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20年的黑暗時光

    他以為，葉雨凝會躺在病床上，一臉虛弱的樣子，她的相貌已變，變得丑陋，或是因為失去的力量甚至變成了一個老太婆……

    可是他根本想不到，眼前躺在秦子揚身邊的，竟然是一個全身綁著繃帶的骨瘦如柴的男子！

    他的皮膚塌下去，好像皮下面就是骨頭，完全沒有結締組織一樣。他全身牢牢綁著繃帶，每根繃帶上都閃著黑色的煙云，那一定是魔能。他在此人身上找不到任何能夠和葉雨凝掛鉤的地方，除了……那一雙閃著獨特光芒的眼睛。

    只有她的眼神沒有變，其他的全變的……變得讓他根本無法思考。

    “子揚，你出去吧，我想和他單獨談談。”兩人對視了良久，眼前的男子張開薄薄的嘴唇，發出干枯的聲音，好像犯了咽炎病人，在早上起床的時候和啞嗓子的主持人差不多。

    “我還是留下吧。”秦子揚說道。

    “沒事，相信我。”他回答。

    秦子揚瞅了樊貍一眼，看著全身顫抖不已的他，嘆了口氣，走出病房。

    “你……坐吧。”那男子盯著自己說道，他好像全身都不得動彈。

    樊貍在他面前坐下來，掃視著他的全身。他猜測，如果放在別人身上，一定會發了瘋一樣竄出屋子內。

    “二十年前的我，并非像你之前看到的那么美麗，也不像你現在看到的這么……頹廢。那個時候的我，帶著幾分可悲的自信，希望能夠在物理方面有所造詣，可惜。上帝并沒有眷顧我的成功，反而將我拉入谷底。我生在瀟湘大地的某個小鎮里，我的父親姓顧，是個商人。那是一個大風天，我的母親產下我。給我取名為顧迎風，希望我能夠迎風而行，逆流而上。”

    “其實我的命運從小就極其坎坷。我是個怪物，平時是個男孩子，只要憤怒到了極點，就會發生變化。周圍就會狂風大作，我就會變成一個女孩，而且還是一個身材很不錯的女孩。我的怪病嚇壞了父母，他們找了很多方法治愈我，都沒有奏效。最后。我只能控制我的情緒，因此我無法投身于學習，成績一落千丈，遇到不會的題目不敢做，怕情緒有了波動就會變成女孩子。就這樣，我活到了高中，考到了煙城一所大學，后來大學畢業了。我就在一家小企業打工。”

    不知為何，聽著男子的干枯的聲音，樊貍竟然有了一絲同情。他覺得眼前的人不是葉雨凝，而是一個重癥患者，但是他仍然無法盯著他的雙眼，也不敢去看他那木乃伊般的身體，只能盯著床頭。

    “其實曾經是男兒身的我也喜歡過一個女孩，所以我很懂你的感覺。我知道打心底喜歡一個女孩是哪樣的執著。那時候我的覺得自己是個怪人。工作和愛情上的不順讓我無法控制自己的情緒，便在午夜的時候變成女孩去發泄。我發現。變成女兒身的我很強大，能夠控制風能。思維也更加開闊，膽子也大了。于是我變成了煙城女警，活在我那懲罰小混混的小世界里，我覺得那樣的生活很快樂，無所畏懼，也沒有壓力，但是我就不能和我心愛的人在一起了，看著她每天上班下班，看著她進入婚姻的殿堂，一切都是煎熬。”

    “后來，我在張鑫的邀請下加入‘蟻巢’，經歷了一年的生死戰場，我明白了許多，我開始忘記從前的生活，全身心的接受我的女兒身。我發現自己適應的很快，加上秦子揚她們沒有異樣的眼光和鼓勵，我慢慢從陰影中走出來。這些年，我已經將從前的壓力當成了經歷，當成了故事，遇見你之后，我發現上帝對我還是有點意思的，我還是可以擁有愛情的。”

    “那個時候我的心中充滿了感恩，我覺得我不能獨享這樣的幸福，就創造了女警大軍，解救其他陷入情感危機的女孩們，這樣我覺得自己很有成就感，便徹底愛上了我的身體。可是……可是我沒想到還會回來，而且還是在遇見你之后。”

    樊貍看到眼淚從他干瘦的臉龐劃過，逐漸浸濕了白枕頭，他仿佛看到了躺在床上的葉雨凝，望著天花板，奢求著那份遲來的情感，等待著孤獨的離開。

    “在迷城的時候，我就看出你是一個純潔無暇的人。你束縛了我的那份瘋狂，解放了我的情感。可是我知道，對于你這樣天真純潔的人，我的欺騙是罪惡的，我是偽裝大師，完全可以騙你一輩子，可是我這一輩子都不會安寧，我也一輩子都不敢去和你正視，所以現在，我接受了這個命運，這樣帶著欺騙的感情，我寧可不要。也許是我殺了太多的人，老天不會看我救過多少人，他只會看到我殺了多少人，我奪走多少人的幸福，就會加給我多少厄運，我認了，真的認了，我也累了，也該退出‘蟻巢’，退出我的生活，這個時候，我寧愿自己依然是煙城女警，有一天我會被‘蟻巢’的軍人殺死，有一天我可能會被丟進精神病院，但是至少那幾天，我是自由的，我的情感也是自由的，我想喜歡誰，誰喜歡我，都是自由的……咳咳咳！”

    他有些激動，一陣干咳之后，一股淺色的紅水從他的嘴角流出來，樊貍想要給他擦拭，可是手伸到半空，又停住了。

    “樊貍，你走吧，你已經向沙克.格瑞和秦子揚請示過了，之前倪梓瓊也向藍帕請示過了，他們都答應讓你暫時離開，我也會離開，放心吧，我會很快離開你的視線，我們永遠都不會見面，你會遇到更好的姑娘，到時候你就會忘了我。”

    “可是……這個世界上，我再也遇不見比你更好的人了。”樊貍嘆了口氣，這時他看到那男子微微抬起頭盯著他，他一陣尷尬，將視線撇到窗口，看著藍天。“對不起，如果不是我，你也不至于這樣。”

    “紙里包不住火的，我這層面具戴著太過沉重，對你、對我都是一種壓力。說真的，你是這個世界唯二讓我動了真感情的人，也是葉雨凝這輩子的摯愛，我希望我們的感情是自由的，如果你還在乎我的感受，就走吧，否則你只會讓我更加內疚不安，我已經這個樣子了，你還希望我死嗎？”他說完就將頭扭到一邊，樊貍沒轍，葉雨凝把這話都說絕了，他只能緩緩站起身朝著門口走去，開門的時候，他回頭看了他一眼，看到那騎著摩托車從天而降的警長，帶著他那遲來的珍貴感情徹底飛走了。

    樊貍開門而出，大家都盯著他，他漫無目的向著前方走去，秦子揚想跟上去，被沙克.格瑞攔住。

    “讓他自己一個人好好想想。”沙克.格瑞說道。

    樊貍朝著前方走去，不知不覺走到克拉姆.楊的代步車上，克拉姆沒說話，帶著他開出“蟻巢”，走在大橋上，走出“蟻巢”的范圍，在一條峽谷邊緣停下來。

    樊貍從車上跳下來，沿著峽谷朝前走，他看到了許多動物，但是很多他都叫不上名來，也看到很多昆蟲，它們可能都是秦子揚的偵察兵。他內心總有一種氣堵著血管，讓心臟無法跳動，讓血液無法流淌，他覺得自己的心寒如冰塊，臉頰上都結了一層厚厚的霜，沉重無比。

    雨凝，他的女神，目前成了一個干瘦的男子，縱然他們之間的鏈接再堅固，也要用一點時間去消化，畢竟這是人類的本能，他不能像柏拉圖一樣，那份珍貴可以建立在純粹的精神領域去，他只是一個凡人，一個普通人，一個普普通通的不正常的人。

    他朝著前方一直走，走過山河大海，走過峰巒與草原，由南至北，從北向南。他的心飄到了北方，在那個地方，有一片草原，草原之上某個端著酒杯的微笑孩童朝著自己的走過來。

    “倘若這由我說出來，你的感情就不是自由的，我的存在也就沒有了意義。”伏雷得姆對著他開心一笑，好像在嘲諷自己的命運，然后就消失了，化為一縷青煙，和那起身而去的警長一同消失。

    他能去哪？真的回到“滅絕”島嗎？那里到處都是雨凝的影子，到處都是雨凝留下的美好，他怎么能去打破這樣的美好？

    他希望自己從沒有遇到葉雨凝，就從沒有“蟻巢”的出現，也就沒有攝靈和伏雷得姆，也許伏雷得姆依然在，只是在他的心中，不會時不時跳出來為他排憂解難。當然，他也不會遇到秦子揚和倪梓瓊，不會遇到藍帕，不會看到背叛的珈藍和凱弩，也不會抵達那該死的幽都和看到死去的爺爺。他的生活依然在那座平淡出奇的爬蟲店里，每天看著火玫瑰和白頭膝的幼體發呆，找書苑www.zhaoshuyuan.com 偶爾會進一批巴西金幽靈，培育一段時間，賺上幾千塊錢。那樣的生活雖然清貧，但是蕭曉沒有變壞，蕭云依然在，褚江河沒有失去弟弟，他也沒有失去純真。

    “想好了嗎？我們該回去了。”克拉姆.楊的聲音從身后傳來，樊貍回頭看著他，然后低頭看看表，驚訝自己已經在這走了五個小時，而克拉姆.楊竟然等了自己五個小時。

    “好了，可是我能去哪呢？”樊貍看著克拉姆，傻傻地問道。

    “我這樣的瘋子，都能找到自己的方向，你這么聰明的人，怎么就不能呢？”

    “秦子揚她們……已經離開了吧。”

    “沒錯，她們去執行任務了。”克拉姆回答。

    “那送我回去吧。”

    “回哪啊？”

    “‘蟻巢’吧。”樊貍長呼一口氣，對著天空一笑。未完待續!--over--啟用新網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