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最長的20分鐘

　　許峰原本是想買輛車的，不管對他這樣的宅男有什么用，有輛車代步總是方便很多。

　　此時的他就陷入了找不到交通工具的尷尬當中，眼看懷里的夏琳氣息越來越微弱，心里是越來越著急，這種著急的感覺既不是愛情也不是出于什么情懷。

　　眼睜睜的看著一個大活人生命如此的虛弱，誰也不能說平靜就平靜。

　　打電話已經來不及，這時候哪里還顧得上什么道德，路邊停著一輛車，這輛車上還有人在戴著耳機聽歌，搖頭晃腦，許峰二話沒說一腳踹車門上，見對方沒看見，又是幾腳踢在了車窗上。

　　那人吃了一驚，摘下耳機打開車門正要開罵，許峰又一腳踹了過來，車主當時就激怒了。

　　“等下，你小子，怎么回事！做什么呢，有什么毛病！……唉？這女的怎么了，臉色這么難看。”車主的憤怒在看到許峰的瞬間消了一半，看他的臉色，再看到他懷里的夏琳，好像明白了什么。

　　許峰二話不說，騰出一只手，先打開后車車門，把夏琳放到了車子的后座上，一邊放一邊道：“哥們，幫幫忙，我女朋友忽然暈過去了，借你點時間去一下醫院。”

　　“行是行，可是你那有這樣……”車主似乎也很苦惱。

　　“幫幫忙，幫幫忙！”許峰雙手拍著車主的肩膀并看著他，語氣誠摯，說完跑到了副駕駛上。

　　這位微胖的車主遲疑了一下，還是覺得救人要緊，翻身回到駕駛室，開動了汽車，待許峰坐上來后，立馬發動了車子。

　　過了幾個路口，車子漸漸的多了起來，到了下午，尤其變得繁忙起來，喇叭聲不斷，不知不覺就被堵住了，看的許峰心急如焚。

　　“就不能再快點嗎！”

　　“沒辦法啊，紅燈總是要等的。”車主無奈的道，車廂內的安靜與車外的繁忙隔絕，只有轉向燈在一聲聲的響，他喝了口水，見氣氛沉悶，對許峰道：“要不要開點音樂。”

　　“開什么音樂，人命關天等什么車，求求你幫幫忙，快點開，罰錢算我的！”許峰當時就急了，要去搶他的方向盤，腳也伸過去想要踩油門。

　　他大吃一驚，手里的水瓶子都掉了，去奪回方向盤：“不行不行，再這么動我不幫你了，別動！你再動給我下車！”礦泉水都灑了半身，怒了，對著許峰大吼。

　　“你老婆的命重要，別人命就不重要嗎，亂開車，你會開車嗎，出了事情怎么辦。”車主義正言辭的對他叫道。

　　許峰心里直急的冒火，回頭看了看夏琳，依然是臉色慘白，呼吸起伏不定，握住了她的手，對她輕聲道：“沒事的，沒事的，馬上到醫院了。”

　　她的手一片冰涼，許峰握了好一會才感覺到一絲溫暖，只覺得她握自己的手也稍微緊了一緊。

　　一路上，許峰一直握著她的手。

　　路很短，也很漫長，不等紅燈不知道，等了才知道，這一路上紅燈多的究竟有多么的讓人不耐煩。

　　簡直是一生中最漫長的二十分鐘。

　　到了醫院，車停在門口，許峰下車打開后車門，將夏琳橫抱了起來，火急火燎的就往急救跑，一路上有幾個護士看見了，圍了過來，招呼人手，把許峰迎了過去。

　　那車主坐著，看著他倆進了急救，這才松了口氣，摸摸淋濕的口袋，想掏根煙抽，發現沒幾根能抽的了。

　　進了醫院，剩下的事情就不是許峰能夠幫忙的了，他的手到現在還有點顫抖，掏出一根煙，坐在公共椅上，點燃了起來。

　　馬上有護士走了過來，對他說：“先生這里是急救區，麻煩您抽煙請到外面。”

　　許峰當即拿著煙，有點麻木的走向外面，空曠的走廊上只有腳步聲。

　　天氣有點冷，這是要下雪嗎，抬頭看了看透明玻璃外的天空，天色已經黑了。

　　他是真的有點怕，當年母親就是這樣的情況，然后去世了，在他的心里留下了陰影。

　　急救大廳里，只有一排座椅，坐著好幾個人，每個人臉上表情各異，都很難看，悶頭抽著煙。

　　許峰默默的和他們坐到了一起，抽了第二口煙，深深吸進肺里，隨后吐了出來。

　　周圍的人都是這樣。

　　他看了一眼旁邊的人，這人看模樣比他要大幾歲，臉上有些許滄桑，屬于社會上最普遍存在的一種人了。

　　“兄弟，你是什么情況，說說吧。”許峰遞了根煙給他，低聲問道，這時候他想和別人說說話。

　　這人身上還穿著辦公室打扮，接過煙，笑道：“我老婆生孩子，現在應該快生了。”

　　“恭喜啊。”許峰表示由衷的祝福。

　　“難產。”他抽了口自己手里的煙，深深的嘆了口氣，有些籌措不安，問他道：“你呢。”

　　“我女朋友被車撞了，現在在急救。”許峰低下頭，雙手抓著自己的頭發，真的是有些不安了。

　　旁邊這人拍了拍許峰肩膀，半響無話，旁邊的人也都不愿意說話，各自都在有一口沒一口的抽著煙。

　　許峰發現，在醫院里隨便問別人是不好的一件事情，因為一般都不會得到什么好消息。

　　“那位是病人家屬。”護士走了出來，一幫人都站了起來。

　　“楊旭東，在嗎。”護士翻了翻手上的記錄本。

　　“我在。”許峰身邊這個名為楊旭東的人走了過去。

　　護士小聲的說：“現在情況不容樂觀，哪怕是現在醫學很發達，但一些事情還是避免不了，現在需要你作出決策，是保大人還是保小孩。”

　　她的聲音盡量壓低，許峰還是聽到了一些。

　　楊旭東身體動搖了一下，緩了緩，心里掙扎不斷，周圍幾人也明白了怎么回事，紛紛給意見，就保大人還是保小孩給出建議。

　　許峰沒說話，這事情應該要他自己考慮，別人不應該多嘴。

　　最終好像還是保小孩的聲音比較多，于是給出了答案，他咬了咬牙道：“保小孩。”

　　護士點了點頭，記錄下來，走了。

　　眾人紛紛點頭，贊揚他做得對。

　　許峰倒不這么認為，但也無可奈何。

　　中國的這種思想已經保持了幾千年，女人在面對這種事情上，向來是沒地位的，像現在這樣，往往都會選擇犧牲女人，而保留后代。

　　他深深的覺得，女人也有選擇的權利，在保誰的問題上，要聽女人自己的意見。

　　母親是偉大的，女人們到了這個關頭，怎么可能選擇犧牲自己的孩子，將來要怎么面對家人和自己，這個時候她們寧可選擇冒險一下。

　　所以這個時候，男人的決策，至關重要。

　　電子時鐘一分一秒的走著，許峰心里跳動不安，看了看旁邊的楊旭東，兩人的動作居然出奇的一致，這種在醫院煎熬的感覺，讓他覺得自己提前當了回父親。

　　坐這里的其他人都紛紛走了，天色黑了下來，剩下他們兩個人坐在這里。

　　時間流逝。

　　終于，房門打開了，傳消息的護士走了出來，楊旭東連忙緊張的上前問話，護士戴著口罩，翻著記錄本，對他道：“孕婦難產而死，孩子……也沒能保住，請節哀。”聲音中并無同情。

　　簡單的幾句話，讓楊旭東如遭晴天霹靂，當時跪了下來，淚如雨下。

　　許峰也愣住了，他此時的心情不知道怎么說，只為他覺得非常難過。

　　“許峰。”護士叫了他的名字。

　　許峰一個激靈，心里砰砰直跳，努力走上前：“護士。”

　　“病人于十五分鐘前搶救無效死亡，送醫太遲，請節哀。”護士聲音中有著一絲同情。

　　晴天霹靂。

　　許峰真正的理解了什么叫做晴天霹靂。

　　完全在意料之外的事情，為什么！怎么忽然就，活生生的一個人，怎么忽然就會沒了！

　　“死亡！”

　　聲音不斷的在他腦海里回蕩，大廳，眼前，不斷的變形，重疊，他的心臟已經停跳。

　　好半響，他才從眼前的眩暈當中恢復了過來，還是有點不敢相信。

　　心臟跳動的相當快速，身邊活生生的一個人，說沒就沒。

　　他有點不甘心，一定是在騙我，一定不是真的，他用力的搖著護士的手臂：“假的，一定是假的對不對，剛剛還活生生的一個人，怎么會莫名其妙就死了。”

　　“請節哀順變！”護士無奈的掙脫了許峰。

　　許峰好像又回到了母親去世的那一天，那種絕望的心情又籠罩在他的天空。

　　他此時雖然并沒有哭，但和旁邊這個哭的成了淚人的人來比，傷心恐怕不比他少。

　　“不行，我要去看看，我要去看看。”許峰推開了護士，不能相信，昨天還來看過自己的人，今天就要和自己天人永隔，不行，不能這樣。

　　許峰跌跌撞撞，來到手術室外，這個手術室是一個綜合平臺，匯聚了世界上最高的科技，傷的再重的人也不應該救不回來！

　　隔著玻璃，剛好看見臉色蒼白的夏琳，被護士以白布蒙住頭。

　　“醫生，我老婆怎么了，啊，你說話呀。”身后的楊旭東哭著拉住了走出手術室的其中一個醫生，看起來已經是奔潰了。

　　幾個護士拉住了情緒奔潰的家屬。

　　許峰平復了一下心情，醫生有好幾個，他上前向其中一個問話：“醫生你好，我是夏琳的男友，請告訴我，夏琳為什么會死亡。”

　　醫生看了他一眼，示意自己手套上還沾滿鮮血，許峰看到血，心里有些顫抖，這是夏琳的鮮血嗎。

　　另一個醫生上前，向許峰點了點頭，表示是自己負責的，這個醫生就干凈許多了，示意自己先去清潔一下。

　　許峰到了醫生的辦公室等待，過了一會兒，那個醫生來到了這里，搽干凈手，拿起病例，對許峰道：“送來的太晚了，病人在送來之后，生命體征已經完全無法挽回，你應該早點送來，早送幾天，說不定就能活，哪怕是幾分鐘，病人都可能有救，在重癥病房監視半小時之后，病人搶救無效死亡。”

　　“病因呢，病因是什么。”許峰很不理解，一個人不可能無端端的死亡。

　　“先天基因缺陷，生來就是死亡的命運，事實上每個人最終的命運都是死亡，只不過她的時間非常短。”醫生嘆了口氣：“千年難得一見的病。”

　　“什么意思？！”

　　“某種意義上來講，可以算得上自然死亡，不過又不算自然。其實就算救活了，也只能靠藥物維持生命，節哀順便吧。”

　　許峰喘氣都有些困難了，覺得氣氛有些壓抑。

　　“她有什么家屬，或者家族病歷史嗎。”醫生算得上是盡職了。

　　“她有一個姐姐，家里不清楚。”許峰道。

　　“姐姐？是雙胞胎嗎！”醫生嚴肅了起來，問許峰。

　　“的確是雙胞胎，怎……怎么了。”看到醫生的表情，許峰有點說不出話來了。

　　“她怎么樣，有什么病癥嗎，現在在哪？有時間務必要帶到醫院來看一下。”醫生原本疲憊的神態忽然精神起來了。

　　“為什么。”

　　“這對這項病癥的研究有很大幫助，千年難得一遇，還是雙胞胎，要是能找出變異和不同的地方……”

　　“怎么了？”許峰很想聽他說接下來的事情。

　　“沒什么……”

　　許峰心情極其沮喪的走在出醫院的路上，天空完全的黑了，只有自己一個人回家。

　　他感覺到很冷，很累，長長的嘆了一口氣，霧氣從他的嘴巴里呼出。

　　天空黑了這么久，一片雪花落到了他的鼻子上。

　　『每個人最終的命運都是死亡，只不過她的時間非常短』

　　許峰忽然想到那醫生說的這句話，不明白這個病是什么意思，難道治好了就能延長壽命嗎。

　　等等……

　　治好了，延長壽命，基因缺陷。

　　是不是說，只要這個病被破解，整個人類的壽命將會得到極大提升？！

　　許峰睜大了眼睛，好像明白了什么。

　　混蛋！許峰大怒，一腳踢在了醫院的門口。

　　我的女人死了，我的女人居然是因為這個病而死掉了？

　　可以預料，夏琳將會被一群人分尸，被一群科學家當作標本來研究，而自己卻毫無辦法來阻止這一切。

　　混蛋！許峰恨不得砸了這個醫院。

　　嘟嘟！汽笛聲傳來。那輛汽車還停在哪里，那個人居然還在等著。

　　許峰進了車子，一句話也沒說，他此時真想掐死這個家伙。找書苑www.zhaｏshuyuan.cｏm

　　“怎么樣了，兄弟，你老婆怎么樣了。”他問許峰。

　　“……”

　　“你說話呀，你不說話我瘆得慌。”他顯得有些緊張。

　　“……”

　　“別這樣啊，你和我說句話好不好，我很擔心的。”他在不斷的刺激許峰。

　　“再說一句話我就掐死你。”許峰怒了，瞪大了眼睛，狠狠的看著他，眼睛有些紅。

　　“不是吧，到底怎么樣了。”他好死不死的偏要繼續惹怒正在氣頭上的許峰。

　　“我他媽弄死你，你個話癆大，叫你開車你不開……”許峰掐著他的脖子使勁的搖著，顯得有些失去理智了。

　　“啊，等等等等，有話好好說，啊！”

　　一番掙扎，兩人都喘著氣，咳嗽著，互相看了一眼，都安靜了下來。

　　“有煙嗎，哥們，是我不對，我真不知道事情有多急。”

　　“是我不對，我不應該對你要求太多。”許峰道，從身上拿出了一包煙，丟給了他。

　　“下次你再見到我這樣，直接打我一頓，我就不會說什么了，車你直接開走就是。”他接過了煙，點燃抽了起來，嘆了口氣。

　　“哪里還有下次。”許峰苦笑。

　　忽然，他好像想到了什么，從自己的胸前摸出了一塊玉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