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四十七節形勢逼人

　　趙岳玩味的是宋江上了青峰山果然和燕順王英有緣分。

　　緣分這事有句話叫不是一類人不進一家門。物以類聚，人以群分。燕順王英這兩個家伙是典型敗類。那能和他們扎一起的宋江又怎么可能是真正的君子正氣俠義好漢？

　　一個典型的封建官僚市儈政客罷了，一切只看利弊，有用就是朋友兄弟，沒用，你一邊呆著去，心里哪會真有堅定的是非善惡標準和操守。

　　在花榮心里對宋江的認知，宋江無疑絕逼是身份卑微卻不忘大志和擔當的感人偉光正英雄，是被現有政治體制鎖住手腳的不得志豪杰，自然詫異宋江這樣的人物怎么會和三惡虎在一起。

　　就怕花榮鬼迷心竅，不肯用聰明的腦袋把這事往深里分析自己主動來認清宋江的真面目。

　　宋江來清風寨卻意外拐到了青峰山，這事就有意思了。

　　在青州城的間諜已報知，知府慕容彥達制定了個夏收時執行的滅三山計劃。霹靂火秦明和鎮三山黃信這兩個青州軍領導已經在點軍遣將，在這一兩日就會開始動手，先剿桃花山，后剿青峰寨，最后對付二龍山，以重兵悍將在夏收時堵住二龍山唯一下山通道，以困為主力求斷掉二龍山糧草供應，長時間圍困，以官府擁有的源源不斷后援力量和二龍山拼消耗，耗倒缺糧的二龍山，最終餓癱餓死滿山人馬，達到不用強攻太難攻取的險關就能鏟除二龍山悍匪的目的。

　　對官府這個計劃，趙岳和花榮都贊一聲高明。

　　青州有三股悍匪，二龍山最強盛，但氣焰最囂張，讓青州官府最恨的卻是排第二的桃花山。

　　祝家叔侄四人恨透了強勢的滄趙，但一時無力報復，在默默積蓄實力等待時機，也念念不忘官府對他們的毀家之仇殺親奪財之恨，最喜歡做的事就是打官府的臉，挑釁官府的權威。龍虎彪三兄弟最喜歡帶強盜去搶掠附近的青州各縣城，兇殘張狂虐殺侮辱官吏，縣城搶無可搶也有事沒事就去恐嚇羞辱新上任的縣城官吏，把官員和官府的威嚴掃得蕩然無存。

　　此次征剿先拿桃花山開刀是應有之意。

　　除了青州文武官員都對專打臉的祝家叔侄恨得咬牙切齒欲除之太久，最主要的卻是官府這一年對青州的賊情有了比較充分的了解，有清醒的認識。

　　若說打掉青州府官兵毀掉朝廷對青州的統治，讓青州徹底成為強盜可自由橫行的失控之地，青州府官員認為這只怕是三山強盜的共同心愿，只要一山行動，必能自然而然贏得其它二山邀呼相應伺機而動，共同對付官府，在這一點上三山心齊得很，會大顯綠林好漢的同道之義之誼。

　　鑒于此點，加上青州文武從秦明黃信當初攻打二龍山想捉拿或消滅晁蓋一伙劫生辰綱的膽大妄為之徒，應付蔡京不斷施加的壓力卻慘敗而歸，認識到一個嚴重問題，青州軍由此開始采取了守勢。

　　青州不是滄州這樣的邊境地區，所部官兵主力都是地方供養的廂軍（非流民臨時組建那種），沒有國家供養的禁軍這種“精銳”中央部隊，包括鎮守南下要沖的北京大名府軍隊也是如此。

　　禁軍是保護中央震懾地方部隊的部隊，待遇優厚。西軍是地方部隊，雖然強悍，但主體也是廂軍。

　　滄州、河間府這些北軍部隊中有禁軍，甚至是主力軍，這還是趙公廉在皇帝身邊時一力主張推動才出現的，說服皇帝的理由是在邊關一批批鍛煉禁軍形成實戰能力和血性，同時加強對北軍的控制，練出皇帝完全掌握的能制衡西軍的軍團。只是趙公廉到了地方，輪批鍛煉京城禁軍的事就沒人盯著管了，高俅嫌費心，和同樣不愿意多操心的眾多官員暗里推三阻四，一來二去這事就黃了。

　　禁軍是從全國各地身體條件突出的青壯好漢以及全軍挑選出來的部分精銳共同組成的中央軍，作為樣子軍，怎么也有點戰斗力。大宋內地各州府的地方部隊即廂軍待遇差，久疏戰陣，爛得不成樣子的比比皆是。

　　青州當時征剿晁蓋一伙的那些廂兵還是兵馬都監黃信努力維護和訓練保持了一定戰斗力和士氣的小股精銳將士，表現卻都如此不堪，連當時人少實力極弱小的二龍山烏合之眾都打不過，可以想像被軍餉刻扣得厲害、一肚子怨氣、整天懶懶散散刁鉆耍滑幾乎沒怎么訓練又根本不會打仗的絕大多數廂兵的戰斗力能是怎樣的差勁。這樣的爛兵，不嚴厲整武強軍，打強盜就是去送武器裝備，簡直就是變相資助強盜，何談剿匪？

　　隨著此后不久三山陰差陽錯迅猛壯大，對官府就不是剿匪的問題了，而是府城能不能保住，能不能維持朝廷對青州統治的要命問題。

　　慕容知府怕死得緊，下面的大頭巾和腐爛武官同樣也是如此，為了自己的腦袋，整軍備武越發迫切，不得不加強大練兵，在秦明黃信趁機主張和嚴厲約束下，官府相關官員和部隊軍官不得不稍稍收斂貪婪，減少克扣軍餉虐待將士，整天吃喝玩樂的軍官不得不收收性子參加帶兵訓練，軍隊士氣有所恢復。但，青州軍在沒有形成戰斗力之前，慕容知府決不允許出兵剿匪。可別匪未剿成，城池卻被強盜趁勢破了，還要好好享受很多年的項上大好頭顱掉了。

　　所以青州軍這么久再未出兵一次，任強盜囂張，一直在養兵收心訓練備戰，并制定出兵成剿匪計劃。

　　慕容彥達貪鄙卻不是一無是處的草包。青州軍官領導層不是兵事軍略方面的廢物。大宋文官基本都是孟孔之道培養出來的嘴炮君，說得響亮美妙，實干則能力可笑，但論耍陰謀詭計整治熟悉的本族同胞確實不乏軟實力才干。

　　慕容彥達這個計劃妙就妙在看準了并針對三山強盜并非真的是道義一體。

　　三山不但不是一伙，而且是利益有沖突，主要領導人也不投脾氣不對付的三股實力。慕容知府看的是三山當強盜的宗旨不同，從中清晰認識到這一點。

　　二龍山打潛天行道大旗，從行為上看也是在努力走俠盜之路，不但不殘害百姓還為百姓出頭伸張正義，阻止官府對百姓的盤剝征繳。而桃花山和青峰山則是真正的禍國殃民只為自己快活的兇殘無恥強盜。

　　青州就這大點地方，能供養的人數有限。

　　若是三山一體，統一協調調度，整體實力強大可以去周圍府縣搶掠，人多也不是問題。分為宗旨不同不對付的三股，問題就出來了。

　　桃花山、青峰山只顧眼前享樂，殘民不止，造成青州大量富戶滅絕、人口大量流失，田地大量拋荒，又沒有實力分兵遠出搶掠，只能一味加重本地負擔，不但自己日子越過越難、路越走越窄，連累得二龍山的俠盜之路也形勢日益艱難。

　　三山在立足的根本利益上有原則性嚴重矛盾沖突。

　　強大的二龍山一直沒有對看不上眼的桃花山、青峰山動手強行吞并或驅趕清除，慕容知府這幫官員分析，只怕晁蓋那自許講道義的匹夫除了考慮所謂綠林道義同道不打同道外，主要是怕三山火并自損青州綠林實力會給官兵可乘之機，自身陷入危險還惹得天下同道不恥、排斥，阻了天下英雄好漢投奔二龍山的路。

　　晁蓋也確實是顧慮這些原因，才強忍著沒有對二山動手。

　　青峰山三賊首雖號稱為虎，據說本事實際一般，部下嘍羅又少。悍匪眾多的二龍山收拾起來不會多難。但桃花山四祝不是那么好對付的。

　　據說賊首祝萬年有萬夫不當之勇，三十來歲正當年，而且文武雙全，頗有心機謀略。龍虎彪三兄弟也個個是有本事的，尤以彪為最，最囂張也最有本事和心機，若從軍必是員悍將，當強盜必是難治的。

　　桃花山嘍羅也多是最兇殘膽大能戰的各地強匪投靠匯聚而成的。

　　二龍山雖然賊首多，嘍羅多，想收拾桃花山，卻必定會損傷慘重，甚至折損骨干頭領，就算不顧道義，不顧慮官兵，也未必敢輕易動手，但越是如此，二龍山越是必然會恨不能桃花山能自取滅亡。

　　如此，官兵先討伐桃花山，二龍山十之八/九會袖手旁觀，任其滅亡，至少會等官兵和桃花山打得兩敗俱傷伺機從中取利。這就給官兵以精良裝備優勢和充足訓練迅猛鏟除桃花山提供機會。只要消滅桃花山夠快。剿匪官兵就不用多顧慮二龍山這股強匪夾擊。

　　另外，桃花山四祝不但不肯向二龍山低頭更不肯入伙，還企圖吞并最弱小的青峰山，時不時挑釁逼迫青峰三惡投降。三惡只想自己當自在快活的老大，必深恨四祝，在桃花山被圍剿時，以三個無識無智暴徒的鄙陋心性就算懂得唇亡齒寒的道理也必會不肯協助桃花山。這樣一來，攻打桃花山的官兵又少了一道障礙。

　　當然，青峰強盜就是突然腦袋開竅轉了性子放棄前嫌，愿意協助桃花山，參與夾擊，那點實力也不足為懼，說不定正好趁機消滅在戰場上，殺了三賊首，用不著費力攻打青峰山寨了。

　　慕容知府對霹靂火秦明這員猛將的武力還是很有信心的。

　　鏟除了桃花山、青峰山二賊，出戰官兵沒了掣肘，府城也沒有了危險，就可以放心大膽地集中全部力量收拾二龍山。

　　青州官府是這么想的。而趙岳更知道三山不睦的一些內情細節。

　　比如桃花山和二龍山之間。

　　晁蓋這人當家慣了，加上能力和性子，自負是頂天立地的好漢，當保正做平民百姓時也不肯向任何人真低頭，當了強盜，不受社會體制與律法約束，徹底脫離束縛，更必定當老大。

　　而祝萬年此人同樣如此，而且讀過書有知識，文武雙全更自負，根本瞧不起晁蓋，加上出身大戶，勾結官府，長久雄霸一方形成的具有祝氏一脈鮮明性格特色的霸道囂張性子，他只能當老大，凡事得自己掌握著說了算，想干什么就干什么，想怎么干就怎么干，豈肯向晃蓋低頭心甘情愿當跟班小弟聽別人指使。

　　祝氏三杰年紀輕輕，性子不成熟，銳氣正盛，更是驕橫霸道唯我獨尊的主，干什么都得自己當家，祝彪更是我說了才算的典型自私霸道貨，兩親哥哥也得讓著他，三兄弟是這種人，所以即使在成了喪家之犬，失了家族根基實力支持沒了張狂得瑟資本，被王法不容，走投無路的情況下上了桃花山，干的第一件事也是殺了主人王倫，搶了當家位子，能屈身為山寨老二老三老四，那是寨主祝萬年是本家叔叔，而且本領強悍能碾壓祝彪震住場子。

　　不然親叔叔也不行。除非是親爹當家。

　　在祝氏叔侄心里，習慣地把桃花山寨當成自家的地盤，自家是主人，其他人都是爪牙仆從，封誰當山寨頭領，那是給面子，是招攬好手當爪牙的一種習慣的大戶人家手段，并不是說你當了山寨頭領就真的是山寨當家人之一能對山寨的事務指手畫腳了。

　　搖山神王登榜就是不知道祝家這個心態才糊涂上了桃花山，被祝彪嘲笑虐待，受不了這種環境，心懷無盡怨恨又報復反治不了，才憤而帶人卷財背叛桃花山投靠二龍山尋出路出口惡氣。

　　晁蓋是絕不可能讓位給祝萬年，自己當小弟的。桃花山沒實力吞并二龍山。兩山若合一，只能是桃花山為小。以祝氏四人的性子，二龍山招攬他們再重視優渥，只要當不成寨主，取代不了吳用、公孫勝的地位，不能山寨一切他們說了算，他們就不可能同意。兩股實力永遠不可能合并為一，只能是同道的敵對。相互忌憚不招惹已經是極限了。

　　二龍山副軍師總教頭任森和祝萬年是舊識，當初在泰安縣當山賊時，和祝萬年家是緊密的販私銷臟生意伙伴，找書苑www.zhaoｓhuyuan.com 雙方有交情，所以在祝萬年突然落難時收留了他并冒著山寨毀滅的代價仗義出兵攻打縣城，殺了毀掉祝家的縣官，幫祝萬年報了仇。但事后雙方默契地各走各的路。任森就是了解祝萬年只能當老大當主人的歹毒性子，知道這種人只能做不存在大小主從關系條件下的利益同盟，沒利就自然分道揚鑣，豈會傻得自己找死拉此人結義合伙成兄弟，上了二龍山，明知祝萬年就在桃花山，也壓根兒不試著說服祝氏入伙二龍山一起混事快活，根本連私下聯絡都不聯絡，就象壓根兒不認識。

　　孔厚是殺掉祝萬年弟弟祝永清的直接兇手，上了二龍山，任森認出了，也壓根兒沒想著弄死孔厚為祝萬年真正解恨。在任森心里，當年攻打縣城一事已經了結了和祝萬年的那點情義緣分，從此互不相欠兩不相干了。

　　趙岳比青州官府更清晰地知道：桃花山祝氏的存在不足以威脅二龍山利益卻已經成為二龍山發展的嚴重障礙。官兵圍剿桃花山，二龍山絕不會伸一指頭相助。秦明黃信可以盡情對付桃花山賊。

　　趙岳來青州就是企盼破局改變青州形勢，創造更有利的環境加速二龍山發展，卻沒有良策，官兵要動手了，這太好了。就是不知宋江在這個節骨眼上一頭撞入青峰山，左右那三頭惡虎的意志，這個瘟星會給這場官匪大戰帶來什么變數。

　　這得好好應對，得盯緊了。(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