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黑色白蓮花

　　“手機呢？！！”

　　“手機到底藏哪了？”

　　狂風驟雨之中，在戈壁上開車的克里斯蒂娜根本不理會車體到底有多搖晃，滿腦子都是亂七八糟的想法，根本無法控制。

　　她不知道曾經種下的一粒種子會發展成什么樣，也不知道這粒種子早就在體內開花結果、連果實都成熟的開始爛透、流汁，那汁液的毒性正在侵襲著她的思想，手機這個單詞已經徹底成為了夢魘。

　　空。

　　汽車被土坡顛了一下克里斯蒂娜才從胡思亂想的思緒中反應過來，不過在一秒鐘之后，她又沉浸了下去。

　　剛才FBI問自己問題時，為什么會表現的不太正常？

　　難道FBI都聽說了這件事？

　　自己在還未被定罪時，已經臭名遠揚了嗎？

　　該怎么辦？

　　還有機會挽回嗎？

　　自己會不會被送進監獄？一旦自己進了監獄，兩個兒子和老媽怎么辦？

　　轟！

　　天上的閃電滑過以后，巨大的雷聲響徹戈壁，克里斯蒂娜在思緒里被雷聲嚇的一哆嗦，抬起頭順著雨刷器刮干凈雨滴的玻璃望去時，一輛被三展車燈照著的垃圾回收車就在眼前，這一刻，槍聲在雨夜此起彼伏的響起。

　　碰、碰、碰、碰、碰……

　　槍聲不斷響起的時刻，克里斯蒂娜逐漸將車靠了過去，在車燈照耀的地方一群警車正在瘋狂的開槍沖著遠方雨霧彌漫處射擊。

　　“SHIT！別放過那兩個雜碎！”

　　“SIR，光頭跑向了西邊！”

　　“局長，小個子墨西哥人往東邊跑了。”

　　“海森堡，你帶著那個意大利裔FBI去追小個子，我和其他人去追光頭，他們有長家伙，應該會有幫助。記住，別傻乎乎的靠近，你開著車，就這么遠遠的用車燈吊著他也能把他給累死。”

　　光頭？

　　警察？

　　海森堡？

　　局長？

　　蒙泰克警察和FBI同時出動就是為了追捕光頭？那個在蒙泰克鎮黑人區差一點就槍殺了神父的光頭？

　　這個光頭到底是什么人？周不是說，這家伙是擁有軍旅背景的殺手么？

　　克里斯蒂娜腦子越來越亂，她本來也不是可以洞察一切的人，不過根據眼前的情況來看，這個光頭似乎很重要，蒙泰克警察局拼了命的沖著他們射擊、追捕已經可以證明這一點。

　　“嘿，誰的車？你那該死的車燈晃到我了！”

　　“克里斯蒂娜？”

　　艾華德先是在舉槍瞄準的過程中抱怨了一句，扭頭的瞬間看到紅色道奇正在駛來時，驚奇的問著：“你不是應該在圣安東尼奧陪孩子么？”

　　“克里斯蒂娜！”

　　嗡！

　　紅色道奇在戈壁上突然提速，由警車和垃圾回收車之間穿了過去，周末此刻剛剛喊完她的名字，卻并沒有得到任何理會。

　　“她瘋了？”

　　艾華德扭頭看了周末一眼，那時，警察局的所有人都停止了射擊，完全不解的相互觀望。

　　“還愣著！”德瑞克怒吼一聲，一頭鉆進了警車里，咆哮道：“快追！不然你們就只能祈禱克里斯蒂娜化身為‘蘭博’，最好還他－－媽是帶著配槍的‘蘭博’。”

　　趕過來的托尼和搭檔分別鉆入兩輛警車，緊接著警車沖了出去，隨后三輛SUV中只有一輛留下，剩下兩輛都順著車隊軌跡提速。

　　“非常抱歉，我們來晚了。”賈巴爾從車上走下后，沖著艾華德走了過去，他一眼就能看出艾華德的警銜比周末高。

　　“直升機呢？”艾華德這個平日里不怎么發脾氣、只沖著吉米甩過一些話的人，竟然在賈巴爾面前爆發了。

　　“不是說直升機很快就到嗎？”艾華德走過去拉著賈巴爾的手繞到僅剩的一臺警車尾部，指著鮑勃的腳踝道：“你他－－媽看看，要是直升飛機還不來，他就要去見上帝了，這一切都是為了救你那兩個該死的同伴！”

　　看著腳踝已經變形，躺在地上滿臉慘白的鮑勃，賈巴爾深深吸了一口氣，平日里他并不是這么好脾氣的人，可是眼下，不管這群穿制服的說什么都得忍著：“我非常、非常抱歉，直升飛機因為天氣原因延誤，剛才已經聯系過，馬上就到。”

　　“最好是這樣。”艾華德實在是沒地方撒火了，從剛才被光頭拿AK47崩的抬不起頭來時就一直憋著的悶氣總算是甩了出來。

　　“SHIT！你們倆難道不能把我弄上車在吵嗎？”鮑勃的抱怨立刻讓艾華德沒了脾氣，趕緊蹲下，沖著賈巴爾喊道：“幫忙啊！”

　　此刻的周末一只手插在口袋里還在發愣，他想不清楚克里斯蒂娜怎么會突然沖出去，更不知道克里斯蒂娜為什么會出現在這……只是，那口袋里裝著一部根本不屬于他的手機。

　　周末沒理會抬著鮑勃往車后座放的那兩位，伸手從另外一個褲子兜口袋里掏出自己的電話時，他撥通了克里斯蒂娜的號碼……

　　嘟、嘟、嘟……

　　嘟、嘟、嘟……

　　“沒錯，你打的是克里斯蒂娜的電話，她現在正忙著拯救世界，要是你有什么重要的事，留下口信，不一定會回。”

　　“FUCK！”

　　周末站在車旁罵了一句。

　　“嘿，中槍的又不是你。”鮑勃看見周末如此不高興的表情，不理解的說著。

　　“你怎么了？”艾華德將鮑勃放好以后繞了過來。

　　“沒什么。”

　　這種事他該怎么和艾華德說？也不可能說，更何況還有FBI在身邊。

　　那時，周末望著遠方，在雨中一動不動。

　　……

　　嗡。

　　汽車在茫茫雨夜里其實并沒有開出多久就已經看到了不停奔跑的光頭，那時光頭身后出現了一輛道奇、一輛警車和一輛SUV，可是這三輛車內，只有克里斯蒂娜一個人魂不守舍！

　　神父死了，這些警察一旦回到警察局就會對埃文－巴斯戴爾所有窩點進行查抄，那段視頻萬一要有備份在某一臺電腦里，自己恐怕在蒙泰克警察局再也沒有了回旋的余地，那一直幫自己死扛著的周末算什么？他為了自己已經和吉米在停車場上演了全武行；艾華德、鮑勃、海森堡又算什么？這些人幾乎是每一分鐘都站在自己這邊；德瑞克呢？自己把重擔甩給周末以后，親口在汽車里對著那個剛剛死了兒子、平日里都叫自己‘BABY－GIRL’的暴君該怎么說？整個蒙泰克警察在珍妮檢察官又一次回來，狠狠一巴掌扇在所有人臉上時，被帶上手銬的自己該等待這些同事們的什么目光？

　　她接受不了這一切。

　　脫下警服，一個曾經的黑人女警在黑人區背著貪污贓款罪該怎么生活下去？

　　難道真的和母親舉家搬到圣安東尼奧？

　　不！

　　要是這些人什么都沒有發現，自己可以辭職搬到圣安東尼奧，若是自己已經成為了罪人，搬到哪都一樣，檔案不會變，就連去超市打工恐怕都會被盯的死死的，畢竟那罪名……

　　“克里斯蒂娜，你他－－媽開慢點，那個家伙的槍法……”德瑞克在后邊不顧風雨的打開車窗瘋狂大吼，剛才鮑勃被放倒的時候他的心已經在揪著了，他不想退休之前在去參加誰的追悼會。

　　腦子里成為一團漿糊的克里斯蒂娜被呼喊聲驚醒，抬起頭的時候前方百米之外就是光頭用力蹬懂雙腳的身影。

　　此刻，副駕駛位置的皮包里正傳出電話鈴聲，然而，這一切都已經被克里斯蒂娜給忽視掉了，她眼里只有那個逃竄的狂頭！

　　她想起來了，這個家伙槍法很準，同時這個家伙很重要……

　　嗡！

　　道奇在根本無法快速行駛的戈壁上居然第二次提速，克里斯蒂娜一瞬間把油門踩到了底，那輛汽車在雨滴里出現發動機加速運轉、整臺車由于提速過快而導致失去平衡傳出在戈壁里劇烈搖晃的‘叮哐’之聲。

　　“啊！！！！！”

　　克里斯蒂娜勉力控制方向盤，盡量讓車頭對準光頭的屁股，整個人下定了決心要做點什么一樣發出了巨吼。

　　聽見身后汽車聲音不對的光頭轉過身來，剛才還有將近百米距離的車輛轉瞬之間已經只剩下了幾十米。這還怎么跑？三輛車在雨夜追逐，這不是憑借雙腿能甩開的，這又不是叢林。

　　他調整了身體站位，一個急停轉身后面向克里斯蒂娜，以站姿瞄準時，腦海的想法是先擊斃車里的司機然后在逃……這是光頭僅剩的選擇，也是唯一還能有效阻止道奇的選擇，否則自己肯定要被這輛道奇給撞死。

　　碰……碰……碰……

　　要是這一秒整個世界都在用慢動作鏡頭的話，光頭的動作會在能見度急低的雨夜里變得越來越清晰，他雨滴滴落于身體那一刻扣動扳機以及槍膛里彈殼蹦出的動作會非常緩慢、AK47開槍后后坐力頂的他肩膀微微晃動的動作會非常緩慢、槍口噴吐出火舌后每一次都在上揚的動作、子彈鉆入槍口、對準了克里斯蒂娜飛去的動作，以及克里斯蒂娜在車內連槍都沒想著掏出來，憑借意志力將腳死死踩在油門上的動作……

　　那時，這個女人是面帶微笑的，那時，在車里的這個女人是沒有怨恨的，那時這個女人下了比任何男人都狠的決心。

　　“我要當英雄。”

　　克里斯蒂娜在車里說出了這句話，沒有嘶吼。

　　嗡。

　　叮、叮、啪、啪、叮……

　　道奇距離光頭越來越近時，子彈帶動著整個場面突然速度加快，道奇的雨刷器附近被子彈命中、汽車玻璃被子彈打碎，這一溜子彈形成的線條全部都處于駕駛位。

　　克里斯蒂娜被擊中了，突破車窗阻撓的子彈一顆鉆入了她的小腹、一顆撞進胸口。

　　那時，克里斯蒂娜在安全帶中被子彈撞擊的雙手松開了方向盤，整個人于車座靠背和安全帶舒服內搖晃，可是腳下踩著油門的腳依然沒有放開，然而汽車在此時抵達，對準光頭狠狠撞去。

　　空！

　　光頭死也沒想到這個開車的女人在親眼看見自己于車燈里瞄準、開槍后躲也不躲，他更想不到道奇這臺車在這個女司機被子彈命中后依然在提速。

　　碰！

　　光頭在汽車的沖撞下應聲而倒，道奇毫不留情的從他身上碾了過去，細微的骨骼斷裂‘咔、咔’聲在雨夜里并不明顯，道奇幾乎是在坑坑洼洼的戈壁上跳躍著前行。

　　“克里斯蒂娜！”

　　德瑞克在后邊的警車里發了瘋一樣怒吼。

　　道奇由于車速太快，在撞人、碾壓過后，車體完全不受控制的被小土包墊起了一側車輪，最終整臺車以側翻的姿態翻到時，車輛還在往前沖。

　　噗。

　　汽車由車體側面砸在一個水坑里濺起水花后總算止住了繼續向前的勢頭，克里斯蒂娜那時被安全帶掛在駕駛座上渾身哆嗦。

　　呲。

　　警車停下來那一秒，德瑞克沖上去第一件干的事是不管光頭死沒死透照著腦袋上先補了一槍，隨后FBI的SUV也停了下來，所有人繞到道奇后邊一起用力將車掀了過來。

　　“克里斯蒂娜……”

　　德瑞克搞定這一切用手抓著頭發糾結的不知道該說什么，打死他也不明白眼前這到底是怎么回事。

　　“局長……”

　　一個微弱的聲音在雨夜響起時，德瑞克看著克里斯蒂娜小腹、胸口的兩處槍傷靠了過去：“嘿，我在，我的寶貝，別擔心，你不會有事的，直升機快來了，你會被救上飛機，被送往醫院，過些日子，你還是那個開著警車的克里斯蒂娜，我保證。”

　　“電話……”克里斯蒂娜嘴角掛著血跡，雙眼有些無神，剩下的話根本就沒說出來。

　　德瑞克拿起電話，他根本就不知道該撥通誰的電話號碼。

　　“珍妮……檢察官。”

　　德瑞克用力點頭，他找了半天才算找到，這還不是在電話薄里找到的，是一通只有一次通話記錄的已接電話。

　　嘟、嘟……

　　雨水在道奇身上洗刷著，像是在一個人臨死之前洗刷著所有罪惡。

　　“珍妮，我是克里……你聽我說，找書苑 wwｗ．zhaoshuyuａn.com我要死了……相信我，我能感覺得出來自己要離開這個世界……幫我個忙……好嗎？”

　　噗。

　　克里斯蒂娜連血都沒噴出來，鮮血涌上嗓子眼后，嗆的她只能順著嘴角往外吐。

　　“我，我生下，來，就擁有一身，一身黑色皮膚，在死之前，我想干凈的，離開，離開這里……”這會的克里斯蒂娜完全想不到任何形容其、語氣助詞，只能用最簡單的話語平白敘述：“漢斯的，錢，是我拿的，我拿的……”

　　“別說了！！”

　　德瑞克眼眶已經濕了，一把將電話搶開，整個人體探入汽車里，瘋狂撕扯著克里斯蒂娜的安全帶，他怕克里斯蒂娜無法呼吸。

　　“嘿，德，我，還漂亮嗎……”這是她中槍以后唯一說出比較順暢的一句。

　　“YE，你永遠是蒙泰克警察局最漂亮的女人，最火辣的那一個，克里斯蒂娜，你不會忘記公共辦公區的那些男人是怎么惦記你的，他們每天都要和你開一些無聊的玩笑才能正常工作……克里，你得跟我說點什么……克里？克里？？！！”

　　德瑞克伸手去拽安全帶的時候發現克里斯蒂娜并沒有回應，回頭去看的時候，那個女孩，那個在警察局辦公室里大嚷著‘你們他－－媽－－的錯過了一位英雄誕生’的女人坐在駕駛位置上一動不動，盡管膚色黝黑，這一秒卻如白蓮花一樣干凈。

　　“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