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也幸虧是在虛擬世界，他才能使用特異的方法復原自己。更準確地說，在虛擬世界里，他只需要專注于恢復能量就足夠了。如果是現實世界，同樣的方法消耗掉的能量將比這里大上無數倍，即便達不到愛因斯坦的質能轉換公式那么夸張，至少也要先退出戰斗才行。可是梅羅紋加會放他走嗎？看看對方的表情，再感受一下那幾乎凝結成實質的殺機吧，估計此刻的梅羅紋加把他千刀萬剮都難解心頭之恨。退一萬步講，即使只需要專注于能量，他也無法突破規則進行超常規恢復，真氣的話就必須煉精化氣，念動力的話就必須溫養精神，基因鎖也得先熬過反噬再談別的。可是在虛擬世界，只要信念足夠堅定，就可以突破一切規則。莫菲斯被史密斯搞到精神崩潰的邊緣，尼奧一聲召喚就立刻能恢復到崩斷手銬的程度，王楊的精神修為比莫菲斯更加高深，恢復能力自然也更為迅速。
可是就算如此，他也不可能在這么短的時間里恢復戰斗力，自從梅羅紋加出手開始，他的精神就一直處于極限狀態，也就是相當于鄭吒的自創技能狀態，更別說他中間還在繼續爆發，如果是在現實中，他早就經脈盡斷、丹田全毀了。如此重的傷勢，哪怕只是恢復到基本的行動力，也至少需要三分鐘，如果要恢復到足以承受他的再次爆發，就至少要十分鐘才可以。而到此刻為止，才過去了不到六分鐘而已，也就是他的真氣無法被Matrix的代碼解析，使得梅羅紋加無法判斷他此刻的身體狀態，剛才的痛毆也讓梅羅紋加有點兒驚疑不定，這才沒有立刻攻擊，否則早就上來把他大卸八塊了。現在他必須通過說話，延緩梅羅紋加的攻擊意圖，盡可能地給自己留出時間來。
不過王楊的攻擊意識實在是深入到了骨子里，哪怕明知道此刻不能過于刺激對手，他的第一句話還是讓梅羅紋加差點兒暴走。
“梅羅紋加，你變弱了。”
這一句話，就讓梅羅紋加整張臉微微扭曲起來。
沒錯，雖然梅羅紋加看起來已經恢復完好，但是他的確變弱了。可能他的身體沒有變弱，可是他的意志卻在減弱。就像他自己說的“這是六百年來，我第一次感受到疼痛”，這真是一件匪夷所思的事情，身為曾經的救世主，Matrix的最強者，意志本應該堅不可摧才對，怎么一點兒疼痛就這么大反應？還有在原劇情里，尼奧不過是干掉了他幾個手下就一臉吃屎的表情；這還是達到四階基因鎖的強者嗎？別說對比度過心魔后的鄭吒了，就算是莫菲斯也能甩掉他十八條街去。
怎么會這樣？
“變弱？恐懼已經讓你神志不清了？還是我聽錯了？”梅羅紋加的眼中閃動著瘋狂的殺意，他咬牙切齒地說道，“如果你希望死得更加痛苦，我樂意效勞。”
但是王楊接下去的一句話就讓他不得不強行壓下攻擊的沖動：“知道為什么嗎？”
哪怕梅羅紋加恨不得立刻將王楊撕成碎片，但是身為程序的一員，完美的邏輯性不允許他欺騙自己，他比任何人都清楚，王楊沒有說錯，至少眼下面對王楊，他原本那種堅不可摧的必勝心已經有了一絲絲的動搖。即使他反復計算后得出的都是同樣的結論——兩人之間實力相差懸殊，王楊擊敗他的可能只有不到百分之一——這種感覺仍然頑固地盤踞在他的理智之外、意識之中，而殘存的人性則讓他對這種感覺產生出很強烈的反應——他從來沒有像今天這樣迫切地想要殺掉一個人，從來沒有。
與之相對的，他更加迫切地想要知道：這是為什么？
“這可真是一件有意思的事情啊，”梅羅紋加鐵青著臉喃喃自語道，“從見到你的第一秒鐘開始，我就必須回味這些感覺，驚訝，反感，難堪，疼痛，憎恨，憤怒，狂躁。。。。。。我原以為早就遺忘了這些。。。。。。六百年過去，我發現這些感覺還是一樣的糟糕，或者是更糟糕。好吧好吧好吧！現在說這些好像有點兒多余，那么讓我聽聽你的高見，也許這能讓我待會兒決定你的死亡時多出一點兒仁慈來！”這樣說著，他的臉上又慢慢出現了笑容，但是他的雙眼卻如萬年堅冰般寒氣迫人。
王楊閉著眼睛，臉上也浮現出一抹挪揄，他淡淡地說道：“如果你僅存的人性就是用來自欺欺人，那還不如徹底拋棄的好。”
這句話就像迎面一拳，逼得梅羅紋加整個人的氣勢為之一滯，他幾乎忍不住就要出手了，但是想了想，他還是冷笑起來：“你們東方宗教佛教教主降世后的第一句話不是說上天下地唯我獨尊嗎？在這個世界，我就是那個唯一的至高無上。我承認小看你了，用一半實力殺掉你會吃力一點，但是全部實力呢？中國人幾千年前就知道強者恒強、弱者恒弱的道理。你反而想逆天行事嗎？”
王楊臉上的挪揄已經轉變為似笑非笑，他不疾不徐地說道：“唯我者，非獨指釋迦牟尼，而是指六道眾生。釋迦牟尼這句話是要告訴世人：人生天地間，每一個人都是自己的主宰，決定著自己的命運，而不必聽從于任何人或者任何超乎人的神。不僅佛家，道家也講求道法自然，以天地為師。只有西方宗教的教主才總是以超人的神格自居，妄圖主宰人類吉兇禍福，操縱萬物生死榮辱。而且在漢語語義中，所謂強，有容乃大者強，自強不息者強，所謂恒，長生者為恒，寂滅者為恒，和諧者為恒，都是教弱者變強。換句話說，強者恒強、弱者恒弱的本義是自強方為強，而不是強者始為強。”
說到這里，王楊意有所指地補充了一句，“在東方，這是常識。”
Matrix的建立是基于人工智能，而人工智能又是在美國研制成功，是西方文明實證主義的集大成者，意識形態上自然也繼承了歐美的西方自我中心主義傳統，對于微言大義博大精深的東方文化，認識深度僅限于一些很膚淺或者說能夠直接產生利益的東西，比如功夫。這一點就連梅羅紋加也概莫能外。如果立足于西方文明進行舌辯，十個王楊也不是梅羅紋加的對手。但是梅羅紋加為了彰顯自己的優勢，扭轉不利局面，居然好死不死地妄圖用東方文明來壓倒王楊；更加巧合的是，黑客帝國的導演沃卓斯基兄弟（現在應該叫姐弟了）雖然是根紅苗正的西方人，但卻對來自東方的印度教和佛教智慧非常尊敬，整個黑客帝國系列也是以印度教和佛教智慧為核心，東方宗教思想區別于西方宗教思想的最大特點就是它是一種哲學，而不是控制人的方式；這跟梅羅紋加長久以來奉為圭臬的處世信條幾乎是南轅北轍，梅羅紋加這樣做就等于自己送上門來被打臉，既然如此，王楊當然不會客氣。雖然這一回合他看起來鋒芒盡斂，僅僅就本義進行解釋，但是在舌辯的時候，這就等于直接瓦解了對方的理論依據，這可比一次單純的攻擊得手厲害多了。
果然，梅羅紋加的臉色已經從憤怒扭曲轉變成了五顏六色，陰沉的都快滴下水了，實力明明占優卻被逆襲，現在連六百年的學識也成了笑話。王楊這家伙難道真是他的克星嗎？
“以己之短攻敵之長，智者不為。”王楊閉著眼睛，好整以暇的補上一刀，“你現在方寸已亂，陣腳已失，你自詡強者，試問你強在何處？”
“你——”梅羅紋加幾乎睚眥盡裂了。怒急之下，整個人都微微顫抖起來。他突然覺得，讓王楊多活一秒鐘都是對自己的莫大羞辱。
就在他忍無可忍的時候，王楊一句話又把他出手的沖動強行壓了下去：“你之所以弱，就是因為你太強。”
這句話如同當頭一盆冷水，瞬間把梅羅紋加澆懵了。
“你。。。。。。”梅羅紋加呆呆地看著這個讓他無比厭惡無比憎恨無比抓狂的對手，整個表情都凝固在了臉上。活了六百年，他第一次覺得腦子不夠用。什么叫“之所以弱，是因為太強”？這句話根本不符合邏輯啊。找書苑 www.zhａosｈuyuan.cｏm
梅羅紋加強不強？
極強。
在Matrix的大世界里開辟自己的小世界，這是什么能力？放在洪荒中，這就等同于混元圣人級別的大能。
梅羅紋加弱不弱？
極弱。
當王楊的實力超出他的計算，并且對他自身造成傷害時，他表現出來的情緒不穩、反應過激、進退失據，這樣脆弱的戰斗意志，哪里還算一個身經百戰的超級強者？根本就是初入戰場的菜鳥嘛。讓人不得不懷疑他這六百年的歲月都活到狗身上去了。
極強的戰斗力與極弱的意志力，極其矛盾地集于梅羅紋加一身。
王楊仍舊閉合雙眼，但是他的話卻如利劍，直刺梅羅紋加內心：“你是第一代救世主，為了能給機器成功找到進化之門，設計師賦予了你最高的權限和最強的能力，在大局上你可以憑借因果律掌控一切，決定絕大多數人的命運，甚至不需要你親自動手，從表面上看，永遠是你給別人選擇，沒有人能讓你選擇。只可惜，這種強大不是你努力的結果，而是命運選擇了你，你從擁有之初就缺乏匹配它的心境，當第一代Matrix升級完成，你拋棄自己的人類身份的那一刻起，你連駕馭它的動機和斗志也消失了；你已經忘記了怎樣在生死一線中把握勝利，也不懂得怎樣去打一場無把握的之仗。你有絕世強者的戰力，卻沒有絕世強者的心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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