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點荒謬,可它終究也是圣旨,劉同壽驗證無誤,確認不是高太尉坑林教頭的套路再現后,便叫上了沈方卓,然后隨馮保一起去紫禁城了。
進了京之后,啞仆、郝老刀都成了不能見光之人。
事隔多年,也未必有人能認出他們,不過小心駛得萬年船,劉同壽可不想在這種細節上翻了船。
“馮公公,我進紫禁城真的不要緊?”
“觀主你是不要緊的,不過這位……”馮保怯怯的看了沈方卓一眼。對倭寇的那場戰斗中,沈某人初開殺戒,就一次性收割了二三十條性命。他不是絕聲衛,不會收斂殺氣,時隔兩月,身上依然是殺氣十足。
“那還真是可惜了,俺本來還想進去瞧瞧呢。”沈方卓失望極了,“聽說里面的宮殿都是白玉筑就,屋頂上的瓦片都是黃金打造的,太液池里面不是水,都是酒!還有啊,里面還有仙女……”
“……”劉同壽和馮保不約而同的翻了個白眼,只拿斜眼去看他,也不知這貨從哪兒聽來的,別的不說,單說那太液池里如果都是酒的話,那宮里一天還有人能清醒了不?熏都熏迷糊了。
劉同壽拍拍他的肩膀,安慰道:“你也不用失望,繼續憧憬吧,進去了,你才失望呢。”
馮保在一邊拼命點頭,然后趁機把袖子里的東西翻出來了,就著車窗一看。只覺白光在眼前一閃。‘啊’的驚叫了一聲,當即被晃得一個趔趄。
“這,這是……”說起來,太監似乎都有鑒識寶物的本能,盡管被嚇得不輕,也不知道手里這東西到底是什么,但馮保的手卻抓得牢牢的,他人都差點從馬車上掉出去,那東西卻穩穩當當的在他手里。
“公公,出什么事了?”前面車夫聽到這邊動靜。連忙出聲詢問。
“沒你的事,繼續上路。”馮保定了定神,頭也不抬的應了一聲,目光只在手中之物和小道士之間逡巡。“劉觀主,這到底……”
劉同壽微笑不語,沈方卓咧嘴笑了,“不就是個銀鏡么,小公公若是喜歡,只管開口便是。”
“銀……鏡?”車簾已經放下了,沒有了陽光的直射,那鏡子也不再耀眼,而是忠實的將車廂內略有些昏暗的景象倒映出來,顯得有些深邃。
“果然是鏡子。卻比銅鏡閃亮許多,也清晰了許多,這等異寶,小的……”因為黃錦打的是兩頭賣好的主意,所以有過叮囑,馮保把身段放得相當低,他反復摩挲著這面鏡子,顯然已是愛不釋手,但嘴上卻嚶嚅著想要推卻。
“馮公公真的不需要客氣,就是個玩物罷了。公公就算信不過貧道,也應該知道貧道這位兄長的脾氣,公公覺得,沈大哥會說謊嗎?”劉同壽故意讓沈方卓先開口,為的就是這個效果。沈方卓倒是不笨,但任誰跟他接觸后。也不會認為他是個工于心計的人。
“可不就是嗎?小公公,這點東西你就大驚小怪,卻又哪里像是宮中出來的?”沈方卓適時附和了一句。
咱又不是從你說的那個皇宮出來的,這種異寶,別說自己,就算干爹手上,那也是沒有的。馮保斜了沈方卓一眼,心中大是腹誹,但心下倒是信了多半。
想到這里,他心頭又是一動,猛抬頭時,卻正聽得小道士笑吟吟的說道:“馮公公不需擔心黃公公,早在入京之前,小道就已經備下了禮物,都是先師傳下來的小門道,不值什么錢,卻勝在精巧,只多不少,包管讓皇上滿意,你只管安心收下便是。”
馮保算是安了心,拱拱手道:“那就多謝劉觀主了,另外,小的只是個跑腿的,這公公的稱呼實在……”
劉同壽一擺手道:“不然這樣好了,公公也不要叫觀主,貧道也不稱公公,你我年齡相仿佛,就以兄弟相稱如何?這樣也顯得不那么見外,馮兄,你說呢?”
“這……”馮保遲疑了。在嘉靖朝,內侍和外臣結交是大忌,連黃錦都不敢犯禁,何況他一個小黃門。可劉同壽不屬于外臣,而且他剛收了人家的重禮,也不好推脫。
劉同壽說那銀鏡不值錢,他也半推半就的信了,可東西他就拿在手里,如何不知,至少,這也是個稀罕玩意,呈給皇上的話,多半就能搏個龍顏大悅。
那個打手似的青年說的皇宮景象,沒準兒就是從小道士那里聽說的,所以,他們才花血本備下了重禮,嗯,應該就是這么回事。
他也是個有決斷的,很快就拿定了主意,又是一拱手:“劉兄弟既然一番盛情,咱馮保也不好推卻了,愚兄今年十七,癡長兄弟兩歲……”
“馮兄,小弟劉同壽有禮了。”劉同壽笑吟吟的還了一禮。
宮中的規矩,他已經打聽過了,雖然太監不能勾結外臣參政,不過通個消息什么的還是沒問題的。馮保本身倒還罷了,他再有名,也是要等到隆慶朝,那都猴年馬月的事兒了,關鍵是他身后的黃錦。
那人是嘉靖最為信重的太監之一,潛邸老人,一直伴著嘉靖到死。得到此人的友誼,至少以后不會缺少情報來源了。
所以,劉同壽一出手,就是最能拿得出手的銀鏡。
送銀子也可以,不過銀子這東西通用性強,效果卻一般,想要效果好,就得用數量往上堆。他手里倒是有些錢,但也禁不住這么折騰啊!還是鏡子的效果最好,這一點,從馮保的反應就能看得出來了。
“馮兄,皇上這道旨意,小弟有些不得要領,你能不能為小弟解說一二?”收買黃錦還是后話。最緊要的。是要搞清楚這道旨意的意思。
馮保也不笨,他也知道拿人手短的道理,不過這個問題本來就是可答可不答的,答了,也不犯忌諱;不答,領旨的也只能干瞪眼。
劉同壽既然這么會做人,他馮保自然也是順水推舟。
“皇上就是這么吩咐的,咱們做奴婢的原本不應該胡亂猜測圣意,不過既然兄弟問起,愚兄也不好瞞著藏著。就隨口說幾句閑話罷了,賢弟須不能外傳了,嗯,還有這位……”
沈方卓呵呵一笑。正要開口,卻被劉同壽瞪了一眼,于是又訕訕的閉上了嘴。
“正如馮兄所說。”
馮保點點頭,然后低聲說道:“劉兄弟,宮禁內鬧鬼的事,你可能也聽說一些,這次皇上讓你入宮,應該就是為了這事兒。”
“原來如此,可是……”轉轉就是勘查現場的意思啊?搞得這么隱晦干嘛,搞得哥還以為皇帝要讓哥看風水呢。劉同壽先是恍然。然后又覺奇怪。
“兄弟的消息果然靈通,陶道長的事你也知道啊,呵呵。”
馮保嘿嘿一笑,“陶道長入宮之后,很是做了幾場法事,宮里也消停了好些日子,不過,這些年本來也一直都是這樣,時而鬧得滿城風雨,時而風平浪靜。現在沒事,并不代表就真的沒事了。萬歲爺這心里,也是很……嘿嘿,你明白的。”
劉同壽當然明白,很顯然。嘉靖已經是驚弓之鳥了。
要說這鬼神之事,有的時候純粹是人嚇人。前世。他小時候也看過恐怖片,看完不敢自己去廁所這種事也是發生過的,就算是成人,若是有了心理陰影,再一個人獨居,恐怕也會疑神疑鬼。
紫禁城里的住所都是宮殿,空蕩蕩,黑乎乎的,本來就挺滲人,再有那真假莫辨的鬧鬼之事,嘉靖會心有余悸也很正常。
“馮兄,小弟聽外間傳得繪聲繪色的,可真實情況到底……比如,那鬼是怎么個形容?是真有人看見了,還是說……”
“這個啊……”馮保臉上的肌肉抽搐了幾下,好一會兒才啞著嗓子開了口,“我入宮時間不長,倒是沒親眼見過,不過,鬼祟是一定有的,萬歲爺那邊且不提,見過鬼的宮女、中官卻是不少,我跟他們也是搭過話,看他們說得繪聲繪色的模樣,應該不是作假。”
“具體是什么鬼呢?”
“見到什么的都有,邵真人奉命追查,問了不少口供,最后匯總起來,大致上確定了鬼祟的種類,是黑眚(sheng)!”
“那是啥?”劉同壽兩眼真是一抹黑了,全無頭緒么。
“此物最初記載于《漢書?五行志》:厥罰恒寒,厥極貧,時則有黑眚、黑祥。宋人蔡絛《鐵圍山叢談》中也有記載:洛陽古都素號多怪,宣和間,忽有異物如人得黑,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遇暮夜輒出犯人,相傳謂掠食人家小兒……此五行志中所謂黑眚者是也。”
馮保居然引經據典的解釋上了。
劉同壽開始驚訝了一下,后來想起歷史上那個馮保,倒也釋然了,這位太監是少有在士林當中享有好評的,他自己也有讀書進步,積極向外朝靠攏的愿望。
“此物因水氣而生,眚氣黑色,昏暮間突出有物,其行如風……”
似乎就是一種妖怪,出現的時候裹著黑霧,然后幻化出各種形體來傷人、嚇人,喜歡在潮濕的地方出沒。聽起來滿玄幻的,可看馮保說的有板有眼的,劉同壽也不好質疑,對方答不出來是小,要是引起誤會,壞了交情才是麻煩呢。
“總之,兄弟須謹慎著了,干爹說了,這個機會是張閣老甘冒奇險給你爭取來的,能不能一舉建功,就看兄弟你的手段了。”最后,馮保如是總結道。
Ps.黑眚在宮中出現,歷史上確有其事,陶仲文就是靠這驅鬼之功,徹底奠定了二十多年的榮華富貴。后面的不是玄幻仙俠情節,請放心。(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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