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姑娘擺出一副天真爛漫的面容,說話間充滿理所當然的語氣。
可我們心里沒覺得什么理所當然,什么叫“跟海洋哥哥一樣的哥哥”,她的意思難道是說這些死去的人都是跟張海洋一樣,都是被她引誘進夢里來采陽補陰的?
我說不出話來,那邊老陳學長也是愣了好一會兒才再次問道:“婉……婉如小妹妹啊,你的這些哥哥是怎么死的?”
“他們都是被阿浩咬死的。”
“啊?”
“哥哥們一開始對婉如都很好,可是過不多長時間他們就會說是我害死了他們,要殺了婉如。阿浩為了保護婉茹才會咬死他們的。”
“那他們都是怎么來的?”
“不知道。”
“他們的尸體為什么會堆在這里?”
“婉如想把爸爸從樹上放下來,可是婉如夠不到他,就把哥哥們放在樹下,等他們堆起來和爸爸一樣高。”
“然后呢?”
“然后爸爸就能帶婉如出去玩啦。”
小姑娘說的話一點邏輯性都沒有,語氣中還帶著無限的天真,可她不知道她這番話讓正常人聽了有多瘆得慌。
老陳學長艱難地咽了口口水,看看地上的尸骨堆,又看看高掛樹梢的女孩父親,突然猛地一拍腦袋,喊了句“我明白了”!
“老陳學長,你明白什么了?”
“我知道這些人都是怎么回事了,我也知道這黃婉如為什么要采陽補陰了。”
“為什么?”
我愣愣地問出這句話,老陳學長后退幾步,來到我身邊低聲說道:“就跟她剛才說的那樣,這小女孩。或者說女鬼黃婉如,她采陽補陰是為了讓自己能夠修煉成精。可成為精怪需要某種手段控制住她采陽的目標,因此就有了這些夢境的存在。黃婉如把活人的地魂帶進夢境世界里來,讓他們以為自己就是這個世界的人,按照黃婉如的想法一直生存下去。
現在這個夢境里,那些被采陽的人進來之后,忘記了自己的本來身份。只知道自己在這個葉縣要活下去。想要生存就必須有吃的有喝的。眼前這個小女孩她非常清楚葉縣的情況。知道哪里有吃的,知道哪里安全,哪里危險。她告訴那些被采陽的目標去什么地方找到吃的。告訴他們每隔三天就會有一群壞人出現,需要他們去到一個固定的地方尋求幫助。
就拿張海洋來說吧,他每天都會去縣城里走一條固定的線路,找到吃食。其實這找吃的的過程。是女鬼黃婉如設計出來,讓這些人一直保持著認為自己還活著的狀態的手段。只有這樣才能保證這些人更長久地為她服務。
而每隔三天那些紅衛兵出現的時候。這小女孩告訴張海洋那些紅衛兵是壞蛋,張海洋就會被派去某個地方尋求幫助,也就是我第一天來到這里看到張海洋在那墓地里祈禱的情景。
夢境中是祈禱,現實里則是女鬼利用她修煉的采陽補陰術法。在那個時間段采集張海洋的陽氣。
沒有說哪個人的陽氣是一下子就被采集干凈的,女鬼黃婉如固定時間來索取,就在這一次又一次循環往復的過程中。張海洋的陽氣一點點被耗盡,最終真正死去。
人死之后。地魂脫離出來,自然就能認識到自己到底遭遇了什么事。就像這小女孩說的,他之前那些哥哥,沒過多久就會大喊著是她害死了他們,實際上那些人是陽氣散盡,已經死去,才恢復了自主意識。
那些人死之后,地魂留在了這個夢境空間,最終被小女孩嘴里所說的阿浩給弄死,實際上就是魂飛魄散灰飛煙滅了。
地魂沒了,鬼都做不成,這也是為什么過去這么長時間,始終沒有人發現這個女鬼黃婉如在采陽補陰的原因。
不出意外的話,用不了多久,張海洋也會變成這堆枯骨中一具。其他夢境里,也是同樣的設定,最終這些被采陽補陰的人都會徹底消失在世界上的。”
說到最后,老陳學長長嘆了一口氣,拍拍我的肩膀說道:“嚴是非,幸虧有你啊,那天要不是你開啟靈眼看到這個女鬼黃婉如的本來面目,不知道還會有多少人被她給害死呢。”
“呃……呵……沒有了,都是碰巧,也是老陳學長你警惕性高。”
我這人就是這樣,每當別人夸獎我的時候,總會感覺特別不好意思不知道該說些什么。所以為了避免尷尬,我往往都會努力去轉移話題。
“老陳學長,你先別夸我了。既然事情弄明白了,那咱們現在該做些什么?”
“要救張海洋很簡單,這個夢境過于特殊,被采陽的人進來之后,會變成小孩。可如果他本人是個大人的話,直接帶出夢境,并不會有任何思想上的不適應。咱們只需要弄死那個小屁孩,就算是把張海洋救出去了。
可我想的不單單是救咱們的同學,我還想解開這個女鬼黃婉如的心結。只有讓她從自己的執念中解脫出來了,這個夢境世界才會消失,才不會再有人成為被采陽的目標。嚴是非,你明白嗎?”
“我明白,老陳學長你之前不都說過。這種利國利民的好事,我絕對支持你,說吧,該干些什么?”
“走,咱倆先去把那個男的從樹上放下來再說。”
老陳學長輕輕揮下手,邁步去到小女孩的身邊,蹲在女孩的面前輕聲說道:“婉如妹妹,我們幫你把爸爸從樹上放下來好不好?”
“真的嗎,你們可以把我爸爸放下來嗎?”
“當然可以,只不過在這之前,有件事情我要跟你說清楚。”
“什么啊?”
“婉如妹妹,你的爸爸已經死了,即便是把他放下來。他也不可能帶你出去玩的。”
“死了?不,你騙人,爸爸沒有死!我不要你碰我爸爸了,不要你!”
一句話沒說對,惹得那小女孩當時就變了臉。她回頭跑到樹底下,死死抱住樹杈上掛著的那人的雙腳,大喊著不讓我和老陳學長靠近。
你看這事弄得。我就知道不可能這么輕松讓我們把問題解決。
我轉眼看向老陳學長。對付小孩他應該挺拿手的,看他怎么去把人搞定吧。
可誰知老陳學長這邊還沒說話,我就聽到某個方位傳來了胖子的聲音。
“老梁。你在這干嘛呢,老嚴他們呢?哎,這個洞口怎么變大了?”
胖子那大嗓門,在靜謐的黑夜中顯得格外清晰。
我心里不由得咯噔一下。剛才不是跟他說了,讓他好好看著張海洋的。他怎么來這邊了?
我剛忙回頭想要穿過那條狗洞到另一邊去看一眼,順便告訴胖子別讓他過來,免得驚擾了那小女孩。
結果我這一回頭才發現,那條狗洞根本沒在我身后。就在剛才說話的那會功夫,狗洞不明不白地轉到了我們斜對面去了。
一道手電光從拓展開的洞口照射過來,胖子碩大的身軀從里面擠了出來。
“嘿。老嚴,你們在哪呢?抓住那小女孩了沒……哎呦。我去!”
胖子說著話出現,抬眼就看見了樹上掛著的人和樹底下的尸骨堆,嚇得驚叫一聲,差點把手里的手電筒扔地上。
我趕緊邁步沖過去把他扶住,急聲問道:“胖子,你怎么跑這來了,我不是讓你看著張海洋的嗎?”
“我……你……哎?老嚴,這都怎么回事啊?”
“你先別管這里,那小屁孩呢?”
“給領頭的同志看著了。”
“誰?”
“就是那些紅衛兵的領頭人,剛才他們進城了,上來就開始敲門,惹得那小屁孩又喊又叫的。我看實在躲不過去,所以就給他們開了門,跟他們解釋了一下情況,順便帶著他們一起過來了。”
“你說你把張海洋給了那些紅衛兵,還把他們都帶過來了?”
“對啊。”
“為什么?”
“敵人的敵人就是朋友啊。”
“敵人的敵人……”
我細細咀嚼著胖子的最后一句話,腦子實在是轉不過這個彎來。
恰在這時,眼前光影閃爍,一大群人從拓展開的狗洞里走了出來。
這些人正是每隔三天就會出現在葉縣縣城里的紅衛兵,他們進入這里,看到滿地的尸骨堆,做出的反應跟胖子剛才一模一樣。
只不過反應過來之后,他們說出的話可跟胖子大有不同。
這些紅衛兵幾乎想都沒想,就把我們定義成為正在舉行什么封建主義舊文化活動,說我們完全背離了社會主義思想,要對我們進行批評教育改造。
這些人真是沒一個省油的燈,尤其是那個領頭人說起話來鏗鏘有力,特別能鼓動人心。
讓人聽了就感覺我們犯了什么彌天大錯,罪不可赦一樣。
還好,身為一個有正常思維判斷能力的正常人,我根本不在乎那些紅衛兵說什么。
可我不在乎不代表別人不在乎,就在那領頭人還滔滔不絕對我們進行“宣判”的時候,旁邊一直沒有說話的小女孩黃婉如突然指著老陳學長喊了起來。
“你們這些壞蛋,大騙子!你們剛才說要把海洋哥哥還給我的,我的海洋哥哥呢,你們為什么要把他交給那些大壞蛋!”
“哎,婉如小妹妹,你聽我解釋。”
老陳學長即便是也弄不清楚狀況,但心知這里面最不能得罪的就是那小女孩,所以忙不迭地就去安撫對方。
然而小姑娘卻捂著耳朵,搖晃著腦袋,根本不搭理他這茬。
“我不聽,我不聽,你們都是大騙子,就是那些人把我爸爸吊起來的,你們跟他們都是一伙的,我要讓阿浩殺了你們!”
同樣一句“我要殺了你們”,在街頭那座小樓里聽到的時候,我感覺是非常可笑的,而此刻在這里聽到,我的內心是非常恐懼的。
阿浩哎,就是那成千上萬的老鼠大軍,它們要是來了我們肯定被啃得尸骨無存了,那還有機會在這里把事情解決。
該死的,得趕緊撤,回去街頭那座小樓里才是王道!
一念及此,我趕忙喊上老陳學長和胖子就要往回跑。
可誰知那幫紅衛兵的領頭人堵在狗洞洞口那里,說出了令人十分崩潰的一句話。
“你們站住,哪里也不準去!你們和這里的封建主義頑固分子是一伙的,必須接受我們的批斗,老老實實接受改造!”
靠,小姑娘這邊說我們跟他們是一伙的,他們又說我們跟這邊是一伙的,合著我們兩邊都樹敵了,整個一里外不是人啊。
我無語地瞥了眼把這些紅衛兵帶來的胖子,就看見胖子漲紅了臉上前爭辯道:“同志,我們都是社會主義的好青年,你怎么能說我們思想落后呢。”
“誰跟你是同志,有什么解釋的話,待會跟毛主席解釋吧。同志們,來把這些人綁起來!”
那領頭人一聲令下,所有的紅衛兵壓著小屁孩張海洋和梁天宇涌進來,將剩下我們幾人團團圍住,也就在他們包圍我們的同志,四面八方烏泱泱涌現出來一大批老鼠。
戰爭就這么毫無征兆地爆發了,那些紅衛兵首當其沖成為了老鼠大軍的重點攻擊對象,然而這些“破四舊”的能手同樣也是“除四害”的行家,渡過最初的驚慌之后,他們竟然組織起人手來,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有條不紊地去打殺鋪天蓋地的“阿浩”。
混亂之中,那小屁孩張海洋脫離了紅衛兵的控制,跑回到了小女孩黃婉如的身邊。站在他們不遠處的我,就聽見小姑娘喊了一句:“海洋哥哥,快去找人幫忙!”
找人幫忙?
他要找誰去啊?
我一時間沒反應過來,可身邊的老陳學長反應迅速,當即也喊道:“快攔住張海洋,他這是要去召喚那些孤魂野鬼了。不能讓他去,他去一次就要被采一次陽氣,很危險的!”
老陳學長一提點,我才猛然記起來眼前所有事情的關鍵點。
我們是來救張海洋的,先不管什么紅衛兵、阿浩的,先把張海洋從這里送出去再說。
怎么送出去,簡單一個字“死”!
想到這里,我毫不猶豫地回頭沖梁天宇喊道:“梁天宇,變把槍出來用用!”(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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