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曉梅，我看你們單位這個趙小海，要么是個大騙子，要么將來可能會有大出息。”
“咦……，老王，你怎么有這樣的疑問？我咋沒看出來！”張曉梅正為女兒的事高興呢，她沒有完全聽明白丈夫話里面的含義。
“呵呵，你呀，真是個婦道人家，一點聯想力和判斷力也沒有！”
王洪壽的家庭，具有很明顯的時代特征，他老家是惠陽縣，妻子原是民辦教師，屬農村戶口，當時這種組合也叫“一工一農”家庭。七十年代末、八十年代初國家推行“農轉非”政策，老婆和三個孩子才由農業戶口轉為城鎮戶口，張曉梅被安排到縣殘聯工作，三個孩子因為在農村長大，所以才沒沾染上一些紈绔子弟的不良習氣。由于他本人長期不在惠陽本地工作，從惠陽相鄰的冀縣縣長任上調到老家擔任縣委書記還不到一年，根基不深，官場網絡還沒鋪展開來，這與長期在惠陽官場經營的縣長楊堅形成了鮮明對比。
張曉梅在政治問題上還是非常崇拜自己的男人的，聽丈夫這樣評價趙小海，她不由來了興趣：“快說說看！”
“噢，我也只是在琢磨，你想啊，像考大學這樣的事，是多么難辦的事情啊，連我這個當縣委書記的都得掂量掂量，想來想去，也沒找個一條可靠的途徑讓咱們茜茜能順利上學，這個趙小海竟然主動答應下來，并且在三兩天內就給了咱們明確的答復，呵呵，時間也有點太短了吧？”
王洪壽搖了搖頭，“難道他想騙咱們的錢，不可能吧，像我這樣的身份他也不敢啊！”
聽丈夫這么一分析判斷，張曉梅好像也開了點竅，對啊，為了女兒上學這事，兩口子倆曾經盤算過若干次，也從各個渠道了解了一下，不花錢肯定辦不成事，花了錢能不能辦好事也很難說，為什么趙小海竟敢滿口應承下來呢，他那個同學的爸爸真有那么厲害嗎？
“如果不是為了騙錢，就是為了自己的政治前途了。”
張曉梅笑笑道：“嗯，有這個可能，老馬還有兩三個月就退休了，小海肯定想接他的班，讓你給他使使勁兒。我說吧，本來這個小伙子就不錯，腿腳勤快不說，還特別機靈，連我們會長老馬都把他當半個兒子使喚，呵呵。不過最近我感覺這孩子有了心事，好像比以前穩重了，你還埋怨人家冒失呢！”
王洪壽摸著青光的下巴微微點了點頭，上次送走檢查組之后，楊堅專門跑到自己辦公室，對縣委常委、常務副縣長孫懷忠沒等自己和他趕到就擅自匯報一事相當不滿意，同時對縣殘聯的應對措施也很不高興，尤其是對這個趙小海更是憤怒到了極點，他算什么人啊，不僅在座談會上大放闕詞，而且竟然還擅自左右檢查組的走訪路線，把領導們帶到了那樣一個癡癡呆呆的家庭里，一看那破爛不堪的樣子，就是故意想給惠陽縣抹黑！王洪壽雖沒表明態度，但趙小海確實給人一種急于表功之感。
“曉梅，你為什么不愿當會長呢？”王洪壽突然又轉移了話題，對妻子不愿當領導一事發生了興趣。
“嗨，我一個老太婆怎么能干得了？你老婆有多大能耐你還不知道啊，都這個歲數了還操那閑心干什么呀？”
王洪壽心里清楚，蔡明理已經暗示過，要是老婆有興趣的話，等馬本耀一退休，曉梅可以擔任縣殘疾人福利基金會的會長，他這是想雙方都討好呢！老蔡調回縣城的事，當初自己是明確反對的，原因是按照他們縣里不成文的規定，鄉鎮二把手以下必須干滿一個任期以上，才能調回城里，他擔任鄉長才三年，根本不符合縣委要求嘛。但是由于楊堅堅持，其他常委們大多數也同意這一意見，王洪壽才沒有否決。還有幾天就要去京城了，兩口子又叫過女兒叮囑了半天，才放心去休息。
第二天，趙小海吹著口哨，懷著愉快的心情剛上班，就被馬本耀喊進了辦公室。
“小海，你來我辦公室一趟！”
等小海進來，馬本耀趕緊關上了房門。見馬會長神秘兮兮的樣子，趙小海有些莫名其妙，通過這些日子的了解，他已經完全摸清了自己會長的性格，這個老頭是一個老實本分、膽小怕事的人，一旦遇到大事就沉不住氣，現在這模樣，估計不知道又出了什么狀況。
“小海，你那個調研報告給蔡局長看過沒有？”
“沒有，怎么了？”
“壞了，要出大事！”
馬本耀急得直搓手，不停地在屋內轉著圈子。剛才，他被蔡明理叫進辦公室，劈頭蓋臉地訓斥了一頓，說自己無組織無紀律，竟然偷偷寫黑材料準備告黑狀，這讓老馬感到相當委屈，自從參加工作以來，他馬本耀還從未干過違反組織原則的事情呢，怎么臨近退休，反而鬧出這等事情來呢？
“你說吧，這篇材料是怎么回事，你要準備報給誰，你要把咱們縣為殘疾人做的工作全部抹掉嗎？為什么要這樣做，是誰指使你的？”
蔡明理“啪”把趙小海熬了一整夜搞出來的調研報告仍在老馬面前，讓他解釋。
當時，改革開放還沒有幾年，一些干部的思想里始終繃著一根弦，在特殊年代養成的特殊習慣，促使他們很注重對下屬忠誠度的觀察，甚至通過安排一些工作來考驗。這篇材料在蔡明理看來，自己從未安排殘聯寫，現在他們竟然背著自己偷偷搞好了，這說明了什么，這說明馬本耀根本沒把他這個局長放進眼里，這樣下去怎么得了？
“蔡局長，上次國家和市領導來檢查，找書苑ｗww.zhaoshuyuaｎ.coｍ不是讓我們再寫一份情況報告嗎？”馬本耀辯解道。
“糊涂”！蔡明理一聽這話更惱怒了，他“啪”的又拍了一下桌子吼道：“老馬啊，我說你呀你，你剛參加工作還是個愣頭青咋地，怎么不懂領導們的想法呢？上次捅的簍子還不夠，沒看到把楊縣長都氣糊涂了嗎？人家那是客氣，你還真以為咱縣的殘疾人工作做的真有那么好？哼！”
蔡明理說的沒錯，有時候上級的檢查、會議確實不用太當回事，強調的整改、貫徹措施，大多數是程序性的，沒必要太認真。再說，要說落實領導指示的話，也要由縣委、縣政府兩辦下通知給民政局，然后再由民政局層層上報，自己從來沒接到通知，更沒有簽署過讓縣殘聯準備材料的意見，你馬本耀瞎積極個什么勁兒啊，哼，簡直不把我蔡明理放在眼里。
“你回去！給我好好寫份檢查，以后這種無組織無紀律的事情絕對不允許再次發生！”蔡明理氣呼呼地把馬本耀趕了出去。
“唉，你看這事辦的，都怪我！”
老馬不住埋怨自己太大意，平時他對趙小海太信任了，當小海說要寫一份報告時，他以為蔡局長已經安排過了，誰知道現在竟然是這樣！
趙小海見馬本耀愁眉苦臉的樣子非常不忍心，他明白蔡明理是在給老馬“下馬威”，上次馬會長保舉自己擔任會長，忤逆了一把手的威嚴，這是頂撞了他之后的后果，于是安慰道。
“呵呵，馬會長，您不用擔心，都怨我沒說明白，這報告咱們一定要上報，我有辦法處理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