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經結束了……
看著古伊娜朝羅立空那邊跑去，耕四郎面露異色，先是下意識的向著古伊娜跑去的方向揚了揚手，但剛揚到一半就已經收回。
確實如他剛才所想，雖然還小，但比一般孩子更早熟的古伊娜確實已經對羅立空產生了一些可能連她自己都沒有發覺的情愫，并不是簡單地對優秀長輩的憧憬仰慕，而是真正男女之間的情愫。
如果沒有這一場戰斗，以羅立空展露出來的天賦，十年后，甚至五年后就能夠達到他這個層次，甚至超越他這個層次，成為一代大劍豪。雖然古伊娜是女孩子無法繼承道場，但如果羅立空成為她的丈夫，繼承這個道場，也不失為一件好事。
如果之所為被稱之為如果，正是因為這世界上從來就沒有如果。
耕四郎雙眼平平的看著那邊，眼神中有惋惜，卻無后悔。
就算明知會如此，再來一次耕四郎依舊不會留手，劍豪之間的生死對決容不得半點雜念，要么用自己的劍斬殺對方，要么被對方所斬殺。一旦對決開始，兩人相互的身份就只是“我”和“對手”，其他的不論是何等親密的關系都不復存在。毫無疑問，他和羅立空都是真正的劍豪，所以他們都想著要殺了對方。
羅立空已經敗在了他的劍下，剛才那一件他沒有任何保留，別說現在身體實力還遠不如他的羅立空，就算他本人正面吃上這一擊也是同樣的下場。這是除非時間逆流否則絕對無法改變的事實。
耕四郎依舊保持著那個姿勢，風吹動著他單薄樸素的劍道服，他卻沒有感覺到多少涼意，只是平靜的看著古伊娜見羅立空最后一面的畫面。
……
時間依舊無情的流逝著，天色不知道什么時候已經陰沉了下來，林子里的風也隨著漸漸大了起來，甚至有些烈了。
“看來風雨要來了……”耕四郎抬頭看看天色，低聲自語了一句。
緊接著，沒有任何征兆的。
他臉色驟然間一變，難以置信的迅速將目光投向羅立空原來身處的位置。
百十米外，羅立空睜開了眼，他的臉上同樣在剛才被耕四郎劍勢中散逸的劍氣所傷到，留下來數道并不深的小口……
而再次睜開了眼的他，臉上死灰之色瞬間消退，他的目光在睜眼的瞬間就對上了耕四郎的投視過來的目光。
“古伊娜！快離開那里！”耕四郎神色大變，瞬間已經向著古伊娜吼道。在他的感知中羅立空竟然完全不復剛才他所感知到的那般虛弱垂死，反而是前所未有的強盛。
羅立空欺騙過了他的感知，也欺騙過了他的眼睛。剛才那漸漸喧囂起來的凌厲如刀的風，并不是山雨欲來的山風，而是羅立空劍勢重新積蓄到頂點引動空氣而產生的刀風。隱忍到現在，直到他完全失去了防備才悍然暴露出來，耕四郎毫不懷疑，接下來便是羅立空攜他那蓄勢已久的劍勢向自己一陣強襲猛攻。
到了他們這樣的層次，就算只是戰斗的余波都足以摧垮一支軍隊，古伊娜毫無防備的距離羅立空只有不到三尺的距離，一旦羅立空悍然動手，首當其沖的就是古伊娜了。古伊娜只是普通人的層次，就算羅立空的全力突進只是從她身邊擦過，都會帶給古伊娜對她來說十分之重的傷害。
同樣身為劍豪，易地而處耕四郎也絕對不會把古伊娜的安危放在心上，隱忍這么久才等到的圖窮一擊羅立空怎么會因為古伊娜區區一個小孩而放棄掉？
所以耕四郎在沖著古伊娜大吼出口的時候就已經怒目圓睜，再次進入了劍豪模式，對著羅立空滿是殺機。百十米的距離，對他來說或許是瞬息即至，但瞬息之間也完全足夠羅立空先發制人了，兩人交手的余波又怎么是古伊娜一個小小女孩所能夠承受的？
耕四郎的眼神滿是絕望。
……
而羅立空那邊，古伊娜原本還低伏著頭低沉著為羅立空抽泣傷心，突然聽到父親的吼叫聲也是反應了過來，然后不解的轉身看了看父親，然后瞬間像是想到了什么，驚喜的把身體轉回原處……
羅立空站了起來，但卻并沒有如同耕四郎所想那般爭分奪秒的向耕四郎發動自己的圖窮匕見之擊。
他只是站了起來，后背倚著身后的滿是血跡的樹干，他臉色雖然死灰盡褪，但卻依舊殘留著失血過多的蒼白，盡管這樣，他依舊微笑著看著眼前這個為自己哭泣的小女孩。
他溫和的笑著，平靜的看著滿臉驚喜、難以置信的呆呆的看著自己的古伊娜。
“你……真的沒事了？”回過神來的古伊娜急忙問道，雖然看羅立空這樣看上去確實是不會死了，但這個一瞬間悲喜交加的少女還是需要羅立空親口確認一下才能讓自己安心下來。
“當然沒事了……”羅立空微笑著，輕聲回道。他平靜的將目光落在古伊娜還殘帶著淚痕的臉色，只把這時候收起了男孩子氣的古伊娜看得有些羞澀的低下了頭，不敢與他對視。
卻沒有人注意到有一瞬間他瞳孔的焦距略微改變了一些，雖然目光落點依舊是古伊娜英氣姣好的臉龐，事實上卻已經穿透了古伊娜的臉，落在了遠方。
看似伸出手就能夠夠到，實際上無論如何也無法回去的地方。
那是一張和古伊娜有五六分相似的女性的臉。
那時候，他叫羅立空。
而現在，他是羅立空。
“已經回不去了，羅立空……”
同樣不為人知的隱秘的收回視線，也收回了心神。遠方那張熟悉而又陌生，無法再次觸及的臉龐逐漸消散，他心中只是輕嘆了一聲。
回過神，古伊娜英氣的帶著淚痕的小臉映入他的眼眶，小嘴微張，像是要說些什么。
現在并不是說話的時間，羅立空平和而又不容反駁的打斷了她還未說出口的話：“有什么事之后再說吧，老師說的沒錯，你應該離開了……”
“為……為什么？”古伊娜呆呆的看著他，有些轉不過腦子，只是干巴巴的了一下。
“因為我和老師的戰斗還未結束。”羅立空已經將目光轉向前方與耕四郎四目相對，語氣也不由變得有些肅殺起來。
但是聽得兩人還要繼續戰斗的消息的古伊娜卻完全沒有被嚇到，她睜大了眼睛，不解的看著羅立空，又遙遙的看向自己的父親耕四郎。見到兩人都是一臉肅殺，仿佛就要隨時開戰的嚴肅神態她頓時有些急了。
“為什么還要繼續呢，你剛才不還……你和父親誰受傷我都會……”古伊娜越往后聲音越是低了下來，臉上也像是做了壞事一樣紅了起來。大概是經過了這次，才開始直視起自己心中對于羅立空的那份情愫，反而沒有像以前那樣和羅立空隨意的相處了，這倒也是少女心中的一些小心思了。
“這場戰斗還沒有結束，當然就要繼續下去。”羅立空平靜回道，用余光瞥了一眼還待還嘴的古伊娜，他頓了頓又接著道，“這就是我輩劍士的信條啊，不戰而敗，是劍士的恥辱！”
聞言古伊娜臉色也是一變，雖然她現在算是個懷春少女，但她對劍道同樣有著自己的愛，也是知道劍士之間的戰斗是絕對不容外人打斷的。咬了咬牙，她看了羅立空幾眼，終究還是一言不發的退了下去。
只在心中祈禱著羅立空不要再像剛才那樣，就算不敵父親，至少也不要傷得太重。
倒不是古伊娜不為耕四郎擔心，只是剛才的一招之間羅立空就被耕四郎打飛的那一幕對她來說深刻了，她自然先入為主的相信自己的父親是絕對不會輸的，更別說受傷了……
……
古伊娜退下去了，羅立空的眼神重新變得銳利起來。百十米外，耕四郎同樣凝神以對，雖然驚訝也有些欣慰羅立空顧全著古伊娜沒有立刻暴起動手，找書苑 ｗww.zｈaoshuｙuan.com 但此刻戰斗即將再開，他也沒有放水讓羅立空取勝的打算。
“多謝。”遙遙的，耕四郎對著羅立空略一俯首，表達了自己的欣慰感激之意。
“不用。雖然你是古伊娜的父親，但我和古伊娜也自有羈絆所在，我也不希望她會因為我而受到傷害。”羅立空自然知道耕四郎是為了什么才不計輩分的和自己道謝，也是平靜的出聲回道。
耕四郎聞言臉色有些些許讓人看不明白的變化，然后卻出乎意料的接著說道：“如果我沒看錯的話，你難道不是就算前方有無辜的人擋路也會把他連同自己的敵人一起斬殺的人嗎？”
耕四郎這句話卻是在批判他的劍道，他的劍道是殺人劍，只為殺戮而存在；而耕四郎的劍道卻是救人劍，雖然同樣殺人，但目的卻是為了救人，兩種劍道理念相互排斥，也就難怪耕四郎會提到他劍道的無情了。
對于耕四郎這稍有的指責羅立空卻并沒有放在心上，耕四郎也并沒有全盤指責他的劍道是罪惡的是不應存在的，只是表達了自己的不喜而已。他平視著耕四郎，平視著自己的老師，平視著自己在這個世界遇到的第一個領路人，依舊是恭謹溫和的回道：“對于其他人或許是這樣，但古伊娜卻不同，畢竟我死后能為我哭泣的人想來也沒有多少個。就算是阿修羅的劍道，也不至于會為了勝利而不惜傷害身邊的人。”
耕四郎沉默以對，再沒有繼續開口。
兩人相距百米，如刀般的風在兩人之間呼嘯而過。
這場戰斗還未結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