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問完之后，劉辯緊張地看向劉陶。

　　劉陶的神情，也嚴肅起來。

　　“殿下有問，卑臣不敢不答！”

　　“我漢室，自高祖斬蛇而作，起于沛縣，受封漢中，直至垓下戰敗項羽，終有天下。后王莽篡位，幸有世祖皇帝橫空而出，中興漢室。至今，我漢室近四百年。”

　　“然自肅宗孝顯皇帝之后，君主以幼沖之齡繼承大統，外戚宦官交替掌權。先有孝和皇帝幼時竇氏干政，后有鄧氏、閻氏、梁氏干政。更甚者，大將軍梁冀，先后謀立三帝；二十余年間，梁氏一族，三人為皇后，六人為貴人，七人封侯，兩人為大將軍，女眷七人食邑封君，更有三人尚主，軍中將校者不可勝數。婦人無識，貪攬國權，定策帷帟，委政父兄，嗣主積不能容，勢且孤立，反因是倒行逆施，委心閹豎。于是宦官迭起，與外戚爭持國柄，外戚驕橫不慎，動輒為宦官所制，輾轉消長，宦官勢焰熏天，橫行無忌，比外戚為尤甚。”

　　“百余年間，我大漢外戚宦官交替干政，朝野動蕩。雖有正直之士，諸如李校尉（李膺）陳太尉（陳蕃）賈偉節（賈彪）勇于任事，但奈何宦官勢大，終究釀成‘黨錮之禍’。大漢精英，屠戮一空。”

　　“如今，陛下..”劉濤閉上了嘴巴。

　　劉辯默然，道：“先生請講！”

　　“陛下被‘十常侍’所蒙蔽，不理朝政。內有貪官污吏橫征暴斂，豪族兼并肆無忌憚，天災人禍不斷，盜賊襲擾四方，百姓流離失所，衣不蔽體食不果腹；更有張角等人興風作浪，太平偽道借符水救人蠱惑無知，轉相誑惑，十余年間，眾徒數十萬，連結郡國，自青、徐、幽、冀、荊、揚、兗、豫入州之人無不畢應。張角此人，包藏禍心，假以時日..。只怕就在明年，定然又是赤眉綠林之事重現。”

　　“而外，邊患更是一日嚴重一日。東北邊陲，鮮卑不斷壯大，屢次入侵襲擾我幽并之地；烏丸匈奴雖已內附，但是非我族類其心必異，早晚亦是心腹大患。西北羌人、涼州豪族亦不斷反叛。南方有蠻夷，不服王化；江東山越人，亦不斷襲擾郡縣..”

　　一口氣說完，劉陶沉重道：“殿下，我大漢，已經崩壞如斯。一旦一步走錯，則..王莽之事，必將重演！所以，我大漢，已經是生死存亡之際。殿下不可不察！”

　　劉辯一直在靜靜聽著劉陶的話，心中對他的判斷很是高興。

　　能夠有如此清醒的認識，在這個時代怕是也不多見。

　　既然有判斷，那自己就有辦法。

　　劉辯遂問道：“先生既有真知灼見，必有良策。請先生教我！”

　　“殿下！漢室國政雖已崩壞，卻并非不可救藥。今危急存亡之季，雖有十常侍霍亂朝綱，但是更有侍衛之臣不懈于內，忠貞之臣亡身于外。此乃我大漢歷代天子之德，欲報于殿下也。他日殿下登臨，誠意開張圣聽，以光歷代天子之德，恢弘正直士人之氣，不宜妄自菲薄，引喻失義，以塞忠諫之路也。”

　　“我漢室自世祖中興以來，政失于寬，遂有豪杰肆意，不法橫行。他日殿下登臨，當以嚴肅法紀，以全漢室威儀。宮中朝中，均為一體；責罰臧否，不宜異同。若有作奸犯科及為忠善者，宜付有司論其刑賞；不宜偏私，使內外異法也。”

　　“親賢臣，遠小人，此所以先漢國力昌盛、衛霍可以逐匈奴，世祖皇帝可以中興漢室者也；親小人，遠賢臣，此所以昭宣中興之后國力衰微王莽篡位，孝和皇帝之后外戚宦官干政不斷者也。卑臣每讀先賢著作，思及于此，總是唏噓不已。殿下以后多信賢良忠正，則漢室可行，指日可待。”

　　“殿下亦宜自謀，以咨諏善道，察納雅言。”

　　劉辯聞言：“先生此言，大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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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夜幕深沉。

　　劉辯站在露臺之上，抬頭望著燦爛星河，低頭間可以看到洛陽城的萬家燈火。星光燈火，交相輝映。突然間，他想起了曹操的《步出夏門行》：

　　“東臨碣石，以觀滄海。

　　水何澹澹，山島竦峙。

　　樹木叢生，百草豐茂。

　　秋風蕭瑟，洪波涌起。

　　日月之行，若出其中；

　　星漢燦爛，若出其里。

　　幸甚至哉，歌以詠志！”

　　夜空中那璀璨的銀河，橫貫九天。胸中之志，今日終于一吐為快，讓他頗為興奮。雖不是秋季，更不是在碣石，但是他還是低吟了出來。

　　吟唱之后，他靜靜地站在那里，雙臂伸展。他是在擁抱星河，更是在擁抱洛陽城，擁抱整個大漢。

　　“這會是我的洛陽城，更會是我的大漢帝國！”

　　劉辯的眼中，閃現著精光。

　　起風了。

　　“殿下！殿下！”遠處，傳來高望的呼喊聲。找書苑 wｗw.ｚhaoshuyuan.com

　　劉辯回頭道：“高望，孤在這里！”

　　好大一會兒，高望方才氣喘吁吁爬上露臺。看到劉辯，忙道：“殿下，你怎么會在這里？讓奴婢一通好找。”

　　“怎么，這里不好嗎？”欣賞著萬家燈火，劉辯頭也不回反問到。“這里，可以看到平日里看不到的風景。”

　　“這..”高望一時間不知道該怎么回答。“殿下，奴婢不知。”

　　“呵呵..”劉辯笑了笑。

　　高望上前一步，為劉辯披上了一件袍子：“殿下，起風了，夜里有些涼。”

　　披完袍子，高望正要離去，卻被劉辯叫住：“高望。”

　　“殿下！”

　　劉辯一直萬家燈火，問到：“高望，你知道這是什么嗎？”

　　高望有些莫名起妙：“殿下，這不是洛陽城里的燈火嗎？”

　　“沒錯，是燈火。”劉辯點點頭。“燈火后面是什么，你看到了嗎？”

　　高望徹底糊涂了：“殿下，你在說些什么？奴婢是榆木腦袋，都糊涂了。”

　　“呵呵..”劉辯先是一笑，隨后話鋒一轉。“高望！孤問你一句話。你要想好了再回答。”

　　“殿下請問，奴婢有問必答。”高望道。

　　劉辯瞇著眼睛，問到：“高望。孤，可以信任你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