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憤怒的公牛

　　正在說話的女人仰面倒下，夏天轉頭看，風鈴手中拿著手槍正慢慢走來，到了還在抽搐的女人身邊，她看著這個女人：“你想活著本沒錯，但你卻選擇了死亡。”

　　轉頭看了看，一些老人和女人都驚恐的盯著他們兩個，風鈴深深的嘆了口氣：“我們走吧？”

　　夏天將自己的弓箭背回身上，對著風鈴點了下頭，提著刀前面而去，風鈴緊跟著他。他們沒殺這些老人和女人，沒必要，但他們以后怎么活下去？這個沒有人知道。

　　“我錯了。”風鈴在夏天身后懊惱說道。

　　夏天將后背上的厚布拉到腦袋上淡淡說道：“你沒錯，他們也沒錯，錯的是沒有食物。但我要讓你明白一件事，那就是所有的事情應該由我來做主，你沒有做主的權力。”

　　風鈴不再說話，夏天的話雖然難聽，但卻極有道理，如果她不堅持救這女人，就不會有這場麻煩。但這真的是錯的嗎？救人有錯嗎？還有那些人，他們想活著有錯嗎？這個問題沒有人能夠回答，活著雖然痛苦，死去卻不得解脫，真正的大自由，根本不存在，而活活餓死顯然是極為痛苦的死法，在將要餓死面前，做出什么選擇都不奇怪。

　　人和野獸，其實也沒有區別。

　　兩人說是走，但并不是走出這個地下掩體，而是去了另一個黑暗的地方，他們需要休息來回復體力，明天還要趕路，食物是沒有的，只能靠休息來回復。明天的趕路也只能靠兩條腿，交通工具，除了那些極富有的人，對別的任何人來說都只能是夢想，一個遙不可及的夢想。

　　這一次很容易入睡，兩人睡得都很死，直到次日天亮，夏天醒來時就抓住了手邊的弓，同時竄起單膝跪地，兩眼向前方的一抹亮光處掃視。

　　沒錯，前方有一抹亮光，那是掩體上面那個凸起的蓋子被打開了，望著夏天緊張的樣子，風鈴張嘴打了個哈欠：“也許只是那些老人和女人晚上出去了。”

　　夏天并沒有說話，風鈴說的是錯的，那些人根本不會離開這里，他們殺的那些人會成為老人和女人的食物，他們吃不光那些尸體是不會離開的。

　　他將弓背在身上，一手提刀向前走，到了鐵梯子下向上望，剛望一眼就躲了回來，天上正在向下落雨，這是輻射雨，淋濕了就會生大病，并且別想再治好。

　　兩人足足在掩體內等了兩個小時，外面的雨終于停了，將全身裹好后，兩人走出了掩體。剛出去，風鈴就驚呆了，她看到外面有一排木做成的樁子，每根樁子上都有一顆人的腦袋，正是昨晚下面那些老人和女人。

　　轉頭望著夏天：“昨晚我睡后，你又做了什么？”

　　夏天根本沒有回答她，這怎么可能是他殺的？風鈴卻感覺是他殺的，他根本不解釋，也不理會風鈴痛恨和厭惡的目光，而是打量起地面來。

　　地面上有車輪的痕跡，向西而去，這說明昨晚他們睡后，有人來過這里，并且殺了這些人，殺了還不算，還將他們的腦袋砍下頂在了這些樹樁上。

　　他突然想到了昨天那輛開過去的皮卡車，難道是他們？正在這時，他猛的呆住了，轉頭盯著一顆腦袋仔細看，慢慢走了過去。

　　沒錯，這是紫貝叔叔的腦袋，他的腦袋怎么會出現在這里？夏天握刀的手緊了又緊，他明白了一些事，那些皮卡車上的人又去了地鐵通道，他們殺了這個老人，并且將他的腦袋放在了這里，夏天非常的后悔，后悔自己昨天為什么沒有攔下那輛皮卡車，為什么沒有殺了那些人。

　　望著夏天的樣子，風鈴疑惑問道：“你認識這個人？”

　　“這是紫貝叔叔的頭，也是收養我的人。”

　　他這話說出來，風鈴明白了，原來這些人并不是夏天趁她睡著時殺掉的，她松了一口氣，接著猛的醒悟：“一定是昨天那輛車上的人。”

　　這當然不用說了，夏天不再說話，后悔已經沒用了，他蹲在地上仔細看起地上的車輪印。昨天晚上他們睡時其實已經很晚了，而那輛皮卡車上共有四個人，加上開車的應該是五個人，五個人要殺這些老人和女人，還要砍下腦袋擺放在這里，這是極費功夫的，他們一定做了很長時間，甚至是到天亮的時候，而天亮后便下起了雨，這說明那些人走不遠，雖然開著車，但下雨后，他們一定會躲進某個地方。

　　夏天突然望向前方，兩眼中滿是怒火。

　　“你想干什么？”風鈴馬上意識到他想干什么，張嘴便問。

　　可夏天并沒有回答，在地上挖了個坑后站起，將老人的腦袋取下放進坑中掩埋掉，老人告訴他，在這個時代，沒有人是他的朋友，可他卻知道，老人其實并不是紫貝和夏天的親叔叔，只不過是在路邊撿的兩個野孩子，三人沒有任何的血緣關系，在這么艱難的歲月里，老人將兩人養大，這其間受了多少的苦沒有人會知道。

　　到現在，他老了，卻橫死，這何其的不公平？雖然自己和老人收養的夏天根本就是兩個人，共用著一個身體卻并不是相同的靈魂，但夏天已經暴怒了，老人何罪？他唯一的罪便是收養了紫貝嗎？他唯一的罪便是紫貝長成了一個漂亮的姑娘嗎？這連盟的人為什么這樣的可惡？別人的生命在他們的眼里算什么？

　　夏天抬頭，眼中有一滴晶瑩的水被他憋回。卻正好被風鈴看見。他抬腿開始向前走，既然他們走不遠，那一定在前面某個地方躲著，追得快的話，可以追上。

　　昨天，那些人掠走紫貝并且打了老人，夏天將他們全殺了，但卻任由這輛車從自己的眼前跑過而沒有動手，因為他感覺自己和這些人沒仇，這些人并沒有惹自己。

　　但今天他就后悔了，他雖然不想惹別人，但別人可不這么想，比如那些連盟的人，他如果不心軟，老人不會死。而現在，老人已經死了，那么，那些開著皮卡車的人也必須死，這就是夏天的態度。

　　強橫而野蠻，粗魯而狂暴。但處在這個秩序已然崩塌的世界，他沒有別的選擇。暴力固然不能解決所有問題，但卻可以殺人，可以報仇。

　　小步慢行，中步起跑，大步飛奔，三步后，他已經如一陣風一樣狂奔向前，風吹起他那厚厚的裹身衣，在后面飄舞拉長，如一頭憤怒的公牛。風鈴已經完全顛覆了此前對夏天的認識，她知道這不是一個殺人不眨眼的魔頭，她知道這個男人是有底線有良知的。于是，她再不害怕夏天。

　　夏天的速度太快，找書苑 www.zｈａoshuyuａn.ｃｏm 風鈴這次再追不上他，任由她用盡了全身的力氣也追不上，她只能在后面氣喘吁吁的跑著，并且徒勞的大喊：“你不能這樣魯莽，你需要冷靜……”

　　沒有人回應她，天上的鉛云更加的低，不停翻滾，變化成各種形狀，如一頭頭不斷咆哮的獸。

　　地上的車輪印越來越深，這說明車到這里時，天已經落雨，而落雨后，他們不會走太遠，夏天慢了下來，順著車輪印前行，并且不時的打量著左右。

　　這是一個破舊到不成樣子的小鎮，小鎮中的房屋已經盡數倒塌，一株株的草荒了這里的地面后又死去，留下一根根光禿禿的枝干。幾輛只剩下框架的汽車橫七豎八的擺在路中間，但明顯有被移動過的痕跡。

　　就是這里了。在心里暗暗說了一句，夏天俯低了自己的身體開始慢慢向前面搜尋，他是很生氣，他是很憤怒，但并不代表他失去了理智，事實上，越是接近目標，他就越是冷靜，冷靜到腳落在地上都是無聲的。

　　他突然停在了一處斷墻下，探頭向前看，前方拐角處，一個人正在撒|尿，嘴里還哼哼著不知所謂的聲音，也不知道是在咒罵還是在唱歌。

　　夏天追來干什么？就是為了殺人，他殺人時，從不說話。

　　所以，他深吸了一口氣，微彎的腰猛的直起，提刀向前狂奔而去，速度太快，轉彎時他的身體幾乎跟地面平行了，如同在地面上劃著一道嗜血的弧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