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十九 冰釋

　　蘇舞嘶啞顫抖的聲音在空曠靜寂的辦公室中清晰回蕩，帶著無盡的酸楚不甘，傾瀉她累積了兩世的仇恨與委屈。

　　墨晟澤偏著頭，低垂著眼簾，一動不動，蒼白的臉上逐漸浮現出一道鮮明的五指印。

　　蘇舞看著那道五指印，卻慢慢冷靜下來，后悔的情緒涌上心頭。

　　明知道墨晟澤發狂狀態下，理智根本不受控制，做出什么事，說出什么話，很多時候并不是他的本意，自己為什么還要去刺激他？

　　“很好。”墨晟澤突然低低笑起來，微垂的眼瞼抬起，露出赤紅陰郁，逐漸變為豎瞳的眼睛，“既然如此，既然你對我只有純粹的厭惡恐懼，那么我們也就不用談什么正常交往了。”

　　“蘇舞，我說過，你只能是我的。無論用什么手段，什么方式，我都不會允許你……逃離我身邊！”

　　話音剛落，蘇舞還沒消化掉這段讓她毛骨悚然的話，左手卻被拽住，緊接著一股大力拉扯，她整個人竟毫無反抗之力地被狠狠甩在地上。

　　“砰————！”

　　“乒呤乓啷————！”

　　連續的撞擊碎裂聲傳來，蘇舞被摔得頭暈眼花，右手卻突然感受到一股溫暖的觸感。

　　墨晟澤高大的身體整個傾壓下來，一手扣著她的左腕，另一手掐著她的下巴，將她禁錮在身下。

　　墨晟澤的身體開始如火焰般熾熱，被赤紅淹沒的豎瞳中卻看不到半分柔情蜜意和熱切渴望，只余冷漠冰涼的殘酷。

　　明明是那樣千鈞一發，無可轉圜的絕望時刻，蘇舞的目光卻膠著在自己的右手邊，一瞬不瞬，無法挪移。

　　那里凌亂不堪地掉了一地飯菜，紅的綠的，湯汁菜葉，撒了一地。還有飯盒的碎片浸沒在湯水中，四散開來，有一片甚至就擱在手邊，刺痛了她的皮膚。

　　就在幾個小時前，她和云馨花了一早上，精心準備這些飯菜，把它們擺放地如藝術品般精致完美。

　　可是此時此刻，這些心血卻變成了零落在地上的塵泥，連塵泥都不如。

　　就在幾分鐘前，她還滿懷著小小的狡黠與喜悅獨自趕來墨氏集團，想要給眼前的男人一個驚喜。

　　如今，她卻要承受這人如此殘忍的對待。

　　這天底下還有比這更好笑的事，還有比她更可笑的人嗎？

　　蘇舞用指尖撥弄著手邊的飯菜，忍不住勾起嘴角笑，笑著笑著，卻不知為何眼淚滿溢出眼眶，一滴滴落下來，灑在地上。

　　她沒有注意到，墨晟澤的動作不知何時已經停下來，目光隨著她落在那零落不堪的殘羹剩飯上，赤紅的豎瞳中逐漸凝聚起波濤洶涌的迷惑和震驚。

　　“這些是什么？”沙啞的聲音在耳邊響起。

　　蘇舞卻充耳不聞，只是靜靜躺在冰冷的地板上，壓抑自己洶涌的淚水。

　　墨晟澤蹲跪在她身邊，閉起眼，胸口劇烈起伏。

　　那張可以讓全世界女人都迷醉的俊美臉龐上，泛起不正常的潮紅，轉瞬又變為更加透明的蒼白。

　　下一刻，他睜開眼，赤紅的豎瞳竟已變為正常的墨綠，只是垂在身側的手卻無法遏制地顫抖，唇角更是溢出嫣紅的血液。

　　墨晟澤毫不在意地擦去唇角的鮮血，俯身把蘇舞抱起來，攏在懷中。

　　“蘇舞，告訴我，這些是什么？”

　　他的聲音很輕，慣常的冷漠中夾雜著一絲不易察覺的溫柔和小心翼翼。

　　蘇舞被牢牢護在他懷中，冰涼顫抖的身體開始變得溫暖，心底的酸楚絕望也逐漸褪去。

　　她剛剛真是太沖動了，明明想過要跟墨晟澤重新開始，卻總是被前世的情緒左右。

　　有時候，言語姿態比刀槍更能傷人，自己明知道墨晟澤的逆鱗是什么，每次一被刺激，卻恨不得狠狠多踩上幾腳。

　　不能再這樣下去了！

　　細想一下，剛剛墨晟澤是為什么暴怒，是在蔣薇薇說出了“蘇舞那個婊子”之后。

　　他發狂憤怒，是因為原本情緒就在不穩中，卻又聽到有人辱罵自己。

　　如果不是對一個人重視到某種程度，又怎么可能會因為對方發狂。

　　自己看到他如修羅般殘酷暴戾的模樣而恐懼疏離，卻忘了他是因為誰而變成這樣。

　　蘇舞深吸了一口氣，用還有些沙啞的聲音問：“你為什么要折磨蔣薇薇？只是因為她罵我嗎？”

　　墨晟澤抱著她的手陡然一緊，幾乎把她的骨頭都勒痛了，卻又很快松開手。

　　“她擅自掛了你打給我的電話。”冰冷的聲音帶著凌厲的殺意在她頭頂響起。

　　蘇舞一怔，半晌才明白墨晟澤說的是什么。

　　在去救云馨時，自己第一個求救的人就是墨晟澤，可是連打了三個電話，卻都被人掛斷。

　　她原本一直以為墨晟澤在重要的簽約儀式中，找書苑wwｗ.zhaosｈuｙuan．cｏm沒空理她，又以為不可能有什么重大事情，所以自己掛斷的。

　　可沒想到，那電話居然是蔣薇薇擅自處理的。

　　蘇舞呆了半晌，突然抬起頭，凝視著他墨綠色的瞳眸，輕聲道：“墨晟澤，對不起，我剛剛說的太過分了。”

　　罵他是惡魔，說他讓自己覺得恐懼惡心，還希望從來沒遇見過他。

　　那也就是希望自己沒救過他，希望他孤獨死在那個寒冷的夜晚。

　　哪怕有再多的理由，這些話說出口，也實在太過誅心。

　　“看到那樣可怕的你，我確實感到恐懼，但并沒有覺得惡心。”她緩緩地一字一句道，“我不希望你變成那樣，把別人的生命當做兒戲；也不希望你不尊重我的意愿，像對待玩物一樣對待我。”

　　“蔣薇薇是很可恨，但報復她的方法有千千萬萬種，并不值得你為了她雙手染血。”

　　蘇舞眼中慢慢流瀉出溫柔哀傷的暖意：“墨晟澤，肆無忌憚地傷害別人能讓你發泄怒火，卻并不能讓你真正開心。”

　　“我希望，你能活的開心一點。”

　　話音剛落，墨晟澤猛地低頭擒住她的唇，溫柔地輾轉吮吸。

　　不再冰冷，卻也不是灼熱，而是帶著小心翼翼，如呵護珍寶般的溫柔憐惜。

　　蘇舞似乎嘗到了一絲血腥的味道，卻又很快被纏綿的親吻淹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