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2章 荀攸諫劉陶

    “公達啊，陛下令人擔憂啊。”

    離開了卻非殿，劉陶荀攸兩人一路上邊走邊談，劉陶對荀攸感嘆到：“陛下若真是這么下去，非是社稷之福啊。漢室，沒有時間讓任性的君主胡亂揮霍了。”

    荀攸明白劉陶指的是今天這件事情。他也明白，劉陶在天子的身上，傾注了太多的心血，今日天子這一道亂命、一陣脾氣，讓大漢的太傅心里隱隱有些失望了。

    “陛下的脾氣，是要改一改。”荀攸點點頭。“大漢已經到了生死存亡之際，陛下不能任性而為。不過，下官看來，陛下不過是一時激憤罷了，應該不會有下次了吧。”

    “公達難道沒有注意，陛下自登基以來，脾氣漸長嗎?”劉陶說到。

    荀攸一愣，思考了片刻后，不得不承認，劉陶的話很正確。比照天子還是太子時，如今的脾氣秉性，卻是大了許多，也有些專斷了。

    “現在如果不給陛下以警醒，以后陛下會更加獨斷專行啊。”劉陶道。“所以，剛才在殿上，我才會頂撞陛下，甚至罵他是昏君暴君，就是為了警醒陛下啊。”

    荀攸愕然，現在他才明白，劉陶在卻非殿中為何反應那般激烈，而后感嘆道：“希望陛下能夠明白，太傅的苦心吧。”

    剛才在殿中時，荀攸還在困惑，劉陶為何一進入殿中，就對天子橫加指責，毫不客氣，連半點情面都部將，沒有半點規勸的樣子，反倒是抱薪救火一般。

    太傅教授天子已經六七年了，天子的秉性脾氣又怎么會不知道。

    好言相勸，天子定然會虛心聽從;出言指責，天子只會擰著來。后世的話，就是吃軟不吃硬，要順毛捋。這就連他荀攸都知道，怎么太傅反倒忘記了?

    原來，這是太傅的策略。

    荀攸在心里苦笑不已。

    太傅的脾氣啊，可不算什么好事情。當年黃門北寺獄差點死在獄中，就是因為他的脾氣太硬了。要知道先帝對于他的才能，可是十分喜愛啊，對他一向寬厚。可就是因為這脾氣……

    “不行，還是勸勸吧。太傅雖然是天子師，但是這脾氣若是不改變，在朝中早晚要吃虧，陛下也不會一再忍耐的。”荀攸心道。

    今日這件事情，他算是看出來了，天子雖然賢明，卻不是一個好脾氣的人。一次兩次頂撞他，他還會忍耐。但是一旦到了日后，君威日重，是斷然不會忍耐多久的。若是要在大漢的歷代君主中找一個和當今天子最想的，無疑就是世宗孝武皇帝。

    世宗皇帝是什么性格?聰明而又自負，虛心而又強橫。在打敗匈奴之前，世宗皇帝顯露在人們面前的是聰明，是賢明，是虛懷若谷;但是在打敗匈奴之后，世宗皇帝那自負、強橫甚至有些剛愎自用的性格逐漸占據上風。世宗晚年，大漢連年徭役沉重，朝中大臣人人自危。一直到“巫蠱之禍”爆發，衛皇后戾太子先后自殺方才讓世宗醒悟，開始收斂自己的脾氣。一道“輪臺罪己詔”，方才讓把到了崩潰邊緣的大漢朝送生死線上拉了回來。

    當今天子雖然年幼，但是荀攸卻認定，最像世宗孝武皇帝。

    “太傅，下官斗膽進言，今日殿上一策，殊為不智。”荀攸想到此處，從劉陶拱拱手，對他道。

    劉陶一偏頭，看著他：“你是說，我今日在殿上，做錯了?”

    荀攸點點頭：“是的。太傅今日在殿上，實在不該這么做啊。陛下的脾氣秉性，太傅教授了天子六七年最為清楚。可以相勸，卻不可以針鋒相對。太傅今日，雖然是要借詔命一事警醒陛下，甚至不惜辭官。但是，太傅可曾想過，當時陛下若是真的準許了太傅的辭官。太傅該何以自處?又讓陛下在天下人面前如何自處?”

    “這……”劉陶頓時，啞口無言。

    他今天敢這么做，是算準了天子是絕對不會讓他辭官的。但是，當時事情若真是像荀攸所言，天子真的準許了他的辭官，他該怎么辦?

    “而且，太傅有沒有想過，太傅今日這般行為，會不會給陛下留下不好的印象?”這句話，荀攸其實用了較為婉轉的語氣。

    劉陶沉默了片刻，道：“為了大漢朝，我連身家性命都在所不惜，還在乎什么好印象壞印象。”

    “太傅的品德，讓天下人都敬佩。但是，陛下脾氣見長之事，太傅明明可以對陛下直言，陛下也會虛心接受，這是最好的辦法啊。然而太傅，卻棄而不用，轉而使用最為激烈的辦法，甚至把自己也置于危險之地。所以，下官才說，太傅殊為不智啊。”荀攸溫言道。

    荀攸說完，站在一旁不再說話，關注著劉陶的反應。

    劉陶站在原地，怔怔出神，良久之后嘆息了一聲，沖荀攸躬身行禮：“多謝公達!”

    “下官不敢當。下官諫言太傅，不僅僅是為了太傅與陛下，更是為了大漢，正如剛才太傅與下官一道阻止陛下罷免大將軍兼錄尚書事。現在的大漢，需要良臣猛將，需要才智之士，更需要君臣一心，上下一致。如此，才能早日中興大漢啊。”

    “公達說的不錯，我也要反省啊。曾子曰‘五日三省吾身’，我卻沒有做到啊。找書苑 wｗw.zｈaoshuyuan.com ”劉陶感嘆到。

    “太傅的心情，下官可以理解的。畢竟，陛下之于太傅，不僅僅是君主，是學生，更是子侄啊。”荀攸笑道。“用陛下曾經說過的一句話，就是‘恨鐵不成鋼’。”

    “知我心者，公達也。”劉陶點點頭，隨即哈哈大笑起來。

    確實如同荀攸所言，劉辯之于劉陶，不僅僅是君主，是學生，更是子侄。他想看到在自己的手中，能夠教育出一個千古明君，但是他也知道這種事情不可強求;他也想在自己手中，教育出一個優秀的學生，就像孔子與七十二弟子;但是他更想在自己的手中，子侄輩能夠成才。所以，今日劉辯的所作所為，讓他有些失望了。

    “太傅，我們一心想要造就一位賢明君主，統領大漢復興。但是，我們都忘記了，陛下雖然是大漢天子，卻只是一個十四歲的孩子啊。”荀攸幽幽道。“普天之下，和陛下年齡不相上下的人中，可沒有一個像陛下這樣，減負一國之重任啊。所以，陛下的壓力可想而知。我們作為臣子，有時也該理解陛下啊。”

    劉陶聞言，點了點頭.易.看.小.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