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想起了以前的事

　　春風和藹，輕輕拂面，千余米寬的桃源湖上波光鱗鱗，在落日余暉的照耀下，閃爍著金色的光芒。

　　湖邊散落著一片郁郁蔥蔥的樹林，各種鳥兒在其間嘰嘰喳喳歡快叫著，不知名的野花清香隨風撲鼻而來，沁人心肺，處處生機勃勃。

　　坐在岸邊一塊大巖石上垂釣的陳浩天卻感到胸口悶得慌。

　　那位原本溫柔可人的村花姑娘，這幾天突然像是變了一個人，整天緊繃著臉，冷冰冰的，一副心事重重的樣子，讓人很是陌生。

　　陳浩天知道她大概是想起了以前的事，想必出身也不會簡單吧？

　　身側幾百米外一片平緩的小山坡上，稀稀拉拉坐落著幾十座泥土和草木混搭的房子，一派寧靜祥和之色，這時已然飄起了縷縷炊煙。

　　朝那頭望過一眼，搖頭輕嘆了一口，陳浩天收起釣竿，起身擰著竹簍，里邊裝有他特意挑下的四條各約半斤的鮮嫩紅鯉魚，沿著青草野花簇擁的曲折小徑，心情有些沉重地朝小村走去。

　　漸漸靠近村頭幾間連在一起的木屋，屋前的一棵老槐樹下，矗立著一個妙曼的身影，雖然只是穿著一身粗布紗裙，仍掩不住那清新脫俗的獨特氣質。

　　更近幾分，就可看清那張秀麗的臉了，高貴不失典雅，冰冷深邃的美眸散發出一種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氣勢，高高在上，似乎遙不可及。

　　陳浩天臉上露出燦爛的笑容，親切地叫了聲：“默娘！”

　　武默娘淡淡應道：“你回來了。”心中卻是安定不小。看不到他的歸來，心里總是空蕩蕩的。

　　陳浩天走近幾步，抓起手中的竹簍在面前晃了晃，“餓了吧？晚上給你做喜歡吃的油炸鯉魚。”

　　不太自然的輕輕嗯了一聲，武默娘轉身走向那間半開放的廚房，默默地坐到了灶臺前，開始生火做飯，鍋里的米她已經洗好了，另外還去鄰居李大娘家的菜地摘了點青菜和黃瓜。雖然以前她做過不少類似的雜活，但從三天前恢復記憶后，她就覺得和自己的顯赫身份實在格格不入，不過由于習慣還是做著。

　　陳浩天跟著走了過去，這間廚房和旁邊的一間臥房都是他自己親手建造的，而武默娘住的緊挨著的另一間較好的木房則是村里特意讓給她的。自一年半前她被自己師父帶來這里后，就一直住在這里，平時幫著教村里小孩識字。陳浩天則是一年前在爬山越嶺中偶然來到村里的，和她混熟了之后就挨在這建房定居了。

　　陳浩天蹲在廚房前用于排水的一條小溝邊，操著鋒利的菜刀，甚是熟練地把木盆里的鯉魚一一開膛破腹，清理干凈。先前一個下午他倒是釣了五十多條魚，只留下了這么幾條特別的，其余的都放回了水中。

　　見他準備好之后，武默娘又為另一個灶生起了火，陳浩天就先炒好了黃瓜絲和青菜，接著放油燒開，然后煎炸鯉魚。

　　兩人各有心事，默默做著自己的事情。

　　抬頭望著他那不辭辛苦、一絲不茍勞作的側影，武默娘不由想起了以前兩人在一起的點點滴滴。

　　為了讓挑食的自己吃好一點，他經常會想著法子弄來各種美味，飛禽走獸，無所不有，總是吃不膩。

　　為了讓孤獨的自己開心一點，他經常會講一些離奇有趣的幻想故事，故事中那些新奇的事物每每讓她特別向往。

　　每天半夜他總會起來幾次在屋外仔細巡查一番。

　　自己感染高熱那次，他守在床前整整三天三夜，連眼皮都沒眨一下。

　　……

　　想著越來越多的溫暖的片段，武默娘的眼中不禁有些濕潤，那顆糾結冰冷的心瞬間軟化了許多。

　　“怎么了？”陳浩天不經意回頭瞥了一眼，看到她臉上的異樣，不由擔心起來。

　　“沒什么。”武默娘輕輕搖了搖頭，“眼睛不小心被煙熏了一下。”

　　“怎么那么不小心。”陳浩天微微皺眉，放下鍋鏟，掏出一塊洗得特別干凈的白手帕，走過兩步，輕輕為她擦了擦眼睛，然后又把她臉上沾的少許柴火灰擦了個干凈。這塊手帕還是她送給他的一件具有象征意義的信物。

　　感受到他濃濃的關愛，武默娘的心里涌過一陣暖流，抬頭感動地望著他：“浩天，謝謝你。”

　　陳浩天咧嘴大方一笑：“傻丫頭，我們之間哪還用那么客氣。”

　　聞言，武默娘就像被馬蜂蟄了一下，瞪大杏眼：“你說誰是傻丫頭？”目光中發出一陣懾人的寒意。

　　“呵呵。”陳浩天像是沒看見一樣，甚是憐愛地望著她，“我家默娘是最聰明的丫頭！”

　　武默娘輕咬著牙，胸脯大幅起伏，正色強調道：“我不是丫頭！”

　　見她一本正經的樣子，陳浩天心里就好笑，伸出手在她頭上輕輕摸了一下：“嗯，默娘不是丫頭，是最聰明的大小姐！”

　　“我……”武默娘憋得難受，大聲斥道：“你……大膽！”一股強大的威勢撲面而來。

　　陳浩天不以為意的呵呵一笑，忽然聞到一股糊味，趕緊轉身奔過兩步，抓起鍋鏟迅速翻了一下已被煎得金黃黃的鯉魚，還好只是稍糊一點，不影響味道。

　　見他一點也不受自己威勢影響的隨意樣子，武默娘就覺得特別惱火和不解。那人真不知是什么做的，在她面前居然一點壓力都沒有，還敢如此調笑她？以前那些官居一品的人精見到她都是一副戰戰兢兢的樣子，在她生氣的時候更是連大氣都不敢出。難道是這一年多來在村里呆久了，沒有那種氣勢了？但這幾天別的村民見到她都是一副噤若寒蟬的樣子，不敢和她搭話。

　　大概是他不知者無畏吧……

　　煎好鯉魚后，陳浩天就在廚房里搭起了一張小木桌，擺上飯菜，兩人面對面坐下。

　　雖然先前難得打趣了一下，但隨后在武默娘不服氣故意流露出的強大威壓之下，陳浩天也不好和她多說什么。他伸出筷子夾過一整條鯉魚，小心地把魚肉挑下來，放入武默娘的碗中。以前有一次武默娘不小心被魚刺卡了喉嚨，費了好大勁才清除掉，可沒少讓陳浩天揪心。自那以后，陳浩天每次都會挑掉魚刺，讓好這口的她放心食用。

　　心中柔軟的一面再次被觸動了，武默娘定定地望著他，“你為什么對我這么好？”

　　陳浩天有些無語，迎著她有些冰冷卻不失清澈的目光，認真說道：“因為你是我心里最重要的人。”

　　聽著，武默娘心里猛地震了一下，一時分不清到底哪個才是真實的自己。是過去一年多那個無憂無慮的她，還是現在心機重重的自己？

　　望著她迷惘失神的雙眼，陳浩天皺眉拿筷子敲了敲她的碗，嚴肅說道：“好好吃飯！吃飯的時候不要胡思亂想！”

　　武默娘下意識地哦了一聲，回過神來，瞪大眼睛：“你敢命令我？”

　　陳浩天搖了搖頭，也不多說，又挑了幾塊沒刺的魚肉放入她的碗中，“趁熱吃吧，有什么話等吃完了再說。”

　　一拳打在棉花上，武默娘忿忿地瞪了一眼，聞著那誘人的魚香，卻是發現自己肚子餓得厲害，終于沒再多嘴，哼了一聲，堵著氣吃了起來，嘴里則不時吸上一大口氣，卻是被辣得不行，仍不亦樂乎。

　　雖然氣氛不太和諧，這頓飯卻是吃得愜意，武默娘一人就干掉了三條魚，她放下筷子，舒服地打了個飽嗝，發現那家伙正一臉疼愛地望著她，馬上板起臉：“你那樣看著我做什么？我很幼稚嗎？”

　　陳浩天若有所思地點了點頭：“默娘，你長大了。”心里不禁閃過一絲悵然。雖然不知道她的身份，但這幾天他已從氣勢等方面深刻體會到了兩人的身份差距，有些東西是裝不出來的，他不能奢望她還是那么純潔，能繼續接受這段感情。

　　武默娘心里就是一堵，深深地吸了一口氣，臉上恢復清冷的神色：“等下一起出去散散步，我有話要和你說。”散步這個詞卻是陳浩天的“發明”，武默娘早就習慣了。

　　“好。”陳浩天點頭，輕輕嘆了一口。終于還是到了攤牌的時候。

　　收拾完，已是月色朦朧，正值花好月圓，卻有一絲離別的苦味。

　　陳浩天和武默娘并排沿著村前的大草地，漫無目的緩緩朝前走著，耳邊蛙聲蟋蟀聲不絕于耳。

　　終于，武默娘還是開口了，甚是平靜地道：“我想起以前的事了。”

　　陳浩天輕聲說道：“我知道了。”

　　那云淡風輕的態度，讓武默娘心里堵得厲害，輕咬著牙：“那你是怎么想的？”

　　陳浩天沉默小許，回想了這幾天一直在考慮的這個問題，忍著心痛說道：“以前的你失去了記憶，那時我們之間的事情對你是不公平的。現在你既然恢復了記憶，就有重新選擇的自由，我尊重你的任何決定。”

　　想著他還會苦苦挽留自己，卻不料如此灑脫大方，武默娘就是氣惱不過：“你就是這樣的態度？”

　　陳浩天微微一怔，忍不住反問：“默娘，你又是怎么想的？”

　　武默娘深深吸了一口氣，望著遠方朦朧的群山，淡淡地道：“我的出身比較特殊，我們在一起將會遇到很多挑戰，希望你有一點心理準備。”雖然說得平靜，她的心里卻是有些羞愧，這不就是承認了自己和他的關系？但經過這幾天的糾結，她終于還是認為自己放不下了。

　　陳浩天甚感意外，轉頭望著她的側臉，似乎又看到了以前那個熟悉的她。

　　他一臉堅定：“不管有多困難，我都不會離開你的。”

　　武默娘就又有氣，弄得好像是她在賴著他一樣。

　　平復了一下心情，武默娘帶著一絲愁緒說道：“我要回長安了，你也和我一起走吧，不過現在我還不能帶你回……回家，到時你先在外面住著。以后的事沒你想得那么簡單，別到時見了什么大場面就不知所措。不過放心好了，有我在，沒人敢欺負你的。”

　　說完，她不禁自嘲一笑，這不知天高地厚的家伙會怯場嗎？要是他真有什么作為就好了，可惜文不能文，武不能武，就會講些幻想故事，過點小日子，哄她開心。想著這個讓自己尾大不掉的家伙，武默娘心里就是一陣無奈，可這卻是讓她刻骨銘心的唯一一個男人，以后再沒人能走進自己那高傲的心中了，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而原來的她是篤定終身不找男人的。

　　真是自己的冤家啊……

　　武默娘忽然感覺自己的小手被握住了，身子微微抖了一下，下意識地想要甩開，卻被捏得緊緊的。

　　她轉頭瞪眼過來：“你做什么？”

　　陳浩天一臉深情地望著她：“默娘，謝謝你。就算是刀山火海，我也會和你一起去闖的。”手卻是抓著不放了，和這位村花姑娘談了快一年戀愛，送了定情鉆戒，還沒牽過手，確實太純潔了。

　　迎著他那柔和的目光，武默娘的心瞬間融化了，扭捏地掙了幾下后，就隨他牽著了，她發現自己又變回了那個無憂無慮的姑娘，特別喜歡和他在一起的甜蜜感覺。她甚至希望時間就此停止，不要再去面對將來種種頭痛的問題。

　　皎潔的月光下，兩人攜手自由漫步，沉浸在浪漫之中。

　　“……我們可以坐宇宙飛船到月亮上去見嫦娥……”

　　仰頭望明月，陳浩天信手拈來講起了神奇的幻想故事，不動聲色牽著這幾天變成冰冷女神、此時卻甚是小鳥依人的村花大人，無比愜意自豪。雖然性子變冷了，氣勢變強許多，她的本質終究還是沒變。

　　只是以后的日子沒有這么逍遙了，自己也該好好打算一下。長安，那會是一個什么樣的地方……

　　（PS：新書上傳，迫求收藏求推薦票，謝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