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漢克斯城堡的巍峨古老不同,羅森堡每時每刻都透發著森然恐怖的氣息。就像茫茫大戈壁上的一個巨大怪獸,似乎隨時都會擇人而噬。
在羅森堡南北兩個方向,大片軍帳呈扇形延伸開去。帳篷雖多,卻彼此間距合適,整體排布井然有序,絲毫不顯雜亂。
南北兩大片軍帳各自簇擁著一個巨型校場。此時已至深夜,然而兩片南北對立的校場上,依然可以看到整齊劃一的士兵方陣在操練。校場四周燃起一支支熊熊火把,命令聲、斷喝聲、武器交擊碰撞聲、火把噼啪作響聲此起彼伏。
作為雙湖綠洲最為重要的軍事要塞,羅森堡囤積著精銳程度不下于近衛軍的武裝力量。城堡南面的軍營以“漢克斯”命名,是雙湖綠洲城主米勒-漢克斯的軍隊;城堡北面的軍營則以“辛德”為名,實際的掌控者是黛拉。
而羅森堡內部,則關押著數以萬計的奴隸。
這些奴隸或被操練洗腦后,投進混亂戈壁那骯臟、黑暗卻異常興盛的奴隸市場;或在努力獲得足夠實力后,擺脫低賤奴隸的身份,成為羅森堡的士兵;或在暗無天日的羅森堡中痛苦死去,血肉成泥,尸骨化燼。
和表面富饒平和實則暗涌如潮的雙湖綠洲相比,羅森堡的主題,是赤裸裸的力量、生存、鮮血、暴力。
羅森堡頂層的一間巨大書房中,布萊正對母親黛拉憤怒地吼叫著:“媽媽,我們已經在羅森堡龜縮了這么多天了,還不夠窩囊嗎?為什么李維能在雙湖綠洲風風光光,我卻要和那些骯臟下賤的士兵一起訓練?!”
隨著克勞斯、馬昆和黑錘的相繼死去,黛拉已經在雙湖綠洲城內徹底失勢,于是帶著兒子布萊來到了羅森堡。只要羅森堡一半的武裝力量還在她的手里,米勒依舊拿她沒有任何辦法。
來到羅森堡之后,黛拉似乎一改囂張霸道的處事風格,顯得格外低調,沒有做出任何出格的舉動。除了每日親自巡視一番“辛德營”的訓練情況,她唯一的動作,就是把兒子布萊丟進了辛德營,和普通士兵一起,接受最為嚴苛而殘酷的訓練。
黛拉看著幾天下來已經瘦了一圈的兒子,眼神中卻沒有絲毫心疼,冷冷說道:“現在是夜間操練的時間,你應該在校場上訓練,而不是來我這訴苦!”
“不要!我再也不要回那個見鬼的軍營了!該死的,那根本就不是人能呆的地方,那是地獄!地獄!我一天也堅持不下去了。我可是雙湖綠洲未來的主人,為什么還和那些混帳士兵們一起吃住睡覺??”布萊氣得渾身發顫,聲音之大幾乎將屋頂掀翻:“媽媽!你這么對我……我到底還是不是你的兒子?”
黛拉渾身一震,突然上前兩步,啪的一聲,狠狠給了布萊一個耳光。
布萊愣住了,但還沒等他反應過來,又結結實實地吃了兩記耳光!他呆呆看著母親,臉上火辣辣的疼,竟不知道該做何反應。
“不要讓我再重復一遍……”黛拉冷冷盯著兒子,一字一頓地說道:“滾回你該去的地方!”
當房門被布萊重重摔上之后,偌大的書房只剩下黛拉一人。她喘息片刻后深深吐了口氣,重新坐回到書桌后,臉色復雜地低嘆道:“布萊,不要怪媽媽狠心……怪就怪李維成長的太快了。你如果再不爭點氣,根本沒有一點希望爭過他,就算有我、有弗洛城的幫助也是一樣。”
腦海中再次浮現出那個一路殺過長街,火并黑錘,最后無情扼住自己脖頸的年輕人,黛拉忽然死死咬住了牙齒。讓她從內心深處感到寒冷的,不是對方進步的速度,也不是屢屢跨級殺死敵人的實力,而是對方揮拳轟向自己時,眼中竟沒有一絲畏懼。
以六級實力,向弗洛城主的妹妹毫不猶豫地揮出致命一拳。勇氣堅定已不足以形容這樣的人。
“這個李維,必須死!而且一定要以最快的速度動手,否則讓他成長起來的話……”黛拉忽然焦躁地站起身來,來到高窄的落地窗前,遙看窗外那連綿的軍帳,以及營地中央那如火如荼的練兵校場。
“也不知道消息到弗洛城后,哥哥到底會做出什么安排……如果有安排的話,現在應該已經派人過來了啊……”
黛拉默默地思索著,作為法職者并不敏銳的目光沒有看到:辛德營北方不遠處,正有一個人影漸漸走來。
…………
“站住!你是什么人!”
辛德營門口,兩名負責看守的士兵大聲喝著,手中兵器已不由自主地舉了起來。只見大約而十米外,正站著一個渾身都籠罩在黑色大袍中的人,幾乎和夜色完全融為一體。
“請問,這里是羅森堡的辛德營嗎?”一個悠悠的男子聲音傳了過來,聽上去年紀不大。
兩名士兵對視一眼,其中年長些的緩緩開口:“不錯,你既然知道羅森堡辛德營的名頭,想必也清楚這個名字代表的強大力量。所以,陌生人,聰明的話就立刻離開!”
士兵的話很強硬,卻比平時碰到類似情況時要客氣許多。經過多年在刀尖上添血的日子,他已經培養出了對危險的敏銳嗅覺,本能地感到二十米外的那人不好惹。
黑袍在夜風中獵獵作響,那人似乎笑了一下,再次開口說道:“既然是辛德營,那就沒有問題了。麻煩你通報一下黛拉……恩,黛拉夫人,我是來見她的。”
老兵聞言一驚,猶豫了一下點點頭,卻沒有放下手中長劍:“你叫什么名字?另外,請你摘下帽子,我需要看到你的臉。”
“這可麻煩了……”腦袋被連衣黑帽遮掩的男子聳了聳肩,無奈地攤開手:“我沒有讓人通報姓名的習慣啊……這樣,你就告訴黛拉夫人呢,說她在等的人到了,她一聽就會明白的。”
老兵還沒來得及回答,身邊的同伴已經不耐煩地罵道:“我X!你這人羅哩叭嗦的煩不煩人?老老實實摘下帽子報上名來,否則就給我他/媽的有多遠滾多遠!”
“湯姆!”老兵冷喝:“給我住嘴!”
“阿諾,不是我說你,你還真是越活越膽小。要我說,這種不知所謂的家伙一劍下去,不就……”年輕士兵沒能說完,便駭然發現面前出現了一個黑色的身影。
他驚駭欲絕地想要后退,卻忽然看到男子攏在袖中的雙手似乎動了一下。隨即他的視線開始旋轉,還未轉完一圈,意識便永陷深淵。
年輕士兵直挺挺地栽倒下去,還沒有搞清發生了什么便橫死當場。一旁的老兵卻是看得真切:本在遠處的男子好似鬼魅般,瞬間便掠過了二十米的距離,然后咔的一聲扭斷了年輕士兵的脖子。
“你……你你……”老兵滿臉的震驚,就要開口大喊發出示警。他相信,不論眼前這人是誰,都不可能敵得過辛德營全營一共數千名訓練有素的士兵。
老兵大聲呼喊,發出的卻只是嗬嗬的氣聲。他愕然低頭,雙手捂住了自己的脖子,隨即緩緩軟倒,竟已被割破了喉管。
黑袍男子站在原地,好像什么都沒有發生一樣,低聲嘟噥道:“見鬼的,不就是通報一聲嗎,真有那么難?算了算了,人類這些亂七八糟的規矩還是不去管它為好,盡快完事后回弗洛城去玩女人才是正經……草!”
話音未落,人已消失在原地。
…………
五分鐘后,黑袍男出現在黛拉的書房中。他似乎對自己的速度很不滿意,不斷地抱怨著羅森堡內部的道路是如何如何曲折難找。
在男子出現的房中的瞬間,黛拉的臉色就變了,其中有憤恨、有惱怒、還有一絲深藏的無奈與無力。她的胸膛劇烈起伏著,死死盯著兀自抱怨不休的來人,良久才緩緩吐出一個名字:“本!奈!特!”
“哦!黛拉呀,好久不見了。恩,讓我看看……呵,你胖了不少呢。”男子說著掀開帽子,露出一張俊美得近乎妖異的臉龐。他的臉色蒼白如紙,嘴唇卻是殷紅似血,無論是臉部輪廓,還是五官線條,全都說不出的陰柔女氣。
黛拉努力讓自己平靜下來,冷冷一笑:“我倒是沒有想到,哥哥他會派你過來。”
本奈特盯著黛拉看了好久,忽然嘿嘿笑了起來,眼中滿是惡劣的笑意:“你似乎還記得當年的事情呢……呵呵,嘿嘿嘿!相信我,我記得比你更清楚。只不過你是記恨,我是回味!”
黛拉本已平復的胸脯再次劇烈起伏,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一個黑魔法“麻痹”抖手便砸了過去。
九級黑魔法落在本奈特身上,卻只是灰芒閃動了兩下,就如石沉大海般沒了動靜。本奈特一臉的笑容,戲虐地看著黛拉:“你忘了我的種族,還是忘了我的級別?區區九級黑魔法對我可沒有用哦。”
他走了幾步,把自己丟進沙發里,然后調整了一個舒適卻放肆的姿勢,故作無奈道:“不就是偷看了一次你洗澡嗎?哦不,是兩次,至于記恨成這樣?你可知道當初你決定要嫁給米勒-漢克斯時,我是多么的傷心絕望!”
“你不怕我哥哥殺了你,然后剁成肉醬?”黛拉冷冷道。
“我偷看你洗澡,他也不過一笑了之,又怎么會剁了我?”本奈特揉捏著自己的肩膀,又開始抱怨:“這一路過來,真他/媽的累人費事!快點說完正事,然后你趕緊給我安排房間,我得好好休息一下。”
他忽然想到了什么,臉上浮現出一個邪異的微笑:“哦對了,別忘了找幾個小妞來陪我,別找水靈的,要火辣野性的那種!恩,你知道我的品味的。”
黛拉站著沒動,語氣越發冰冷:“那就快點吧,有關李維,我哥哥怎么說?”
“哦,這個啊……”本奈特緩緩從懷中取出一件物事,朝黛拉亮了亮:“……城主大人說了,米勒這么多年來處心積慮,不就是一直想要這個嗎?我們給他就是!不過……是用來殺他的兒子。”
從看到那件物事的瞬間,黛拉就呆住了,眼中透出極度不可置信的神色。
那是一架小巧的弓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