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胡添福到了里正家，問了好，把凍肉條和新做的胰子給了里正，“仲爺爺，這肉條是集上我和我娘去割的，肥著呢，您老留著燉了吃！這胰子是我娘今早起剛做的，您用著看好使不！”

　　胡仲笑呵呵地又問他家里可好，添福答都好呢，又去尋鐵蛋說了一會的話，就回家去了。

　　張氏問得里正收下了，就沒再有別的話，一家人這就坐下來吃飯不提。

　　進了臘月，這日子過的就快了。臘月初八一早起來，張氏領著二妮、添福剝了蒜，泡了一小壇子的臘八蒜，等到年三十的時候吃餃子就可以沾著吃了。

　　泡了臘八蒜，張氏又張羅著要熬臘八粥。莊戶人家也沒那么多的講究，把家里有的幾樣：大米、小米、黃米、糯米、紅小豆、綠豆、趴豆、花生，泡了兩刻鐘，把灶燃的旺旺的，坐上大鍋，添上足夠的水，就熬上了。

　　二妮看得臉上高興的不得了，張氏就笑她：“你家沒熬過臘八粥呀？”二妮神色就一黯：“原先我娘在時也熬臘八粥，只不過就比平時喝的粥略稠些罷了。去年，我們在家都不記得熬了。”

　　張氏看她有些難受，就岔開話去：“咱這放的料還少呢！往年，從集上賣干貨的那里，還能買上些南方過來的干果子放上熬呢，今年咱就先湊和著點吧，等明年，娘給你熬更好吃的！”

　　二妮聽著就高興起來，等水開了，把火壓小一些，就開始慢慢地不停地用勺子去攪伴，直到熬的稠乎乎的，整個屋子滿是米香。

　　自打入了冬月，娘幾個就不用外院的大廚房了，熬粥、燉菜都在添壽這屋的外間，這外間有盤灶，通著里屋的炕，這么著，即省了柴火，又保了溫，一家人在這吃飯也便宜。

　　聞著粥的香味了，添福添壽就出來，一家人圍著爐子，拿著張氏放在灶上烤干了的煎餅當零嘴吃。張氏就和幾個孩子商量過年的事。

　　“衣裳娘前頭就做好了，你們也別嫌，咱初一那天都穿穿新！吃的，糧食咱家還有，年根的集上再割點肉，年下包餃子吃。等我還是去前頭你李叔家出座豆腐，咱做炸菜，今年咱就節省點過個年，明年到了年底，娘肯定讓你們吃肉吃個飽！”

　　添壽、添福看著娘笑的開心，說起話來也底氣足的很，都知道把二叔一家的事弄清楚了，娘心里也輕快多了，添壽就和張氏說：“娘，今年我和添福去看我姥娘！”

　　張氏頓了頓，稍微想了想，把手一揮就說：“都去，領著二妮也去認認門！”

　　添福先自高興起來：“我都好幾年沒去咱姥娘家了，我還記得姥娘還給我喂了條小狗呢！”

　　張氏就嘆了口氣，前幾年也算得罪了她娘家兄弟了，這幾年都不走動了，今年還是得走動起來，到時看他舅舅家咋說吧。

　　臘八節的晌飯，一家人光喝粥就喝了個肚圓，張氏把糖罐里的糖都刮出來放到粥里了，喝得添福直嚷肚子漲，二妮更是覺得這甜甜的臘八粥比那就著腌菜的臘八粥好喝多了。

　　“小孩，小孩，你別急！過了臘八就是年！”

　　就算天寒地凍也盡有那小調皮孩子在外面玩，添福過了年就十四了，今年也看出大了，就出去找了鐵蛋他們溜了一回冰，后頭就不再出門了，要么就幫著上房去拾掇拾掇房頂，要么就掃掃大院，堆堆柴火，這幾年的炭貴，農家就買了碎的炭面子，和一種叫做“燒土”的黃土混了，坯成炭坯子燒火，也能省些柴火，冬天里柴火一是不好找了，再者入冬前砍的也不夠一冬上燒的。

　　胡添壽過了這一場，人也沉穩下來，雖說還是不敢讓他干活，但看著能坐能站，有時也在院子里活動活動，得空就教著添福識字，張氏看在眼里，心里寬慰了不少。

　　這邊看胡添福抽了條一般的長個子，就尋思著，也不能早給胡添福相看，就得過上兩三年，再攢下點家底了，再考慮著胡添福的親事。

　　這幾個月養下來，二妮雖說沒吃著啥好東西，可是飯是吃飽了的，又沒人打沒人罵，看著也長高了些，小身板溜直的，臉上也有了點肉，一冬天不曬，看著也白了許多，不再是剛來是臉上臘黃臘黃的小丫頭了。

　　張氏看著，就越發相信那蓮華山上的王道長，想著來年開了春可得記著再去添了香油錢！若不是王道長給指點的迷津，到了現在，恐怕一家人還在那抓瞎著呢！

　　忙忙活活就到了小年，在農家，這小年也就和年是一樣了！

　　張氏一早起來細細切了肉餡，和二妮、添壽、添福說說笑笑地和了面，準備包上一蓋墊的餃子，又去把余下的肉切成大切放到鍋里燉了，添上大白菜和粉條子，找書苑www.zｈaoshuyuan.com 燉的一屋子的香味。

　　二妮都好久沒吃過肉了，光聞著肉香，也饞得直想流口水，更不用說添福這正長身子的半大小子了！

　　張氏看他們一個個的光伸著脖子，出溜著鼻子去聞那味，也笑了，手下一邊不停的搟面皮，一邊笑話他們：“原先有老財主，不舍得吃肉，把個肉腌得咸咸的，吊在房梁上，等吃飯的時候，就一家人坐在那底下，看一眼咸肉，吃一口饃饃，看一眼咸肉，吃一口饃饃……”

　　張氏停下來，二妮就著急問：“為啥呀？為啥還光看？”添福就笑了：“哈哈，光看不吃，不就省下了，就著口水也能吃饃饃，哈哈！”

　　一家人笑起來，張氏也笑：“一會，就一人給你們塊煎餅，你們就光聞著味就著就行了！”

　　小年夜，聽著外面零零落落的鞭炮聲，一家人圍著一鍋熱騰騰的粉條白菜燉肉，吃了白菜肉餡的餃子，二妮覺得這是幾年來她吃得最香的一頓飯了！

　　過了小年夜，那一冬上在外做工的人也回家來過年，四處串街走鄉的行商們也路路續續回轉了來，給家里捎回銀錢來，一家人團聚過個好年。

　　這天早上，胡家一大早就來了客人，這人正是入了冬就去了縣城幫工的徐勝徐大叔，徐大叔進門就對張氏說：“大妹子，昨晚我回來有些晚了，就沒過來，我回來時，你娘家我張家大兄弟讓我給你捎個信，說是老太太不大好了，讓你年前家去一趟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