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百四十一 紹興徐家

    浙江紹興，徐錫麟的家族老宅。徐錫麟死了，但徐家在紹興乃至浙江的影響力沒有減弱，徐偉、徐錫麒、徐錫驥三兄弟依舊是當地的名流，徐偉是教育學術家，徐錫麒是商會會長，徐錫驥從事藥學工作，個個都是人才。

    徐錫麟曾帶著他們兄弟一起留學日本，一起加入光復會，一起革命。他不僅影響了徐家兄弟，還培養了紹興大通學堂的大批革命人才。

    “碧成的信大家都看了，說說，這南華要不要去走一趟呢？”徐偉問道。

    “為什么不呢？現在南華正在大搞建設，修鐵路、辦鐵廠，吸引了很多人下南洋，我聽說溫州的商人都跑過去了。我尋思也要去看看，如果機會好，也在當地投資。”

    徐錫麒道。

    商人最實際，江浙的商人信息靈通，美華公司在上海廣州的招商引資的消息自然瞞不過他們，紹興商會里也有人提議要跟美華公司做生意。

    “我無所謂，只關心制藥研究。”徐錫驥淡淡道，“不過此事，最好問問大嫂的意見。”

    “那是當然！”徐偉點點頭。

    徐家大嫂叫王振漢，也就是徐錫麟的夫人，曾隨丈夫一起留日，一起加入光復會，一起參加反清革命，是個難得的巾幗英雄。

    王振漢跟秋瑾交好，可惜丈夫犧牲了，好朋友也犧牲了。徐錫麟死后，她就獨自撫養兒子徐學文。一直以來，徐家兄弟都非常敬仰這位大嫂。

    徐錫驥又道：“大侄子今年也十八了，應該出去見見世面了。呂碧成不是說，南華準備建一所熱誠大學嗎？熱誠學校是大哥的心血，可惜被火燒掉了，現在正好有個機會重建，雖然遠在南洋，不過我們徐家人應該參與其中。”

    “沒錯。”徐錫麒符合道。

    有呂碧成的照拂。無論是延續徐錫麟辦學的理想還是徐家后代的發展，都會有所保障。

    看著兄弟倆都贊成，徐偉凝重地點點頭。現在他是徐家的家主了，要承擔更多的責任了。包括計劃中的熱誠大學估計也要他來實現了。

    接著徐家兄弟找到大嫂王振漢，聽說徐家兄弟要下南洋，王振漢很是驚訝，有些猶豫。

    “二叔，你要去南華？”徐學文一臉興奮地看著幾個叔叔。

    “你也知道南華？”徐偉笑問道。

    “怎能不知道呢？他們打敗了荷蘭人，成立一國，何等威風啊！我們學校的老師同學都在議論呢？”徐學文興奮道。

    “說什么來著？”徐偉道。

    “有些老師覺得南洋偏僻落后。蠻夷之地，沒開化，沒什么了不起的。同學們覺得他們有本事，我們班上有個廣東來的同學，她說叔叔在南華開飛機，可牛氣了。還說他們家在南華有幾千畝良田，要騎馬才能跑完呢。”

    徐學文道。

    “那你想不想去南洋呢？”徐偉笑問道。

    “這個——”徐學文轉頭看了看母親王振漢，可惜王振漢早年因傷感過度感染失明。看不到兒子蠢蠢欲試的眼神。

    出洋啊，對于一個十幾二十歲的青年來說，有說不出來的誘惑。意味著可以見識很多先進的東西。

    王振漢也出過洋，焉能不知道兒子的心思，聽那語氣就知道年輕人的心要飛出去了。

    要去陌生的南華，她心里有些擔憂。

    “我雖然瞎了，但心可不瞎，只是那南華真有那么好？”王振漢問道。

    “現在的條件確實不太好，不過多了種希望的東西。此事是呂碧成先生邀請的，她現在已經是南華的教育部次長了，她的愛人是南華的實業部部長，料想她的話不會有假的。

    而且她還表示。南華政府愿意籌辦熱誠大學，實踐大哥軍國民教育的理想。我尋思著，現在國內的情況，亂成一團，各路軍閥割據，下南洋對我們徐家還有光復會舊部都是一個良機。畢竟我們跟南華沒什么過節。他們熱情邀請，心意是真誠的。

    光復會過去還接受過南樣華商的資助，有過良好的合作，雖然多年沒聯系了，但關系還在。”

    徐偉解釋道。

    “二哥說得沒錯。嫂子，你不知道啊，南華那幫人跟國民黨關系不大好，不愿意搭理國民黨，自成體系，為了這個我們就應該和南華交好。”

    徐錫驥插嘴道，樣子有點幸災樂禍。

    光復會的新領袖陶成章被人干掉了，兇手是誰，光復會人心里清楚，只是沒有證據而已，雖然現在光復會一盤散沙，組織的大佬們也不主張報復，但大部分會員心里都看不得國民黨好。這雙方的積怨太深了。

    徐錫驥的話讓徐偉眉頭一皺，他現在心灰意冷，只想教師育人，搞學術研究，可不想參與到政治斗爭中去，不過他心里也憋了一股氣，沒有反駁弟弟的話。

    聽到徐錫驥提起政治爭斗，王振漢心里的猶豫馬上就消失了，為了兒子，她似乎要離開這個是非之地，而且呂碧成提到的籌辦熱誠大學，延續徐錫麟的理想，她不能拒絕這種好意。

    “好吧！就按二叔的意見辦吧！不過我們家以后不要再涉及到政治斗爭里面去了，安心賺錢、教師育人或者潛心制藥。”王振漢告誡道。

    她的意見徐家兄弟不能不聽，徐偉等人凝重地點點頭。

    事實上，光復會在辛亥后已經退出民國的政治舞臺，當初熱情高漲的青年們把精力轉移到教育、商業等其他方面去了。

    徐學文暗自興奮，他那個同學可是女的，爸爸是西方石油公司在紹興的經理，很快被調回南華首都出任政府官員，她也好跟著回去上學。

    “這樣終于可以不分開了，真想試一試開飛機的感覺啊。”徐學文心里美美地想道。

    那女同學有一次不小心說漏嘴，她那做飛行員的叔叔不僅打仗厲害，還開飛機泡了一妞。

    這讓徐學文心里記憶深刻，想到還有傳說中南海那片蔚藍的海洋，徐學文的心一下子飛走了。他們一家長輩都出國洋，焉能讓年輕的徐學文窩在國內不出去闖蕩一番呢……三位徐先生。船票和行李我已經打理好了。”

    一個身材敦實的中年男人對徐偉兄弟笑道。

    “有勞伍先生了。”徐偉拱手道。

    眼前的伍先生叫伍銘，一個即將調回南華任職的美華公司的經理，同時也是西方石油公司在紹興的買辦。

    “很容易能和你們一起共渡上海，是我的榮幸。徐家兄弟的英雄事跡。讓人欽佩。我在這里兩年，每次提起徐錫麟先生，人們都會交口稱贊，可惜天妒英才啊。”

    伍銘嘆道。

    紹興自古文風鼎盛，江南的韻味熏陶了一代代人，近代以后，這里的人開闊了眼界。或經商或者從文或者致力科研，在各行各業都涌現出大量的人才，難怪總部會如此上心。

    聽伍銘提起兄長，徐家兄弟心里黯然，同時也感到驕傲。

    從這位伍經理的熱情的態度來看，徐家到了南華肯定會受到重視的，想到這里，徐偉暗暗放心。

    “這位是我兄長的唯一兒子徐學文。學文，向伍先生問好。”徐偉朝徐學文道。

    對于這位即將全城陪同徐家一起下南洋的伍經理，徐偉不敢小視。對方可是紹興出名的買辦，紹興的商人不少都得靠他吃飯呢。

    “見過伍先生，伍先生你好。”徐學文恭敬道。

    “哈哈。我知道你，你是莉莉的同學。以后叫我伍叔吧！”伍銘爽朗笑道，看著一表人才的伍學文眼中滿是欣賞。

    “啊？”徐學文有些驚訝地看著眼前一臉熱情的伍銘，抬起頭看見一個青春豆蔻的姑娘笑盈盈地走來。那一身藍色的學生裝太熟悉了。

    “說曹操曹操就到。這是小女伍莉莉。”伍銘道，一臉驕傲地看著出落得大方的女兒。

    一番寒暄后，伍銘笑道：“呵呵。三位徐先生，我們到船里詳談吧！”

    “好。”徐家兄弟拱拱手，他們也有不少關于南華的問題想請教伍銘。

    大人們知趣地走了。留下徐學文和伍莉莉這對男女青年在船頭看風景。

    徐學文偷偷地看了看伍莉莉潔凈的臉，發現對方看過來馬上別過頭去。

    “真高興你也能來。”伍莉莉道，聲音有些弱，但徐學文聽出話中藏有的絲絲甜味。

    “我也沒想過會這么快。前幾天我叔叔跟我說要下南洋的時候，我心里可高興了。你說南洋那海像這片海那么藍嗎？”徐學文笑道。

    “嗯。很清澈透明，可以看清水底的珊瑚。還有水中各種各樣的熱帶魚，好看極了。沙灘上的五彩繽紛的貝克，岸邊的椰子樹，各種各樣的水果，舒服的海風，南洋真的很美。”

    伍莉莉憧憬道，心說如果可以和心愛的人漫步在海灘上，天空一輪皎潔的月光灑下來，就更好了。

    “那里可以開飛機，飛過藍海，飛過茂密的熱帶雨林嗎？”

    徐學文問道，一臉期待地看著伍莉莉。這個問題對他很重要，他一直夢想著上藍天，而南華好像是唯一能讓他實現這個夢想的地方。

    “當然。我們家就有一架！我上去過呢。”伍莉莉驕傲地挺起胸膛，含苞待放的蓓蕾已經頗有規模了。

    不過卻被徐學文直接無視了，他抓住伍莉莉的手，著急問：“真的？我可以試一試么？”

    “你？”伍莉莉看著徐學文熱切的眼神，點點頭道，“那可是我叔叔的寶貝，到時候我帶你去問問他，他最疼我了。”

    一天后，船到上海，伍銘帶著徐家兄弟直奔公共租界的威廉花園。

    看著亭臺樓閣、噴水池假山、鮮花錦簇的莊園，徐偉坐在汽車里，心里暗暗驚訝。在寸土寸金的租界，能住在這種地方，肯定是極有權勢的人。

    “伍經理，這是？”他問道。

    “這是美華公司上海總部的老板的家。他請說你們要來，特意要見見你們。他很好說話的。”伍銘笑道。

    一下車，就看到林一民站在門口，笑著走過來。

    “伍兄，一路辛苦了。”林一民笑道。

    “不辛苦，林先生。這位是徐偉徐校長，這位徐錫麒徐會長，這位是徐錫驥先生。還有王振漢女士和她的公子徐學文。”

    伍銘熱情地介紹道，又介紹林一民道：“這位是林一民先生，我的老板，年少有為。”

    “伍兄說笑了。”林一民笑了笑，熱情地邀請徐家兄弟進門。

    林一民的熱情態度讓徐家兄弟很受用，他們有點忐忑地走進這座富麗堂皇的房子。

    看著鋪滿名貴大理石、閃閃發亮的地方，寬敞的舞廳，各種新潮家具，墻壁上名家名作，徐偉心里感嘆。

    “這宅子真是了不起啊！我看全上海也沒有幾家。”徐錫麒首先贊嘆道。他是個商人，因此也更圓滑開放些。

    林一民點點頭，笑道：“房子有些大，感覺有些空。別人送的，推辭不了，只好住了下來。去南華的船過幾天才有，幾位徐先生就安心住在這里，讓我一盡地主之誼。”

    徐偉看了看伍銘，見他沒有反對，笑著點點頭道：“那就打擾了。”

    “南華的情況相信伍兄已經給你們講了些吧，我也不再重復了。總之，我們對徐家還有光復會的同志是抱有一片赤誠之心，希望雙方攜手，共創大業。有什么需要幫忙的盡管開口，能幫一定幫。”林一民真誠道。

    他這些天拉到了不少投資，資金是南華需要的，但同時也需要像徐偉這種人才，所以徐家的到來讓林一民非常高興。

    “謝謝林先生的好意。下南洋確實給我們一個新的機會，開辦學校、培養中華人才也是我的志向。”徐偉笑道。

    他的話就是說光復會不是去南華爭權的，只想辦教育，培養人才。

    林一民點點頭，看到了對方眼中的真誠，他又轉向徐錫麒：“南華是片投資熱土，找書苑 wｗw.zhａoshuyuan.com 相信徐先生考察后不會失望的，希望徐先生有機會多多宣傳南華，讓更多江浙商人到南華來投資。”

    “那是當然。這幾年紹興商會一直都和美華公司保持良好的合作關系，不是嗎？”徐錫麒笑道。

    “沒錯。徐老板可是幫了我不少忙啊，相信我們在南華還有更多的合作機會的。”伍銘笑道。

    伍莉莉暗自打量坐在身旁的徐學文，長輩們說話，他們倆小輩插不上嘴，對他們的話題不感興趣，感覺有些壓抑。

    “林叔叔，林妹妹在嗎？我要去看看她。”伍莉莉插嘴道。

    “林妹妹？”林一民愣了一下，才想起伍莉莉這丫頭給自己的女兒林淑儀起了個小名林妹妹，他笑道：“在樓上。”

    “學文，我們上去看林妹妹吧！”說完抓起徐學文的手就往樓上走。

    “這個瘋丫頭！”伍銘看著那對消失在樓梯的青年笑罵道，眾人笑而不語。(未完待續)RQ