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二十一章上門(一)
上海轟動了!
雖然自戰事開啟以來,每天都有槍殺、自殺、謀殺、情殺的新聞,以及工礦企業倒閉的報道,但像胡玉山這樣的大碗、聞人,大拿,或者說是風云人物,反正怎么稱呼都不為過,破產的消息立刻吹向上海的各個角落,無人不知,無人不曉,馬上就成了茶余飯后的談資。
有心人第一感覺是不可能,第二個反應就是追尋原因,找到一條線索一路搜尋,做好能尋找到一顆大樹,好供自己依靠和攀爬,獲取最大的榮華富貴,光耀門庭。
商業上的運作自然是隱瞞不了的,被人查詢也是輕而易舉的,當然這也不是隨便是個人想查就能查得了的,最終能抽絲剝繭般的把這個事情弄得一清二楚,既不是一兩天能辦到的,也不是誰敢輕易開口說話的,一旦弄明白了,就更不敢開口說話了。
道理是明白了,可事情卻在發酵。第一天是轟動,所有的新聞報紙全都一擁而上,追尋事情的真偽,在得到確認之后,立刻回到報社增加刊印號外,如此來回,第一天就過去了。
第二天所有的輿論全都轉向目標,胡玉山是怎么破產的。記者們全都四下密布,滿上海的亂竄,嘴里不停的說著,誰能提供消息一定給予重酬。重賞之下能得到準確消息的人,可說是鳳毛菱角。接下來就是胡吹海侃,極盡之所能,能有多夸張就多夸張,反正只要這個噱頭能賺眼球,能賺錢就行了。
三天之后,輿情溫度降低,談論的人急劇的下降,關心胡玉山的人更是幾乎沒有。謠言倒是扶搖直上,傳得言之鑿鑿,由不得你不信。反正說什么的都有,甚至還有傳言說,胡玉山在外面養了個私生子,結果家里鬧起來,直接就分家了。
這個事情的結局完全出乎胡玉山的預料,根本就沒想到會來得這么快,快得讓他根本沒有一點反應時間,即便他曾經想到過這個后果,可還懷著一絲的幻想,希望對方來逼債的人能晚來兩天。沒想到時間一到,登門要漲的人就上來了,直接就讓他簽字蓋章。
望著空蕩蕩的房子,想著剛才還滿堂華彩的房子,胡玉山想死的心都有了,這一切都是她大半輩子的心血,如今就這樣莫名其妙的成了別人的,更讓他心寒的是,同他交好的幾位豪門好友不是借口有事,就是看病,全都躲著不見,生怕沾染上一點霉氣,真正的是心灰意冷。
“老爺!老爺!”
“什么事,這么慌張干什么。”胡玉山躺在沙發上有氣沒力的說著,沒有一點想訓人的心思,按照以往早就是劈頭蓋臉的一頓臭罵。
“玉山,別這樣,忠義,到底有什么事。”一位體態豐腴的中年婦人走過來。
“老爺,外面有人想要見您。”
“什么人啊,都這樣了,還會有什么人想要來見我。”胡玉山仍舊一動不動的躺著,還在想著今后該怎么辦。
“老爺,是個年輕人,樣子長得很文靜,說是要跟老爺談生意。”
“談生意?哈哈哈哈”胡玉山坐起來,看著眼前的管家失聲笑了起來,笑到后面都帶一絲哭泣的聲音,“難道他不知道我已經破產了嗎!是專門來看我笑話的吧,是不是哪家報紙的記者啊?”
“老爺,我問了,他沒說,就是說來跟老爺談生意的,說是關系到老爺一家的性命。”
胡玉山騰地站了起來,兩眼冒著厲色直射管家。嚇得管家騰騰的往后退去,不知道自己什么地方說錯了,兩手直白的說:“老爺,我這就回決了他。”說完轉身就往門外跑去,想盡快離開。
“等一下!”管家聽到叫聲,茫然的轉頭看向老爺。
“你去把那個人帶進來,先見一見再說。”呼吁珊轉頭對中年婦人說,“你也回避一下吧,別讓人看我的笑話。”中年婦人嘆了口氣,點點頭沒說話就走了。
幾分鐘后,管家領著一個年輕人走了進來。這個年輕人年紀不大,不過二十出頭,身穿一套黑色的西洋服,腳上蹬著一雙擦得黑亮皮鞋,走起路來精神抖擻。再看這個人長得很斯文,臉上帶著似笑非笑的面容,跟人一種親近的感覺,但是他的眼神卻又非常的深沉,隱含著一絲寒光。這寒光讓人很不舒服,有股毛骨聳立的感覺,還有點心驚膽戰的感覺。
“胡先生,您好,鄙人姓王,名守業,是法租界警務處薛井辛的助理。”這個自稱是王守業的年輕人正是陳伯康。
“呵呵呵,原來是王警官駕臨寒舍,快請坐。忠義,還不快上茶!”胡玉山這人,聽到他自我介紹說是租界薛總督察長的助理,趕忙吩咐管家上茶。
“不好意思,胡先生,這次冒昧上門打攪,還請原諒。”
“那里,那里。王警官客氣了——,你也看到了,現在我已經都破產了,不會再有人上門打攪了,更不會有什么原諒不原諒的了。”
“看來外界的傳言是真的啊。”陳伯康裝模作樣的打量起這間住宅。這是一個獨立的花園洋房,雖然已是被搬的空空蕩蕩的,這房子的裝修也讓人瞠目結舌,更不是自己的那套房子可以比擬的。
“咳咳”,胡玉山輕咳兩聲,遮掩了自己的失落頹敗的神色,“王警官請喝茶,沒什么好招待的,也就剩下這茶還能上得臺面了。”看到管家端著茶過來,胡玉山借機說道。
“好茶!確實是好茶!”陳伯康喝了口茶后,言不由心的贊嘆。
“見笑,見笑了。對了,不知王警官這次來可有何事?”
“哎呀,胡先生不說,我到差點給忘了正事,真是慚愧啊!”陳伯康放下茶盞,不好意思的看著他說。
“王警官不用客氣,這里的一切都不再是我的了,昨日的輝煌,今日的破滅,到頭來都是一場空啊,所有的都成了過往云煙,沒什么值得留戀的。”
“哦,胡先生是這么認為的?”
“難道不是?你看我現在這個家都成了這個樣子,還有什么值得留戀的?”
“原來如此啊——,不知我這次來是不是錯了。”
“王警官話里有話啊,不過你還沒說這次來究竟為了何事?”
“是這樣,我現在手里有一筆錢,希望能幫助胡先生救一時之急。沒想到胡先生已經心灰意冷,所以我才說是不是來錯了。”
“借錢給我?王警官沒說錯吧?要知道現在的人躲我都來不及,誰還敢借給我錢啊。”
“呵呵呵,胡先生說笑了,別人不知道你,我還是有些了解的。胡先生在經商上面還是有一套的,雖說你已經破產了,但你的商業渠道還在,只要有一部分啟動資金,你還是能夠東山再起的,不知我說的可對?”
胡玉山一下驚呆了,沒想到這個年輕人竟然對自己如此了解,雖然話不多,但所說的話無一不中自己的心思,在這一方面比起自己的那個兒子,簡直是一個天上一個地下。
“他究竟是個什么人?”
“你不用猜測我了。呵呵呵,我已經對你表明了我的身份,而且是一個人前來,想來應該明白其中的原因。如果你能接受幾個條件,我想這筆錢應該會很快交到你的手里,而且你所有的麻煩也就不會再找你了。當然,在答應之前,前提條件是你還遠不愿意東山再起。”
胡玉山沉默起來,眉頭也皺了起來。他很清楚自己答應倒是很輕松,關鍵是這幾個條件就不簡單了,絕不會是什么你好我好大家好的,一定會是讓自己簽下很不公平的條件。
陳伯康見他沉思,也不催促他,掏出煙點上抽了起來,然后站起來,自顧自的瀏覽起這個房子。房子上下三層,每層用貼墻的樓梯連接起來,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扶梯時漢白玉的,上面雕刻著花鳥魚蟲。自己坐的地方是一層大廳,非常的空大,氣派。
“王警官,不知你的條件是什么,如果方便,能否說來聽聽。”
陳伯康咧嘴一笑,搖搖頭,心道還真是頭老狐貍,到這時了還不見兔子不撒鷹啊,說:“胡先生,說給你聽倒是沒什么不方便的,不過你能挺得住嗎?”
“呵呵呵,王警官,我都這樣還有什么挺不住的?但說無妨!”
“那好,其實很簡單,你只要簽個保證書,所有的事都不成問題。”
“保證書?什么樣的保證書?”
“內容很簡單,第一,你要保證錢的安全,也就是說會有所抵押;第二,你必須要在短時間內重整旗鼓,否則我這筆錢就扔進了水里,這樣一來什么時候你才能還得清呢?第三,這賺來的錢,要一九分成,你一我九;第四,在經營上面,可以讓你放手大干,我們不做干預。”
“就這些?”
“哦,差點忘了,還要加上一條,就是讓你的兒子聽話,這你明白嗎?”
“聽話?”胡玉山不明所以的看著他,兒子在霞飛路巡捕房掌權,很多人都知道的,按這個王守業的意思,似乎是要讓兒子聽他的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