費的嫖客，還時不時咂咂嘴，一嘴角的口水。馬可嘆口氣，“好可愛！”
“有班車嗎？”
還好，馬可和杜輝最后都活著走出了大門。
前兩次是讀大學時登過的兩次免費家教廣告，不過一句“馬可，H大，男，可教高中數理化，電話多少多少”而已。不過據說現在大學生已經不能登免費家教廣告了，統統收費20塊，還是學生優惠價。這次和杜輝合伙刊登廣告更是花去了馬可一大筆銀子，屁股眼點兒版面，兩百塊！這還是兩個人分攤之后的。
馬可看著那些眼巴巴的等著市場開放的大學生們，搖著頭嘆口氣，“可憐的孩子們，大學白上了吧！傻了吧——”
“我——”
看看人去樓空的會場吧，廢紙遍地，滿目狼藉，到處是國家的未來——大學生們丟下的宣傳單，簡歷和報紙，還有無數的塑料袋和包裝盒，當然也包括杜輝那本已經面目全非的香艷武俠——典型的中國特色，每次大型活動后都是這幅景象。
不過人才市場的樓外已經密密麻麻的擠滿了人。看著這人山人海烏煙瘴氣的畢業生們，馬可不禁對中國的教育事業的興旺發達有了更深的體會，看來大學的擴招，效果是很明顯的。
杜輝發一聲喊，把桌子推回去一厘米，人家幾個學生不費吹灰之力就又頂回來五厘米，所以杜輝已經在哀號了，“操，老大呀——招聘會什么時候結束呀！快點呀！我不行了——快點呀！我要死了！啊！”——竟然很像那本黃色書刊里的人物對白，不過呢，人家是在極樂世界中快活著，而杜輝則是在煉獄里煎熬著。
“不管！！”
馬可倒是一板一眼的整理了一下材料，最上面放了一些公司的簡介。無非就是吹牛的東西，印了用來忽悠屁事兒不懂一點兒的大學生們的。什么本公司是“世界五百強”，“全球最大”，“民族壽險巨子”，“亞洲保險公司50強”，“香港紐約同步上市公司”云云，印得滿滿當當的。
“你們公司老總貴姓？”
這不，沒一會兒馬可就口干舌燥，直接崩潰了！他頭暈目眩地收著簡歷，然后近乎機械地發給應聘者一些公司材料。馬可已經在后悔，自己到底是那根筋轉錯了，怎么花兩百塊錢來受這洋罪呢！
會場內各個招聘單位的人都差不多到了，都在忙著準備材料。
“偉大的無產階級經濟學家，久經考驗的社會活動家，堅定的保險戰士，高級理財師，高級資深經理，壽險顧問，馬可同志，于某年某月某日掛了，享年85歲，馬可同志的遺體告別儀式將于明日在青島殯儀館舉行。”
大門外——
杜輝寫的廣告詞倒是頗有誘惑力，把馬可看的眼都花了。什么“理財專家”“壽險顧問”“高級理財師”“儲備經理，督導”的金燦燦的頭銜，說的神乎其神的，再加上“2800塊底薪+提成+獎金+保險+物品獎勵+旅游機會”這種讓人頭暈目眩熱血沸騰的薪酬，足以誘惑那些少不更事的傻學生們了。其實呢，等來到公司之后，也不過是個臭賣保險的，馬上給我乖乖地扛上包出去跑保險去，不然你飯都吃不上！
馬可倒是想起了前幾天看的報紙，今年的畢業生人數增加了22，而工作崗位卻減少了22，兩個一模一樣的22，不一樣的滋味，有些搞笑。
“沒有！”
很不幸，馬可和杜輝必須堅持，因為會場內水泄不通，就算你立馬收工不干了，想現在就撤退，可是從這面墻到出口處大門的厚達二十米的血肉長城，你能擠出去嗎？當年日本鬼子都被中國人的血肉長城擋回去了，你兩個賣保險的還想逃出去？門兒都沒有！還是乖乖的繼續工作，等招聘會結束吧。
“滾你媽的，趕緊走吧，快開始了。”
這些大名頭和自己有什么關系呢？馬可笑了笑，自己不過是個小小的保險代理人，兩條腿一張嘴，混飯吃罷了。再說了，“世界五百強”？很光榮嗎？中國人真的很奇怪，總是把一些霸道斂財的壟斷企業冠以“民族產業”的頭銜，并為它們進入“世界五百強”歌功頌德，搖旗吶喊。可是，中國的這些壟斷企業，和外國的可口可樂，諾基亞有可比性嗎？人家是什么賺錢？我們的“世界五百強”們又是什么在賺錢？！什么時候中國真正的民族產業能進入“世界五百強”了，才是我們歡呼雀躍的時候呢！
隨著“嗷嗷嗷”的喊聲，招聘會開始了。
馬可不明白，沙塵暴它老家的草和樹，到底是牛羊給啃了呢，還是人啃的？為什么這些年沙塵暴已經司空見慣了，反倒不來沙塵暴倒是稀奇了！
馬可很快就趕到了人才市場，抬手看看表，才早上七點四十。
馬克和杜輝提前到了招聘會場坐了下來，招聘會八點半開始。
“沒有！！”
這擠招聘會，可不比逛街，絕對是體力活兒！估計同學們肯定會明白為什么自然界里總是強壯的動物能夠生存了。沒有強壯的身體，你連招聘單位的面都見不到呢！回學校后，大家該好好拉單杠鍛煉身體了。
馬可不停的咆哮著，解答著應聘者的各種稀奇古怪的問題——不然對方根本聽不到的，大廳里噪音高達100分貝了。
別以為杜輝的日子好過，他比馬可還慘。
2 雙雄血戰招聘會
“能安排家屬嗎？”
“看看你肚子是不是被梅子搞大了呀！”
“操！”，馬可感覺自己拿著的不是報紙，而是美元，甚至是英鎊了！真是一寸報紙一寸金。馬可不禁懷疑，那些天天在報紙上用超大篇幅做廣告的什么“男人沒什么‘大’不了”“婦科炎癥請到某某醫院，女性的康復中心！”之類的，他們會花多少錢呢？再加上他們在電臺，電視臺作的廣告，馬可也就不奇怪為什么這年頭的藥價這么貴，醫院這么黑了！羊毛出在羊身上，廣告費肯定不是他們出的，最后倒霉的還是買藥看病的老百姓吧。
現在的報紙，滿是什么“卵巢”“勃起”“流產”“前列腺”“性激素”“宮頸糜爛”“陽萎早泄”，生理衛生知識講得細致入微，有聲有色，還有故事情節呢！這足以令那些編寫高中生理衛生教材的專家教授們羞愧不已了吧！他們編的那也叫教材？！
“有沒有住房公積金？”
“操！！！”
杜輝的眼睛夠尖的，一眼就把馬可從人堆里挑了出來。
在以秋風掃落葉的氣勢沖垮了門口幾家單位的攤點之后，學生們的主力部隊就殺進了會場。頓時，會場內地動山搖，喊聲震天，成了名副其實的沙丁魚罐頭，人間地獄。大家擠得齜牙咧嘴的，摩肩接踵已經無法形容此時的擁擠了，或許改用“連體嬰兒”更恰當一些。瞧這男男女女的，也顧不上“男女授受不親”的祖訓了，一個個肩貼肩，背背的，一個個“零距離”接觸的“人肉三明治”在密不透風的會場內緩慢地蠕動著。學生們已經根本看不清自己前方的情景，也不知道自己正在排著隊慢慢近的是哪家單位。自己想找的單位？人山人海的，鬼知道它在哪里呀！就算知道又能怎么樣，走都走不動，光知道個位置有屁用！大家都在巖漿一般的粘稠的人堆里慢慢漂移著，撞到哪個單位算哪個吧，簡歷投完就是勝利！
廣告登在貼近中縫的位置，正好著中縫里“南國佳麗，特色按摩，全套服務”的如春藥一般的洗浴廣告，這讓馬可好不郁悶。不過，還好不是“男人的福音！他妻子臉紅了”——吳彥遇到過的。
“你們公司分房子嗎？”
“早飯是油條還是包子？”
“不能！！！”
“可子，氣色還不錯嘛！真是猛男呀！”，杜輝一臉壞笑地上下打量著馬可。
西裝革履，皮鞋锃亮的杜經理倒是悠閑，抱著一本租來的香艷武俠讀得津津有味。馬可看了一眼，印刷粗劣的頁面上凈是“啊——好爽呀！好哥哥——快點，快點……啊——好舒服呀！啊——我要死了……” ，滿紙的省略號，驚嘆號和破折號。看來杜輝不只是造詣深厚的日本AV電影影評家，更是此類文學的高級研究員。
“我日！誰再來誰他媽的缺心眼兒！我日！唉呦，我的胳膊——”
馬可終于爆發了！
路上的車統統的一身泥點子，仿佛迷彩一樣。看來這是昨晚那場沙塵暴加大雨的杰作了。
這家伙的香艷武俠早已經被學生們踏成廢紙了。為什么？看看他們攤點的位置就知道了，由于學生們拼了死命的往里擠，都已經把馬可和杜輝的桌子擠得后退了快兩米了——再后退半米兩個人就被擠得貼到墻上，成為壁畫了。兩個小時里，杜輝一直在拼了老命的往外推著桌子，一口一個“我日！”，早已經累得滿頭大汗，面色蒼白了。那本香艷武俠自然就是在這場艱苦卓絕的拉鋸戰中遺失的。
據說每次招聘會都會混入很多色狼和小偷，色狼的目標自然是女生們的高高翹起的屁股和某些凹下去的部位，用自己的按摩技術，給女孩子們緩解疲勞，放松一下肌肉。找書苑 wwｗ.zhａoshuyuan.ｃoｍ 小偷嘛，就忙著收集同學們的手機錢包和首飾，幫大家減輕負擔，一身輕松地去應聘。大家都盡心盡力的為學生們服務，忙得不亦樂乎。
不愧是有競爭意識的天之驕子們，大家都懂得贏在起跑線上，從開始就要比別人快一步的道理。同學們一個個爭先恐后地喊著“殺呀！”，奮力搏殺著就沖進了招聘會場的大門。一個沖擊波，人才市場的大鐵門就險些報廢了。
馬可笑了笑，抱怨歸抱怨，但是自己真的還是蠻熱愛保險這份工作的。這么一想，馬可也就不覺得自己是來詐騙的了。畢竟只要他們好好努力去做，完全可以在保險公司取得成功的。
轉換鏡頭吧，看看此時的馬可和杜輝在干什么呢？
“不分！”
“看什么呢！”，馬可給了他一拳。
等勝利的曙光降臨時，馬可早已經口吐白沫，杜輝也虛拖昏迷了。
“公司管早飯嗎？”
也許只有一種人對沙塵暴很歡迎吧——洗車的。
“你還來嗎？”
馬可波羅式的一個疑問：中國刮沙塵暴時，火星人會不會在他們的天文學教材里來一句：“地球，每年春天都會冒煙兒，很奇特的天文現象，暫時無法解釋。”
馬可合上報紙，心想，這輩子再也不登報了。就算再上報紙，也只希望是六十年后能有人免費給自己來上一條訃告——
報紙招聘專版上有他和杜輝一起登的招聘廣告，馬可今天才真正翻開報紙，仔細地看了看自己的平均一個字十塊錢的廣告。這是馬可的名字有生以來第三次白紙黑字地印上報紙。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