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7章 醒悟！

    我還以為，你這輩子再也不會碰鋼琴了！”這個驀然出現的聲音，讓我渾身一震，原本沸眼惺忪的表情一掃而空。

    “怎么，你是來嘲笑我的么？”我低聲嘆道，目光落在放在琴鍵上的那雙手上，十指箕張，幾欲抓進其中。

    “你？值得我嘲笑嗎？”那個孤傲的聲音滿是不屑，雖然看不到貝多芬的身形，但我卻仿佛能夠感到那道不屑的目光仿佛落在自己身上一般。

    “的確，現在的我，確實連讓你嘲笑的資格都沒有，那你為什么還要出現在這里呢？是想來欣賞一個曾經侮辱過你的音樂的人落魄的樣子嗎，樂圣？我的語氣里沒有一絲火氣，但同樣，也沒有了第一次與貝多芬對話時的那般激動，就連我自己也很奇怪，自己面對這一代樂圣，何以能保持如此從容的姿態。

    “哈哈哈~”耳邊的那道聲音突然放肆地大笑起來，仿佛聽到了什么最可笑的事情一樣，足足笑了半分多鐘才停下來。

    “哈哈哈～”聽著貝多芬的這陣笑聲，鋼琴前的我也突然笑了起來，隨即，狠狠地響了幾個深重的和弦。雖然失去了之前的鋼琴能力，但我并不是一個樂盲，這幾下和弦隨心而發，雖然極是簡單，卻有如內心情緒最直白的宣泄一般，極度震撼！

    “彈得不錯！”那聲大笑突然停了下來，隨后突兀地說了一句。

    “你說什么？”聽著貝多芬這句沒頭沒腦的話，我疑惑地對著空氣問了一句。

    “我說，你這兩下彈得不錯。”那個狂傲的聲音中，竟然破天荒地有了一絲贊許。

    “我不覺得這玩笑好笑。”我臉上復又恢復了平靜的神色，淡然道。

    “只有由心而發的音樂，才是真正能夠感動人的音樂。[ 超多好看小說]”貝多芬沒有回應我的話，反而似乎是自言自語地說了一句。

    然而，這句話卻讓我陷入了深思。回想起自己學習鋼琴的那段日子，雖然每天也在努力地練習，但自己卻總是無意識地將技巧放在第一位，總想著當自己將肯普夫的東西完全融合后，自己就可以成為一代大師，然而剛剛聽到的這句話，卻似一記重錘，猛地砸醒了我。

    是啊，想著自己之前的演奏，無一不是力求將樂曲演奏得毫無瑕疵，在潛意識里，自己總是認為能夠將那些大型的曲子準確清晰的演奏出來，就是自己追求的了。而一次次的成功，那些掌聲和歡呼，讓自己漸漸地迷失了本心，忘記了學習鋼琴的意義，忘記了自己真正在乎的是什么，原來，自己一直在舍本逐末啊。水平提高了，卻忘記了最初的動力，只想著讓鋼琴帶給自己更多的榮耀，卻失去了一顆純真的琴心。我終于明白，即使貝多芬不收回自己身上的那些能力，自己也永遠、永遠沒有可能成為一位真正的大師。

    “你懂了？”貝多芬的聲音再度響起，然而此刻，卻變得那般平和，剛剛那股譏諷之意已然消失無蹤。

    “懂了，我一直以為自己是喜歡鋼琴的，現在看來，那種喜歡太膚淺了，我喜歡的，不過是鋼琴帶給我的那些榮耀……”我的聲音帶著一股頓悟后的淡然，卻再沒有了之前的頹廢與失意。

    “那現在呢？”

    “現在……”

    我的雙手，輕輕貼著琴鍵，感受著那光滑的觸感，我的心里，感到一陣從未有過的平靜與滿足，仿佛是突然之間，我感到了那八十八個鍵，突然與自己產生了一股親切的感覺，如同八十八個具有靈性的小生命一般，雖然沒有演奏哪怕一個音符，我卻可以如此清晰地感受得到他們，低音的渾厚，中音的溫暖，高音的明亮……一股難明的喜悅之感，如同一點星星之火，漸漸從我心里的某處蔓延開來，漸漸散發到全身，我甚至可以感到自己的每一條血管、每一道神經、每一個細胞，都充滿了這種喜悅與歡樂。

    “好美妙地感覺。”我目光柔和地注視著面前的這架斯坦威，感覺它已經成為了自己身體的一部分，雙手一動，一股清澈的音流從不斷落下又抬起的十指間流瀉出來。雖然沒有華麗的技巧，甚至根本沒有完整的樂思，但這隨心所欲的一段音樂，卻仿佛是的內心最歡樂的歌唱般，每個音符，都仿佛是內心最細膩的情感的完美表達，那種美妙的感覺，是我之前從來沒有體驗到的。

    這段即興的音樂，足足持續了十分鐘，才慢慢地停了下來。一開始還是一些雜亂的樂.了后來，卻已經成為了一段比較完整的樂思，雖然以我現在的水平來說，這段音樂遠遠算不上精彩、華麗，但卻如同一泓清澈的泉水般，帶著一股不假掩飾的純真快樂。反復地演奏著那幾個樂句，我的眼中不時泛著靈動的光彩，待到最后音樂停下來時，我整個人的氣質都仿佛發生了一股難明的變化，雖然是一個隨隨便便的坐姿，但此刻卻給人一種寧靜自然的禪意。

    “很不錯的音樂！”貝多芬的聲音仍然是那種孤傲嚴肅，但這句話中卻隱隱帶了那么一絲贊許。

    “謝謝！”聽到這位傳奇的音樂家的這句贊嘆，我卻沒有太多的驚喜，這句“謝謝”僅僅是禮節上的，在我看來，剛剛自己演奏的這段簡單至極的音樂，完全有資格接受貝多芬的這句贊賞。因為我覺得，剛剛這首曲子，完美的表現了我內心的情感，表達出了我對音樂的感悟，剛剛的旋律，還在我的腦子里回旋著，就連我自己，也不由得喜歡上了這個樂思。

    “李利，這些日子以來，我一直跟在你的身邊，看著你的一舉一動，你知道這是為什么嗎？”貝多芬突然問道。

    “為什么？”聽到貝多芬這么說，我有些不解地問道，我現在才想起了這個問題，按理說，對于自己這樣一個在我看來簡直就是侮辱鋼琴藝術的人，在收回了那些不屬于自己的能力的時候，就應該像忽視一粒沙子般將自己忘記，我實在是不理解，自己還有什么地方值得這位大音樂家的靈魂如此關注。

    “因為我覺得，你有些地方和我很像。”貝多芬的聲音帶著些許回憶的色彩，突然間柔和起來。

    “我不明白。”我實在是想不出，自己和貝多芬有什么相像的地方。

    “知道嗎？在我像你這么大的時候，也是生活在一個個耀眼的光環下，我被稱為天才，雖然我的音樂倍受爭議，但在那個時候，我卻帶著俯視一切的態度，看著那些人，我的靈魂里，滿是音樂帶給我的偉大與驕傲……”貝多芬的聲音說到這兒，帶著一絲感慨。

    “您的確是一個天才，即使是在現在，所有的音樂家也會承認這一點。”我由衷地說道。

    “哼，天才！我討厭這個稱呼，這個稱呼，會讓我的音樂停滯不前，這是個容易讓人變得驕傲與懶惰的稱呼！”貝多芬的聲音中，帶著一股毫不掩飾的厭惡。

    “后來，我漸漸的患上了耳聾，就是在那段痛苦的日子里，我才明白了音樂的意義，如果不是音樂的力量，恐怕我早就在這樣巨大的打擊面前死去！這時，我才發現自己之前寫的那些東西是多么可笑！李利，聽聽這個！”

    毫無征兆地，巨大的交響音樂轟響在我的腦際，那聲令人心顫的殘酷動機，正是貝多芬最廣為人知的第五交響曲《命運》！

    我無法形容此刻自己的感受，透過這首偉大的交響曲，我仿佛感到了貝多芬那偉大的靈魂正在與自己對話，那不屈的信念與斗志，讓自己周身的血液都沸騰起來！雖然頂尖樂團演奏的第五交響曲版本，我也聽過不少，但聽到這段音樂后我才發現，比起自己現在聽到的，那些東西簡直是不知所謂，連這部偉大作品的百分之一，找書苑 www.zhａoshuｙuaｎ.ｃom 不！千分之一的精髓都沒有體現出來！

    “聽我心里的音樂！你不知道我心里的感覺！一個樂隊只能奏出我在一分里希望寫出的音樂！”我此刻，心里不由得又想起了這位偉大音樂家曾經說過的話。

    “這，就是他心里的音樂嗎？”完全沉浸在《命運》的震撼中的我，嘴里喃喃地問道。

    “李利，知道嗎？從我收回你身上的能力那一刻，我一直沒有放棄過對你的關注，或許連你自己都沒有注意到，你的身上，有著和我一樣對音樂的信念，然而，那些能力卻害了你，讓你迷失在可笑的榮耀中！李利，如果你還喜歡鋼琴，喜歡音樂，就寫你自己的音樂吧。就像剛剛那首曲子一樣，不要被任何思想左右你心中的音樂！”

    “寫我自己的音樂，寫我自己的音樂，我現在，還可以嗎……”我嘴里喃喃地重復著這句話，看著自己的雙手，眼里卻充滿了迷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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