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俯首甘為孺子牛

　　工作室三人都被震得暈暈乎乎，不是為開心雷人的京劇唱腔，而是突然聽到《棋魂》已經殺出海外出版到日本的消息。

　　他們接觸《棋魂》還沒幾天，只是心里覺得這漫畫真不錯，卻從未想過會有海外出版的一天。現在不僅要出版了，還以每頁近兩千軟妹幣的高價在日本最大的漫畫周刊上連載。要知道，這年頭國內新人漫畫即使賣出高價，也不過100元一頁左右，兩廂一對比就是二十倍的差距，如何不驚訝。

　　穆高覺得這個世界太瘋狂，他也是個立志要以漫畫為職業的漫畫家，最能體會國漫的艱難。現在擺在他面前的就是一部國漫，卻要在日本最大的平臺上發表，簡直就像是天方夜譚。白小雅也跟做夢一般，再次瞪大了眼睛詢問，“老板，我們的《棋魂》真的是兩千塊一頁，賣到日本去了？”

　　開心微笑點頭道：“算是吧，以后與日本聯系的工作，就交給你了。把賬本做好，我可不想偷稅漏稅。”

　　張正武是唯一一個不太熱衷的，試探問道：“老板，既然是這么高興的事，那我們是不是該去吃頓大餐慶祝一下。”

　　開心捏了捏下巴，“說的也是，我們開工也有日子了，還沒正兒八經聚過餐。”

　　白小雅也瞬間忘了驚訝，熱絡提議：“去富貴樓？”穆高也抬起了頭一臉憧憬。

　　開心面不改色：“什么富貴樓，太得意忘形了。我們工作室的目的自始至終都是動畫片，漫畫出版那也是老板我一個人的功勞，你們激動個什么勁。走，海底撈。”

　　辦公室中頓時一片唉聲嘆氣。

　　……

　　“湯要趁熱喝，打鐵趁熱打。”

　　次日開心就帶著白小雅直奔《中國卡通》公司所在地，沒道理海外已經發表，國內還毫無動靜的。

　　《中國卡通》是一本國字號的卡通刊物，由團中央直接主管、中國少年兒童新聞出版總社主辦的中央級的精英卡通雜志，號稱走精品路線，匯集目前國內最優秀的卡通作者和漫畫作品。

　　但95年之后的國產動畫，就已經很難再叫人驕傲了。

　　這段時間里，國產動畫粗制濫造，內容幼稚這些問題，而相比之下，進口動畫可以說是勢不可擋，什么圣斗士、忍者神龜什么的。幸好如今網絡才剛剛在國內萌芽，社會上還有不少“網絡迫害癥”“網絡滅世論”的驚悚話題，家長視網絡如毒蛇，孩子們還接觸不到網絡。否則海外動畫同步之下，國產動畫就更加要四面楚歌了。

　　這種局勢下，可想而知這所謂的“匯聚國內最優秀漫畫作品”會有多少水分。

　　當然，他選擇《中國卡通》也是看重人家的“國字號”招牌。

　　開心興沖沖“駕到”《中國卡通》雜志社，滿心以為自己是以救世主的姿態出現，卻沒想到現實先給他上了一課。

　　國字號就是國字號，甭管內容如何，面子工程總要做足。辦公室倒是豪華異常，辦公區里也人來人往，卻是壓抑著嗓門聊天打屁的多，空氣中透著一股子怪異。人們從他們身邊走來走去，對辦公區出現兩個陌生人也視而不見。諾大的公司，居然連個可投稿的地方都沒有。

　　這種事，顯然不能讓老板去問，白小雅主動上前拉了一個小伙子問詢，“你好，我們是來投稿的，請問哪位是主編？”

　　“投稿？”

　　被拉住的年輕人也不煩，上下打量了她一眼，又看了看她身后老神在在的開心，兩人長的都不丑，一副看起來像是“有身份證”的模樣，沒有怠慢，道：“總編室在里面，從這往前直走就到。不過我建議你們這個時間不要去了，總編正煩著呢，估計沒心情接待你們。”

　　“為什么會煩？”開心忽然多了一句嘴。

　　他不是不會預約，實在是找不到他們的預約電話。一進門到現在，連個前臺都沒有。

　　年輕人高瘦高瘦的，鼻梁上架著厚厚的眼鏡。再次看了開心一眼，他估計開心的年齡還沒他大，但這股沉靜的氣度，可比他強多了。他自愧不如，老實解釋道：“還不是給銷量弄的，上面領導對我們雜志期待很大。但發行好幾期之后，除了一些教育部訂購外，社會上賣出的還不足兩萬本。這種銷量，如何配得上“國字號”的稱謂。我們總編剛剛給上面罵了一通，還挺嚴重，估計是又要換人了。哎，其實他人挺好的。這次還不知道是哪個有背景的公子哥要被塞進來呢，大家都人心惶惶的，也沒心思好好干……”

　　“謝謝，你也是畫漫畫的吧。”開心掏出一張名片遞過去，主動伸手。

　　年輕人顯然還不習慣握手，忙別扭的與他握手，“是，是，我叫馬九，家里排行老九，從小就喜歡畫連環畫。你們是哪個單位的，也是漫畫家嗎，怎么以前沒見過你們呀。”

　　開心道：“自我介紹一下，我們是山與海影視動畫工作室的，如果以后干部下去了，可以考慮來我們公司試試。再見。”

　　說完就帶著白小雅往主編室走去，一路上看到好幾個垃圾桶里裝滿了廢紙。開心隨手拾起一張，是一副古代畫風的打斗畫面，畫工有些瑕疵，意境、韻味倒也十足，不知什么原因被丟棄。

　　開心也慶幸自己是直接拿著稿件上門投稿，而不是投到的郵箱里，否則還不知被丟到哪去呢。

　　主編姓牛，單名一個仁字。

　　五十來歲，面相頗有福態，也是一副厚厚的眼鏡。他倒并沒有如馬九預料的發脾氣，十分客氣的將兩人請進辦公室，還讓秘書端茶倒水。

　　白小雅在外面受了驚嚇，面上寫滿了不信任，直接表明來意道：“我們是山與海影視動畫工作室，這部漫畫是我們公司目前的主打，正在改編動畫片，已經在廣電局立項。今天前來，是尋求合作的。”

　　語氣頗為生硬，開心干咳一聲，示意她看好地盤。

　　雖然態度不算好，牛主編依舊一副笑容可掬，道：“歡迎歡迎，現在年輕人愿意從事動畫工作的越來越少，希望貴公司能越辦越紅火。不介意的話，我想看看畫稿，可以嗎？”

　　“當然，這是我們的來的目的。”

　　開心讓白小雅遞上稿子。

　　牛仁接過稿子扶了扶眼鏡，翻開畫稿后看了第一眼，鏡片后就似有一道亮光閃過（《灌籃高手》看多了）。

　　第一卷名叫“棋圣降臨”，畫面全彩，畫工像油畫似的，布局不像普通漫畫那般層疊，反而顯得豁達大氣，讓人無可挑剔。

　　都說由字看人，從一個人的字體是能夠看出一個人的性格脾氣。比如，字體潦草說明他很浮躁缺乏耐心，也不細心；字體很清秀說明這個人至少是很愛干凈很會打理的人，當然可能還會有些小氣；字體奔放豪邁則說明此人有大志大將風度，如，毛太祖。其實畫風也一樣，畫畫的時候，人的精氣神需要更加集中。畫工豁達的，為人也多半不會小氣。

　　想到這，他不僅看了兩人一眼。

　　白小雅正一副強自鎮定的模樣坐在那，卻掩不住骨子里的不耐煩……

　　“作者不是她。”

　　倒是開心，看似年紀輕輕，卻能優哉游哉的端茶品嘗起來。耐心倒不錯。這品茶的姿勢倒是十分老道，看似像個經常品茶的，“應該就是他了。”

　　其次讓牛仁覺得意外的——題材居然是圍棋，這在此前的漫畫中幾乎是絕無僅有的。作為中國歷史最悠久的棋類之一，如今會下象棋的要遠遠多過下圍棋的。以圍棋入局，顯得很新鮮。

　　“但會畫圍棋不代表會下圍棋，可不要胡亂畫一通，只是打著圍棋的幌子吸引人。”他帶著考究的心態繼續往下看，開篇就是主角小小開去爺爺的老宅尋寶賺些零花錢，結果從一個古老棋盤上見到了春秋時期的古代棋圣奕秋……“咦，很眼熟哇。”

　　再仔細一看，這不是這小伙子的自畫像嗎，頓時有些啼笑皆非了：“開先生的畫風挺別致。”

　　開心茫然放下茶杯，習慣性回道：“過獎過獎。”

　　“我先看看，兩位請捎待。”牛仁微微客套，繼續翻頁看下去，很快他就沉浸其中，連茶涼了也未有發覺。直到翻完最后一頁畫稿才驟然醒覺，“其余的稿子呢，只有這么一些嗎？”

　　開心道：“稿子有很多，牛主編覺得這部《棋魂》可以在《中國卡通》上連載嗎？”

　　牛仁呆愣一下，找書苑www.zhaosｈｕyuａn.com 這才嘆了口氣，主動站起身道：“讓兩位失望了。如果是之前，我一定十分愿意看到如此有誠意的漫畫刊登在《中國卡通》上。只是現在我已經卸任主編職位，今天是我最后一天上班，如果做主讓《棋魂》上刊，反而會對這部漫畫不利。”

　　白小雅對這里的印象本就不好，又白等這么久沒想到卻是這個結果，立馬不客氣的頂起牛來，道：“難道下一任主編就看不中《棋魂》嗎，告訴你，我們的漫畫已經海外出版了，與日本最大的漫畫雜志平臺集英社已經簽約了。”

　　“噢。”牛仁很是意外，“果真如此？”

　　白小雅冷笑，“當然。”

　　“哎~”牛仁再次嘆了一口氣，道：“其實我更想建議二位可以去這家《漫友》看看，應該會有所收獲。”

　　“《漫友》？”開心忽然覺得有些耳熟。

　　牛仁稍稍壓低嗓音道：“是的，那是一個朋友創辦的漫畫期刊。只是剛剛創刊，還沒有發行第一期，但他是真心立志做一個好的漫畫刊物，應該很有誠意。”

　　開心立刻領會，相比《中國卡通》的大名，其實以他更多的后世經歷來看，這個叫《漫友》的漫畫雜志顯然名聲更大。再次掏出一張名片道：“如果牛先生離職后想換個工作環境，我們山與海工作室非常歡迎。”

　　“啊——”白小雅有些傻眼，老板怎么見人就邀請啊，這人明顯吃里扒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