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 狗、人和天使

　　借著酒精帶來的睡意，林成彬才慢慢靠在墻角合上了眼睛，接著，他做了一個夢，一個很長很長的夢。

　　林成彬夢到自己變成了一條狗，渾身臟兮兮的，滿是污泥，身上的毛坑坑洼洼，為什么會變成這樣的？是了，林成彬想到，自從爸爸媽媽離開后，他就一點點變成了這副模樣的它。

　　突然，它發現自己在拼命狂奔著，身后有一群跟它差不多的狗，在死死地追著他，不同的是，那些狗身上多了很多血跡，黑的紅的。

　　只是為什么它們要追我呢？林成彬這才注意到，它的嘴里叼著一直混身雪白的小狗，它們是想要吃了她嗎？可是為什么呢？！為什么狗會這樣吃同類呢？！是了，看它們的雙眼血紅，就知道它們是得了瘋狗病的。

　　不行！我不能讓它們傷害她，沒有為什么，林成彬只有這么一個念頭，它瘋了一般地往前跑著，任憑雪白小狗的四肢撲騰著亂抓，它都沒在意，只是輕輕叼著生怕咬痛了她。只是，后面的那些狗也是發了瘋地追，林成彬還叼著這只小狗，距離一點點拉近了，這樣下去一定會被追上的。

　　林成彬的腦子飛快的轉著，一瞬間它就做出了選擇，在一個轉角，林成彬迅速把她放下，然后對著她吠了幾聲讓她自己快點跑，她愣在那里滿眼淚水，盯著它看，林成彬咧嘴一笑，低頭拱了拱她，推著她往前跑。

　　看她慢慢跑開，林成彬轉身面對著來勢洶洶的瘋狗群，不能退，那只小狗需要時間才能跑遠。它眼中泛著青光，死死地盯著它們，沒有任何畏懼，威風凜凜地守在路口。沒有任何停頓或是交流，只是一瞬間，它們就狂吠著朝它直撲而來，林成彬獰笑著撲了上去，腦海中除了那個小身影什么都不剩，瘋狂撕咬咬著，一邊咬一邊慢慢后退。

　　就算是死也要死的慢一點，這是林成彬最后的想法，然后它就只剩下麻木，忘記錐心的疼痛，忘記一切，不停地用爪子抓，用牙齒咬，拖著滿身的傷口不停后撤。不知道過了多久，不知道咬死咬殘了多少只瘋狗，直到再也沒有狗跟上來，傷痕累累的林成彬，才顫抖著撐著身體停了下來，然后慢慢倒下。眼中的世界慢慢傾倒，林成彬沒有想到死亡，它只是在想，瘋狗病是會傳染的，我咬了它們，我是不是也變成瘋狗了？

　　我不想變成瘋狗！帶著深深的恐懼，林成彬陷入了沉睡。等它再次睜開眼，看看四周，它知道自己被救下來了，周圍有很多同類，他們沒有怪它，因為那些那些瘋狗都該死，而且它救了她！但是，為什么他們看它的眼光會這么奇怪，它也沒有再見到她，據說是她媽媽帶走了她。但是很快，林成彬就知道了理由，因為它也染上了瘋狗病了！每當它吃東西，尤其是吃肉的時候，它就會狂吐不止，吃一次吐一次。

　　是了，肯定是因為這樣，他們才會這樣看著自己，她媽媽才會立刻帶走了她，在這些同類眼中它已經不再是同類了。林成彬不怕死，卻不知道自己為什么還會活著，只有腦海中一直有一個聲音讓它活下去，但是以后怎么辦，自己會變成瘋狗嗎？林成彬不介意自己變成狗，只要活著就好，但是它現在卻很害怕，害怕變成一只瘋狗！之后很長一段時間，林成彬一直處于深深恐懼中，一遍一遍地用爪子洗刷自己的身體，反復地吐，睡不著覺只能縮在陰暗的角落。

　　就這樣又過了不久，林成彬聽到這樣一個說法，罪孽深重的人會下地獄，因為只有地獄才可以洗清身上的罪孽。是了，林成彬想道，它咬死了同類，還帶上了瘋狗病，它已經罪孽深重了，只有地獄才能洗地干凈了。

　　于是在一個狂風怒浪的夜晚，林成彬來到海邊，看著遠方的一個小島，陰森恐怖地就像地獄。林成彬毅然跳進水中，揮動著四肢奮力向著地獄游去，當它疲憊不堪地上了岸，它來不及喘口氣，就立刻跳進島上的一個湖里，拼命地撲騰洗刷著自己的全身。良久，林成彬才上來看了看自己，這樣就可以了吧。然后一刻也不想在這個恐怖的地獄停留，再次跳入海中。最后，當它再也游不動的時候，它只是反復地想著一句話‘我要活下去！’，四肢有一下沒一下地拍打著海水，慢慢昏了過去。

　　不知道過了多久，當它再次恢復意識，它感到劇烈的頭痛，下意識地用手揉著腦袋。手？突然，林成彬反應過來，我有手了！是了，我已經把所有的東西都在地獄洗干凈了，我變成人了。慢慢地，林成彬才發現自己躺在一個很舒服很柔軟的東西上面，是沙灘嗎？

　　林成彬慢慢睜開眼睛，出現在眼中的，是一張天使般的笑臉，正關切地看著他！

　　“嗯！”林成彬低聲一聲，然后用手揉著劇痛的腦袋，慢慢地腦子才轉了起來，原來他是枕在西卡的大腿上。Jessica幫他輕輕揉著頭，輕聲問道：“你做噩夢了？”

　　“呵呵，是啊！”林成彬一下子就坐了起來，臉色慘白，勉力擠出點點笑容，接著說了一聲：“你等會，我去洗個澡！”就直接走進了浴室。

　　打開冷水，林成彬沒有再理會喝酒帶來的劇烈頭痛，只是雙手按著墻壁，低著頭，任憑冷水從上而下沖洗著自己。在林成彬進去之后，Jessica臉上的笑容一下子就消失不見，取而代之的是深深的憂傷，愣愣地看著手上的血跡。

　　沒過多久，林成彬就出來了，Jessica立刻換上一副笑容，說道：“現在還很早，為了彌補你吵醒我的過錯，你幫我去買牙刷和毛巾好不好？”轉眼間就恢復平靜的林成彬，點了點頭，笑著說道：“好，我順便去買早餐，你可以再睡一會，回來了我叫你！”

　　一關上門，Jessica就靠著門蹲了下來，淚流不止，不知道為什么，她一想到剛剛林成彬緊緊抱著自己縮在角落的樣子，就止不住地想哭。他的兩只手都把自己的手臂抓出血了，牙齒咬在一起都發出聲音了，臉痛苦地都扭曲了，為什么都沒有醒？！他只是在做噩夢嗎，還是夢到了傷心痛苦的事了？！

　　Jessica不停地擦著怎么也擦不干的眼淚，然后一邊哭，一邊一點點地，將地上墻上還有手上的血跡都擦干凈。然后才止住哭泣，用水洗了洗臉，眨了眨眼睛，接著沖著鏡子咧嘴笑了笑，有點僵硬。

　　“我，我在洗澡，你把東西遞過來給我！”聽到林成彬回來的聲音，Jessica有些慌張地說道。

　　林成彬笑了笑，把牙刷毛巾遞給她，剛下買來得早餐，來到墻角，一看就愣住了。林成彬看了看自己手臂上深深的傷口，然后張開雙手看了看手掌上面的傷痕，好一會，才把目光投向了浴室，原本仍然很冷的表情和眼神，才慢慢變得柔和起來。

　　“你，你幫我把頭發吹干好不好，可以節約時間，不然我怕來不及去公司了！”Jessica慢條斯理地吃著早餐，看到林成彬三兩口就吃完了，正在發呆，不由地說道。

　　林成彬笑了笑，拿起吹風機站在她身后，一邊小心地幫她吹著頭發，一邊問道：“公司是怎么回事？你不應該還在上學嗎？”

　　Jessica一邊吃一邊回答道：“我已經在公司做了三年多的練習生了！”林成彬皺了皺眉頭，說道：“公司，是江－南區的那家有名的idol公司嗎？”

　　“是啊！厲害吧！所以別小看我哦，雖然我還沒出道，但是說不定以后我就是超級偶像明星！嘻嘻！”Jessica點了點頭，嬉笑地說道。林成彬想了想，問道：“你是因為想成為明星才去的嗎？為什么一定要做idol，有沒有想過當演員呢？”

　　Jessica想了想，開心一笑，說道：“還因為我很喜歡很喜歡唱歌啊，我唱功可是很厲害的，演員的話現在沒有想過。怎么，你不喜歡唱歌嗎？還是不喜歡idol？”

　　林成彬搖搖頭，感慨地說道：“不是！呵呵，上個世紀八九十年代，香港有一位偉大的歌星叫黃家駒，他說過一句話，他說香港沒有歌壇只有娛樂圈。其實何止是香港呢，現在的韓國還有世界，都是一樣的。你還小，可能還不是很懂里面的意思。”

　　林成彬看Jessica已經吃完了，笑了笑接著說道：“不過，既然是你自己喜歡的事，就勇敢努力去實現吧。我知道你偷偷翻過我的學生證，估計還記下了我的電話號碼，所以以后遇到有什么困難可以來找我，說不定我能幫上忙。但是——，如果沒有特別的事，就不要再來找我了，知道嗎？”

　　“為什么？！”Jessica心里突然一緊，找書苑 www.zhaoshｕｙuan.com 轉過頭急切地問道：“難道你討厭我？還是，還是我讓你想起不好的事情了？！”

　　林成彬看著她剛剛哭得有些紅腫的眼睛，用手指的指背，輕輕摸了摸她的臉蛋，溫柔地說道：“都不是，西卡很漂亮很可愛，你笑起來就像天使像公主一樣。有時候純真的笑臉，可以救贖別人，也能救贖自己。當年我就是在之前就看見你開心的笑臉，才想到我妹妹，才會去救你的。所以，你要記得以后也要開開心心的，知道嗎？”

　　“我知道！”Jessica仍然盯著林成彬說道：“可是為什么你不讓我找你！”

　　林成彬說道：“你想知道的事情我也已經告訴你了，不好的事情也不僅僅是因為你，我從小就是這樣的了，所以你不用自責。你現在還小，應該過你原本的生活，我知道你想幫我，但是現在的你幫不上什么的，你得好好努力，等你長大了成為大明星了，如果你還愿意來找我的話，我會很高興的！”

　　也許很早就被林成彬吵醒，兩人來到路邊，四周仍然是一片冷清。原本拉著林成彬手臂的Jessica，突然緊緊地抱住了他，眼神堅定地看著林成彬，不說話，不知道她想著的是什么。林成彬笑著拍著她的肩膀，說道：“好了，總會有見面的機會的，再不走你就要遲到了！”

　　太陽才剛剛升起，林成彬帶著微笑，看著漸漸朝陽光中駛去的公交車，良久，轉過身，沿著來路，走進幽深的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