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說到做到

　　電子蜂鳴聲在場中繚繞震蕩，雙方準備上場的球員紛紛從替補席上站起來。

　　艾迪生拽了拽手肘上的白色護臂，重新把牙套咬進了口中。他對這種防護裝備很不習慣，不過被教練組以‘謹防無意識沖撞’為由強行戴到了身上。

　　“好了，小伙子們！！！去把那些印第安納的螞蟻徹底碾碎吧！！”布雷格在隊員們的強壯肩膀上輪流拍了拍，場上的領先優勢讓他心情大好，“別讓一場勝利從你們的口袋里再跑出來！！”

　　現在能量隊的場上陣容除了大前鋒以外都是主力隊員，而4號位布雷格用替補中鋒圖科爾頂上，哈德森打滿了第三節，現在暫時坐在替補席休息。

　　瘋蟻隊開球，格萊納帶球過半場后借助擋拆進內線，這次換防的是圖科爾，替補中鋒運動能力不錯，跟防得很及時沒有讓對手抹進罰球線。格萊納把球分給拉到高位的大前鋒，不過這個大個子同樣不具備高位攻擊能力，再次把籃球傳向外線的沙利維。

　　意大利人吃了一驚，因為在隊友傳球動作做出的一瞬間，那個黑頭發小子又一次想要卡到自己身前把這球斷下。

　　已經被艾迪生時不時突如其來的搶斷搞得神經緊張的沙利維拼命借助自己90公斤的體重頂住身體瘦削力量卻不差的男孩兒，這才有驚無險地把籃球接住。

　　饒是這樣，剛剛在休息時擦干的汗水又一次布滿了整片脊背，他急忙重心下沉，雙手扣住籃球收到腰腹處。

　　這副慌張的模樣讓艾迪生嘴角小小地揚起：“別緊張，你可是老鳥了……這個樣子被教練看到，我敢保證他會對你非常不滿意的，說不定會獎勵你為期12分鐘的板凳時光。”

　　“給我閉嘴，該死的黑頭發！！”意大利人懊惱地回了一句，雖然艾迪生在場上總是擺著一張撲克臉，但有需要時他那張略薄的嘴唇開合之間就會冒出和自己外表極其不符的垃圾話，不含粗俗字眼但卻風格獨特得尖酸刻薄，配上他嘶啞的喉音，聽入耳中倍感難受。

　　三節比賽下來只要是艾迪生在場上的時候，沙利維就被防得極不適應，在毫無縫隙的貼身擠壓下這名技術型得分后衛得不到太多的投籃空間，艾迪生刁鉆地盡可能阻擋他對籃筐的視線，身體條件并不出色的沙利維命中率低到慘不忍睹，11次出手僅僅命中3球，得分僵持在10以下難有突破。

　　“嘭”，肌肉之間焦灼地撞擊，意大利人頂著艾迪生運球一步，然后貼住男孩兒的身體內側轉身，跳起強行出手。

　　就算是最頂尖的得分手用這種高難度的動作也無法保證命中率，上帝就更加不會保佑這么一個在發展聯盟混跡的球員，籃球甚至都沒有擊中網筐，直接輕飄飄地擦網而過。被奧多輕松收入懷中。

　　“你打算把我們隊的籃網砸下來織襪子嗎？？圣誕節還沒到呢，我不需要禮物。”艾迪生還在用那種看死物的眼神看著沙利維，這次意大利人干脆沒理他，臉色發青跑回半場。

　　卡多格一派輕松地跑過半場，向著艾迪生示意了一下，東方男孩兒沒在三分線上停留，沖進去開始帶著沙利維跑動起來。

　　沙利維現在對這個黑頭發小子充滿怨氣，只要他在場上，基本上就不會在同一個地點停留三秒鐘以上，總是在來來回回地跑動著，速度時快時慢，路線還找不到規律。就好像他的體能永遠也用不完一樣，跟在他身后的沙利維已經喘息急促了，可這個在場上跑了快要三節的東方男孩兒卻還看不出透支身體的跡象。

　　偏偏沙利維還不能與艾迪生拉開距離，以這小子精準得好像安裝瞄準器一樣得中距離投射，讓他跑出空位就等于白白地送上兩分。

　　這到底是什么古怪身體？？！！難道他沒有疲憊這種感覺嗎？？！！

　　弧頂處卡多格利用圖科爾擋人進入三分線，瘋蟻隊沒有換防，格萊納繞開內線繼續跟隨，完全不擔心這家伙的投籃火力。

　　卡多格帶球向著右側移動，此時跑到了右底角附近的艾迪生猛地蹬地加速向籃下反跑切入，盯防的沙利維卻被能量隊小前鋒擋住了，一時間跟隨不及。

　　卡多格作出后撤步，一個擊地傳球向著艾迪生切入的路線塞去。男孩兒持住籃球快速殺向籃筐，瘋蟻隊中鋒簡恩顧忌他的中投能力迎了上來。

　　艾迪生一步運球，而后雙手扣住皮球做出雙腳跳步的動作抹過了簡恩高大的身軀，直接躍入籃下。男孩兒看都沒看籃筐，憑借剛剛掃到的位置右手反手挑籃，不是向著網筐，而是向著籃板拋了過去。

　　瘋蟻隊大前鋒趕過來的手臂拍在了男孩兒的肩膀上，卻沒能阻止籃球飛出，輕巧地砸中籃板中上部。

　　“嘭……唰！！”皮球擊中籃板后墜入網窩，夾雜著一聲尖利的哨鳴，防守方犯規，得分加罰。

　　“你把他們的籃筐當成提款機了嗎，小子！！！”卡多格跑過來興沖沖地和男孩兒擊掌，他距離助攻上雙只差最后一步了，“干得漂亮！！”

　　艾迪生咬著自己的牙套走上罰球線，罰球對他來說和職業足球運動員踢空門沒有區別，操縱肌肉的能力在這一點上發揮得最為淋漓盡致。

　　百余位觀眾制造出的掌聲與口哨罕見地把球場內的氣氛烘烤到炙熱，艾迪生輕輕拍了拍棕紅色手感粗糙的皮球。

　　如果贏了是天堂，輸了是地獄的話……

　　那這一次，我選擇天堂……我要在這里，創造屬于我的第一個奇跡……

　　*

　　10分40秒，艾迪生接卡多格傳球單打沙利維突入禁區，吸引中鋒補防后立刻傳給了擠入禁區的奧多，身體強壯的奧多頂開對方大前鋒輕松單手扣籃。

　　9分10秒，艾迪生再次借助無球擋人溜底線反跑，拉到高位接球的奧多和男孩兒做出手遞手傳接。艾迪生拉起后撤步晃開簡恩跳投命中。

　　7分42秒，卡多格搶進罰球線一步橫傳給艾迪生，東方男孩兒側移后作出投籃動作將沙利維晃起，而后貼住對方身體跳投，打板命中還贏得了加罰。

　　5分51秒，艾迪生借助掩護再次甩開盯防者突入油漆區，吸引補防后背后傳球分給了三分線60°站位的小前鋒科倫納.米爾，米爾調整一下穩定出手，三分命中。

　　瘋蟻隊的防守在艾迪生末節的連續沖擊之下終于宣告崩潰，意大利人沙利維被徹底打爆，蒙上心理陰影的他面對男孩兒時緊張到技術動作都出現了變形。

　　比賽還剩下兩分鐘，瘋蟻隊換下全部主力，宣布認輸。布雷格見此也不會再繼續窮追猛打，同樣將場上的主力球員悉數換下。

　　艾迪生走向場邊替補席時觀眾席給予了他盡可能熱烈的掌聲與歡呼，倒是讓這個清秀的男孩兒有些驚訝，茫然地抬頭看了看，而后露出了一個平靜的微笑。

　　“笑得真漂亮，黑頭發的。”卡多格攬住了男孩兒的脖子，他順利地助攻上雙了，現在心情不是一般的好，“你天生就是該上《體育畫報》的人，真的，我覺得你比凱文.杜蘭特帥多了！！”

　　助理教練又一次把數據記錄遞了過來，他沒有說話，但是臉上極力壓制的興奮卻可以說明很多。

　　艾迪生摘下了牙套扔到垃圾桶里：“數據很棒？？”

　　“你馬上就會知道了。”

　　NBDL比賽沒有現場解說員，也沒有大型的播報器記錄球員的數據，而是隊內專業的數據記錄員負責總結球員在場上的貢獻。

　　37分，9次助攻，5個籃板，4次搶斷……艾迪生看到自己的數據時腦中一時空蕩蕩的，球場內所有的聲音都變得有些遙遠飄忽。

　　“這是個好的開始，艾迪，不是嗎？？”不知道什么時候布雷格又坐到了自己身邊，看著男孩兒茫然的表情笑得十分會意。

　　“當然，好得不能再好了，先生。”艾迪生從空白中掙脫出來，身體放松倚到了座位的靠背上，嘴角笑意悠揚。

　　“所以你應該把這種開始保持下去，”布雷格的面色稍微凝重了一些，“這個世界上沒人能夠預測未來，弱者習慣于等待命運，而強者不同，強者總是創造命運……

　　“你想要成為那種人呢？？”

　　男孩兒挑起了自己娟秀的眉角，他抬手摸了摸鼻梁：“雖然我不太相信命運這種東西，不過我想我不會愿意成為一個弱者的，先生……弱者沒有資格追逐夢想。”

　　“希望如此，孩子。”教練的手掌用力按在艾迪生瘦削堅實的肩膀上，“只有強者才能不斷變強，這在賽場中尤為明顯。”

　　*

　　114:92，能量隊以22分的巨大優勢拿下了新賽季的第一場常規賽勝利。

　　“真是場噩夢，ChinaBoy。”沙利維走到了艾迪生的身旁伸出了手，職業球員很少把賽場內的勝負帶到場外，當然個人恩怨不算在內。

　　“或許吧，我很期待下一次和你對位。”男孩兒與對手擁抱了一下，不急不緩地說道。

　　“不不不，我再也不想和你對位了，我寧可換位去打3號位。”沙利維半是調侃半是認真地感嘆，他很清楚自己防不住這個速度快得像一道影子的男孩兒，沒人喜歡場場被對手打爆，“你還是去挑選另一個敵人吧，小子，你的成就不會僅限于此的。”

　　寒暄過后的艾迪生走回球員通道，卻被一個穿著職業正裝的年輕男人攔住。男孩兒看了看他胸前戴著的工作牌，是記者。

　　像ESPN或者ABC這樣的龐然大物一般不會對NBDL比賽派出專訪記者的，艾迪生疑惑地想了想，這個攔住自己的記者有著和他一樣的黃色皮膚，顯然是個不折不扣的東方人。

　　“你好，艾迪生。我是騰訊新聞的記者周悅，請問你會說中文嗎？？”記者的聲音清朗溫和，有著華裔血統的艾迪生聽得很清楚。

　　“是的，我可以說中文，不過說得比較慢。”艾迪生甩掉在球場上的平淡面具，笑瞇瞇地回答。他已經很久沒有說過漢語了，往日在家里互相之間都是用英文對話的，所以他的中文說得很生硬，吐字之間頗有些臺灣偶像劇里常見的腔調。

　　“你是美籍華裔，是嗎？？請問你的故鄉在哪里呢？？”

　　“故鄉嗎？？”男孩兒摸著鼻梁想了想，“我記得是臺灣的臺北一帶，不過那是很久以前了，我的祖輩在那里居住。”

　　“能對著鏡頭給你的球迷打個招呼嗎？？我想他們應該很期待看到美國賽場上的東方人。”周悅禮貌地說出請求。

　　我有所謂的球迷嗎……艾迪生暗自吐槽，不過他還是微笑著對鏡頭揮了揮手：“中國的朋友們，大家好，我是劉逸雨，艾迪生.劉。”

　　“你在自己的第一場職業聯賽中拿到了極其驚人的數據，首先在這里恭喜你，能夠拿到這樣的大號準兩雙，你有什么感想嗎？？”

　　感想？？艾迪生愣了一下，他總不能對著鏡頭說‘這是應該的，我要是連這個級別的對手都無法打爆還怎么進NBA’吧？？

　　“呃，第一場比賽，我表現得沒有讓自己失望，也沒有讓隊友和教練失望，挺不錯的。”

　　騰訊新聞的記者非常清楚自己的詢問尺度，沒有提問什么和中國國家隊掛鉤的問題。艾迪生僅是有著東方人的血統而已，從靈魂到內里他都是個不折不扣的美國人，找書苑 www.zhaosｈuyuａn.com 對于中國籃球他的了解只限于姚明和當初的易建聯。

　　“你的職業籃球經歷似乎很不尋常，聽說你在半年前還是韓國S.M娛樂公司旗下的練習生，經歷了長達五年的練習生培訓準備偶像出道，是嗎？？”

　　“啊，的確是這樣。”艾迪生聳聳肩膀，對于在韓國的經歷他不會隱瞞的，即使隱瞞媒體也會通過各種渠道找到消息。

　　“那是什么原因讓你選擇了放棄偶像出道而加入職業籃壇呢？？”周悅覺得這里面大有新聞可挖，立刻追問道。

　　“我喜歡籃球，就那么簡單，其實很久以前我就決定把籃球當成自己的職業了。父母和姐姐都支持我的決定，公司在這方面也尊重我的選擇。”這里面包含的齷齪男孩兒自然不能面對媒體說出去，他和S.M也沒有那么大的敵意，互相放寬一步，自己的未來也更寬廣一些。

　　“姐姐？？啊，我差點忘了，你的姐姐是韓國偶像組合F（X）的成員！！！”周悅敲了敲自己的頭，恍然之下大為驚喜，“你的第一場比賽發揮耀眼，在這里有什么想和姐姐說得嗎？？”

　　艾迪生扭過頭看著攝像機的鏡頭，他抿了抿嘴唇，而后重新挑起唇角，清秀面龐上的明朗與溫和一時間清晰而純凈。

　　“我邁出第一步了，Amber。艾迪生說過的就一定會做到……所以不用擔心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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