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這攔住娘仨路的，不是旁人，正是胡家的二叔二嬸。

　　胡家添壽的父親名為胡德仁，二叔名為胡德財，還有一個小姑姑胡氏紅綾。

　　張氏正扶著胡添福推著的獨輪車往前走，正是一個小上坡，抬頭一看胡德財和他婆娘任氏笑嘻嘻地擋在推車前面，張氏就火了：“沒看著這正上坡呢么？”

　　胡德財也不惱：“嫂子，讓我侄兒歇歇吧，你看這孩子累的。”

　　張氏走上前去把人一撥拉，“添福，先推過去。”二妮忙搭上手幫胡添福把車子推上坡。

　　張氏看兩個孩子穩穩當當地把車子推上了坡，就轉過頭來盯著胡德財兩口子：“啥事呀？這還堵到集上來了？”

　　胡德財眼睛還粘在小車上沒回來呢，任氏一把把他拽身后頭，理直氣壯地對張氏說道：“嫂子，這都臘月里了，啥時俺倆去取錢呀？”

　　張氏聽了一愣怔：“取啥錢呀？我家該你啥錢了？”

　　“大嫂，你可別說不該俺的錢。往年分家前，大哥可是說了，每年給我們兩吊錢過年的。前兩年俺可都沒過去要！那是我們當家的仁厚，想著大哥過身，大嫂你也不容易，今年可不能少了，往年的和今年的一起，我們也不多要，就六吊錢，大嫂你看你啥時在家，我們去取。”任氏那嘴一張，差點把張氏氣個倒仰。

　　二妮和胡添福放下車子支好了，跑過來站在張氏身邊。張氏一手捂著胸口，也不看任氏，只看住胡德財，一手伸出去指著她：“德財，這也是你的意思？”

　　那胡德財聽了，也不敢抬眼看張氏，只訕訕地笑著：“嘿嘿，嫂子，你看你這說的，那不是我大哥的意思么？”

　　張氏聽他搬出去世的胡德仁來，反倒不氣了，轉身就走：“行，即是你大哥的意思，那你去找你大哥來和我說吧。”

　　任氏看張氏要走，急得上去就扯張氏：“嫂子，你們一家咋說話不算數呢，明明是大哥這么說的。”

　　張氏氣急了反倒笑開了，一甩她的手：“別碰我！那是在老爺子咽氣前，老爺子不愿意把胡家傳下來的屋子和杏田分了，非得讓你大哥把屋子和杏田都攏到一處，那又不是啥稀罕的東西，難道那良田和銀錢你家就少了？還在那爭爭把把的，那是你大哥糊涂，又說每年給你兩吊錢過年，這才讓你點頭，讓老爺子順當地咽了氣走了。這兩年你大哥一分也沒少你的吧？最后，你不還是逼著你哥又立了契，把那杏林的出產每年分你一半嗎？你這又還有啥臉來要那兩吊錢？”

　　胡德財和任氏被張氏說了也不見心虛：“一碼是一碼，即我大哥答應了，你就得當天大的事辦！這錢一分也不能少。”

　　張氏呸了一聲：“即是你大哥答應的，你就找你大哥去，問他要去，他墳頭還在那呢，去吧！”

　　說完了，拉過二妮和胡添福，頭也不回地走了。

　　后頭任氏還在那跳腳地罵：“我回去就找里正，大哥走這才幾年？你就拿他的遺言不當回事，你還是大嫂嗎？”

　　胡添福已是再忍不住，想破口大罵，卻被張氏拽住了手腕，“不怕她叫，讓她叫，叫了里正來我正好有話說。”

　　娘仨個盛性而來，敗性而歸。二妮一路上看著張氏沉著的臉，心里也有些過意不去，要是不來趕集就碰不上這兩人了。

　　回了家，二妮和張氏趕忙做了飯，仍是在胡添壽那屋的外間吃，吃罷了飯，趁著二妮收拾碗筷的功夫，胡添壽就問張氏：“娘，可是路上碰上我二叔了？”

　　張氏吃了一嚇：“他還來家了？你去給他開的門？”胡添壽趕緊說：“哪有呀？我都沒出這院的門！我是聽著有人拍門，想著你鎖著門呢，誰來叫門呀，沒尋思是他呀，他在外頭喊了一聲，我沒作聲。”

　　張氏聽他這么說才放下心：“外頭冷呢，你這身子也剛好，可別再出去凍著了。甭惜得理他！”

　　胡添壽自從那日受了刺激，又被石大夫開導，這么長的日子，也一點一點地想開了。經歷了這些事，自己也知道應該擔起長子的責任，現在看他娘一臉的不郁，也有些擔心，“娘，到底啥事呀？”

　　啥事呀？還不是錢的事？張氏拿起鞋底子邊納邊回憶著：“你爺爺去的那一年，你們還小呢，唉！攤上你爹這么個人，也真是……”

　　張氏想起那一幕，雖是過了這許多年，心里仍是堵了一團棉花一樣。

　　胡家的祖上也只是無根無基的流民一個，只是機緣巧合下，找書苑 ｗww.zhaoshuyuan.com 隨著晉地過來的一個商人跑了幾年行商，然后自己做起了買賣，這才攢下的家業，在這當時還沒有幾戶人家的杏花村里蓋了大屋，又置辦了幾個山頭的地，慢慢地，胡姓人家越來越多，這杏花村才在縣志上正式叫了個胡家莊。

　　那都不知道幾輩子上的事了，這胡家一代一代的，有務農的，有進學的，就是經商的少，因是那老祖宗后又留有遺訓，胡家人凡務農、進學的才享有家業，那經商的一律除去族譜，改做他姓，逐出胡家莊。

　　胡家也曾輝煌一時，但也經不住這么一代一代的消磨下去，現在的胡家早已不知哪支是正宗了，只是這胡添壽的爺爺卻還是那維護正統的人，臨去那一年，無論如何也要讓大兒子答應那片十畝的杏林和這宅子絕不能分，只能一代一代讓長子長孫繼承。

　　那胡德財，也正是因這不忿，這宅子和杏林還不知道有啥好東西呢，老爺子就是偏心，非得要爭不可！

　　為了這，胡添壽的父親也頭痛不已，在他看來，那十畝良田他和兄弟一人五畝，那家里的銀子一人五十銀，已是公平，可這多出來的十畝杏林和宅子如今都歸了他一人，實在是對兄弟不公，可是父親之命又不得不從，這“孝悌”二字可真是好說不好做呀！

　　眼看著老父親身體如蠟燭燃盡，可這頭兄弟又吵鬧不休，胡德仁實在是為難，拖著幾天也想不出個萬全之法。*補5月11日更，加油呀！生活就是一個小波折加一個小波折的樂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