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阡、兒和軒轅并排站了好一陣子，幾步外的楚風流也終于發現原來是他倆。
“這喬裝”楚風流原還和齊良臣流著，突然中斷對話并露出莫名其妙的一笑，齊良臣循聲望去，這才看見心心念念的對手：“終究瞞不住這消息，他們來得不算晚。”
“卻為何只來了他們兩個？”楚風流環顧四周，若有所思。
“畢竟天尊大人坐鎮，他其余麾下走不開吧。”齊良臣忖度。
兒正朝軒轅怒視醞釀戰意，冷不防斜路一道罡風，兒本能避閃反手推劍，那人極速格擋凌厲一掀，惜音鋒刃與他手上武器生生相撞，一聲銳響，各自都是倒退兩步。
那人武器回身，卻無匣無鞘，只不過橫于前，一把扇子而已。
兒不禁一怔，記起西夏沙漠中對瀚抒毒攻心之人那個可以笑著和瀚抒說話瞬間卻變臉進攻的使扇者。
“脫里”，聽到他同伴們喊他，他們顯然問他發生何事，而他邊解釋邊神情繁復看著兒，顯然認出她是那個給他們帶來厄運的國師夫人。
林阡早知道兒和他們有過一面之緣，只希望他們不要恨屋及烏，如果能怕她三分最好。
谷中幾位侍各自會些漢語、真語、蒙古語，所以正對他們詳細述說比武規則：由于柏先生是現身，比武自然屬于臨時起意，故而沒有搭建傳統意義的擂臺，而是就地選取池上所架石橋。眾人需站在橋欄上限招比試，十招之內誰被打落誰便算輸。
“這敢情好。”林阡一聽規則利于兒不禁長吁一口氣，這家伙輕功一流再加上現在還有點輕微怕水，必然會拿出李廣虎的勇氣。
那時兒目不轉睛看著橋頭已然在比的金蒙雙方，他們各自派出的都是年紀較輕的小將，一看都是后起之秀，很顯然金人看重林阡、蒙古人忌憚兒，都把各自最厲害的押在和他們比武上了：“這下糟了。”
林阡順著她的視線去瞧比武，看那三個金方小將個個身手不凡，臉很熟應該都參加過環慶之戰，其中，完顏豐梟能敵海逐、徒禪月清能敗百里飄云，另一個也是楚風流近期在陜北拔擢不禁嘆楚風流向來慧眼識才。
然而難免立即就被柏先生的話敲醒這三個金方小將對面的蒙古年輕人，也全都不遑多讓，個個都能與金方戰平！
沒錯，這三十個回合的時間內，沒有一個人掉下石橋，甚至還沒分出勝負，教林阡意識到柏輕舟問“盟王盟主可知大蒙古國”以及安排兩?*ザ返納鉅狻眾浯絲痰母芯酰腿繽蹦甑彌痰豆仍闖瀆?*一樣顛覆，雖然他早前就通過兒知道蒙古的存在，但第一次這么清楚地感覺到蒙古的威脅和金宋開戰的局限與危險。
向侍詢問了幾句以知己知彼，才知這三位蒙古年輕人都是成吉思汗的金帳武士，形容之時，還只說是金帳武士之一，明顯不是前二十的檔次尚未參戰的，使扇者脫里、使杖者鐵鉬爾不花原本來自蒙古四杰，年初加入金帳武士，分別?*謔⑹弧；褂懈黿忻退嫉氖欽餿何湔叩氖琢歟鷲飾涫康諼澹駒謐鉅揮緄奈恢盟員蛔詈蠼檣堋?br/>
林阡依言看向茂巴思，那是個禿頂老者，中等身材，不像蒙古人，倒似來自吐蕃，在一群蒙古人里顯得其貌不揚，但既然在此間武功最強，林阡就必須親自攬下他。那時他若有若無眼神與林阡有所匯，林阡心知，茂巴思也是把目標鎖定了自己。
“那個脫里，我先會會！”兒這子，拉都拉不住。彼時宋蒙武斗亟待開啟，脫里已搖扇站立橋頭候敵，兒想利用他對瀚抒的后怕將之擊垮，當即飛身躍上站在橋尾，承擔起這關鍵第一場。
沒法對話，只能對招。比武自要雷厲風行，凈利落！
兒一劍飛襲，博采眾長，靈十足，配上輕盈步伐、迅疾身姿，實在令人目不暇接。
脫里持扇合攏，如馭鐵棍，剛柔并濟，也是手速奇快、腳力一流，攻守全然變化多端。
細看脫里扇邊，還設計有鋒利刺刃，對敵時可比石硅錘面狼牙，所以沖著惜音劍正面擊打，未見扇身半點損壞，切金斷玉，銳不可當。
“呵，這家伙進步不小。”兒想起沙漠中初見還覺得他是秦獅等級，現在恐怕已經超出，不過，很可惜她比秦獅要強！縱然他武器鋒利如斯，觸不到惜音劍能傷幾毫？
點啄崩擊，兒招式五花八門層出不窮，從未見過這種既花哨又厚實打法的脫里，一時間跟不上只能見招拆招以守為攻。
“很好，兒先聲奪人。”林阡放下心來。
風云突變，卻看脫里猝然張扇，力道狠戾，如刀劈砍，兒從容不迫，腳尖輕點，從欄桿上一躍而起，瞬間從其殺傷范圍飛離，不由分說一劍，從上而下其?*毯健?br/>
當兒居高臨下，劍中招式千奇百怪、靈幻至極，脫里則進入狀態、緊隨節奏、輕輕搖扇似要遮擋，卻在那意想不到之時扇中涌出無窮黑霧，萬鈞之勢齊朝兒撲打，遠遠望之如荒漠沙塵、無序肆、席卷四野。
好在兒沙漠中見過此招，早知扇中裹挾毒砂，瞬即以一招“風起大荒”斬除暗器，同時落回橋欄不停斷以“月暈知風”回刺，守勢堅，去勢兇猛。
電光火石之間，毒砂散盡，危機亦消，徒禪月清、完顏豐梟等人，此刻站在楚風流之后，也都為兒的劍招叫好，顯然這比適才他們的比武要精彩得多。
不止于此！看兒月暈知風打到脫里面前，脫里也看出了路數出扇搖擋，不料就在轉眼脫胎換骨成了“雪擁藍關”，脫里才進入狀態就再次險些跟不上，好不容易反手抗下這一劍，兒的“花林月照”已近在咫尺。
然而戰斗遠遠沒有結束，兒正自得意，脫里手中扇忽而極速旋轉起來，竟似要轉化成又一武器，此刻在兒正對面激轉如飛，火星四濺，風格詭譎，聲如雷鳴。
驀地脫里臉一沉，鐵扇化輪脫手向兒飛旋而來，力道之剛猛，中分幾丈之外的竹子都綽綽有余。
這樣一件帶著諸多棱角的鋒利殺器，被脫里近距離投擲、直接沖撞向兒身，無論哪一點劈切上兒都會將她攔腰截斷！
迫在眉睫，兒知命之憂急忙向后連退數步，直至橋尾無路可走，卻爭取了充分時間揮劍自救，那一刻她劍法亂舞早不成章，即便林阡也只能看出幾種來自云藍的點蒼劍法，同時也有程凌霄所授松風劍的影子，另外還具半絲揮不去的完顏永璉的簡約風格不錯，兒的劍法比昔年博大不少、充實不少，反而卻精煉了太多，也沉淀了太多。
此時雪月與青城劍法織成無垠劍氣，在兒和鐵扇中間阻擋，潑水不入，且兩大劍派的劍招融合恰到好處，爭如海月照松間、薄雪流石上。兒已然將戰局推前一步，眼看著就要把鐵扇打回去。
然而這緊要關頭，脫里袖間再度釋放的萬千黑砂，憑借著扇輪的高速轉動傾灑，比適才勢道更猛，猶如匯聚成了黑龍掛般，透過間隙往兒傾軋，當這些黑霧成氣成團將兒完全籠罩，脫里冷的表情仿佛在對她講：絕招我會流露給你？是的兒遠遠沒有見過，確實厲害得多！
颶風奔襲，割面而來，兒竟放棄抵抗，連同著對鐵扇也不管不顧了？危急關頭，還看她重新退到橋尾，閉上雙眼，竟怎好像還想休息一會？
“膽量一如既往。”軒轅九燁心底雪亮，瞄了林阡一眼，他雖神凝重，卻似乎知道兒的想法，一絲救的意思都沒有。
扇與毒砂傾盆而下，相互加成齊往橋尾，兒仍然閉眼聽風，抱劍巋然不動，那時她上下左右全被封死，唯一的出路只有向前或繼續退后。
“確實厲害得多，不過我才不懼！”兒嘴角一絲輕笑，赫然出劍，判斷精準，時機正好，沉寂了一回合的惜音劍厚積薄發，剎那逆襲，打出了?*睪系鈉駝惺蛘妥湃幢?*的能量此刻突然釋放，又怎會是一加一等于二那么簡單，顯然堪比剛剛掙脫了水滴的淵聲，泄洪般速度與聲勢！
說時遲那時快，兒倏然，手上氣迭起，血沖天，乘風破，勢不可擋，她所在橋尾從烏煙瘴氣到局勢明晰只不過區區兩個回合。
脫里又一次沒意識到節奏變了，差點被兒打蒙圈。好在他臨敵經驗也夠豐富，很快調整狀態，扇回他手還在旋轉，作為近身武器更加鋒銳，稍一斜翻，趁勢向追前幾步的兒劍上砸，劍扇相觸，不可開。
“停。”意猶未盡，十招已到。兩人都還不曾掉下橋欄，因此此局戰平。
兒還沒動身，就看脫里一邊留意著她一邊下橋，心不在焉被他自己遺留在橋欄上的毒砂滑了一跤，那情景真是始料不及的滑稽，兒止不住笑得前仰后合。不知情的還以為是她的劍法過于高明、把毒砂匯聚在一處等著絆倒脫里呢，所以眾人都嘆息說可惜，此情此景早發生一回合的話，這局兒就勝了。
“先休息刻。”林阡當然知道兒這局辛苦，那脫里雖然反應比她慢半拍、多幾回合真會輸給她，但實力未必比她差多少、臨局也給兒造成了不少意外。
茂巴思看他要上，示意其余人退開，他給自己。兩人橋欄照面、各自亮刀、隨即沖殺，方才戰第一回合，就知對方確實難撼動。
林阡雖不在最佳狀態，卻也恢復到了七成左右，茂巴思內力之深厚，分毫不輸現在的他。此人每一刀劈砍下來，力道都無比強悍，如同有九龍九象同時碾壓，其形其影若隱若現，林阡聽聞過，吐蕃武壇有一神奇內功，名曰龍象般若功，一共十三層，功力成倍遞增，難道就是眼前所見？
茂巴思刀勢因他略斂，似也在好奇他的內功，然而即使他窺探到飲恨刀的白氏長慶集心法，也不會知道其中還有一些根源于各類醫書吧。
“林阡氣力不及與王爺決戰平涼之時，然而刀法比那時精進得多。”齊良臣分析，軒轅九燁點頭：“飲恨刀的又一層階正在穩定。”楚風流蹙眉：“過刻，還是由齊將軍迎戰他吧。”
說話間已過三回合，林阡長刀劈斬、威猛無匹，茂巴思彎刀接連抵下數招，毫不遜、攻守兼備，眨眼功夫，雙方刀氣凌空撞擊十數次，內力雄厚均有排山倒海之震撼。
二人正自糾纏，茂巴思轉身一拉，忽而刀尖與刀柄迅猛離開來，它們當中，竟陡然出現一條鐵鏈相連，趁林阡尚在與刀尖鋒還不及意識，這細長鎖鏈已直朝林阡身上勒綁。
林阡何等身手，處變不驚如他，長刀挾“平兩岸闊”進攻之際，迅疾于右手祭出短刀，以“長風幾”阻擊，角度恰到好處，招式空前純熟。
鎖鏈之意外突襲雖然落空，但茂巴思未曾拖泥帶水，瞬然換招，接踵而至，鎖鏈在他手中揮舞如蛇，越行越急，越來越快，霎時有如激流回旋般，沖蕩到林阡眼前，林阡舉長刀以“月涌大江流”攻破，所需力道竟比對戰高風雷時還大。
然而茂巴思是以鎖鏈混亂耳目、刀尖趁機傷害，這招“驚上取下”雖氣勢盡在鎖鏈，但此刻刀頭極速旋轉，很明顯砍林阡雙腿才是重點。
林阡以不變應萬變，處于守勢的短刀，眼疾手快以“千騎卷平岡”反擊了這次夾攻。茂巴思揮鏈掃，罡風陣陣，雷霆萬鈞，林阡位于颶風打擊的正下方，面容淡靜，身姿英拔，雙刀掠斬，縱橫激越，如強迸向四面八方，詮釋出何為摧枯拉朽。
茂巴思眼看攻勢又被他搶，一個撩尾轉環，反手一擲扎截削進，林阡大開大闔，隨心行動，長短刀替攻守無懈可擊。每次看鏈子刀螺旋般將他包圍，就見他破竹般將之斬除。
“抗峰岷峨，偕嶺衡疑，翼附群山，并概青云，更就霄漢辨其優劣耳。”楚風流輕聲贊嘆，這么多年了，他竟還守著最初那個雄渾豪壯、如山如天的刀法風格，但明顯已經深化了不知多少層次。
緩過神來，茂巴思在這最新回合儼然拼盡全力，刀法愈發兇猛，青芒暴漲，狂風驟雨。林阡亦調動大半真氣護，雪光于他身邊旋轉環繞，敝天地，銷銅鐵，風馳電騁，經極日月，周流上下，“物我兩忘，心念全無，不爭氣度，始終如一。”至柔至堅，散風化雨，遏敵鋒芒，只在睫。
“那般恢弘刀法，在他手上竟如無形無狀，無聲無息般。”這是軒轅九燁幾乎沒有見過的飲恨刀，擁有著輕靈的外表和沉猛的內核，以及淡泊如水的格。
當茂巴思連環逆斬，林阡人刀合一，茂巴思多重攻勢連續受阻，一時心急不慎，竟在脫里適才打滑的地方也失了重心，然而他原在高速進攻，這一滑直接頭朝下對準了橋面而非水池，難免有命之憂。
林阡念在這場比武點到為止，想也沒想就拉了他一把，孰料茂巴思還未站穩就狠推一刀，林阡急忙回守，“轟”一聲兩人巨力相撞，青白光芒刺眼匯，池中驚起滾滾巨。由于殺傷實在過大，二人兵器一同蕩開老遠，直將另一側橋欄斜掃一半，岸邊群雄也齊齊連退數步。
“停！”十招戛然而止，眾人都還未及過癮，兒一邊上前幫忙拔刀，一邊對著鏈子刀踢了一腳。
“實非英雄所為。”齊良臣向來君子。
“兵不厭詐。”軒轅九燁微笑搖頭。
“第三陣了。”楚風流饒有興趣。
金帳武士第十三，鐵鉬爾不花，手中杖少說二百斤重，沙漠之戰也圍攻過瀚抒。
據說此人有霸王打鼎之力，可惜，便算你有洪荒之力，我也能四兩撥千斤。
兒笑而出劍，颯颯連聲，靈幻輕盈，流光溢彩。
那鐵鉬爾不花也非虛有其名，左壓右蓋，豎錘橫挑，令人滿眼杖影。
劍杖擊，合合分分，一如猛虎下山，一如靈鳳沖天。
可惜鐵鉬爾的靈活遠遠不及，兒憑借身形小巧穿梭于重擊之下，時間上游刃有余，七回合時，劍法一變，信手拈招，虛守實發，后發先至。突然絕殺，妙到毫巔。
眾人驚呼聲中，惜音劍已到鐵鉬爾喉間，鐵鉬爾向后仰倒，不曾站穩，險險落水，然而不知何故又調整好了重心，兒的攻擊并未將之擊敗。那時林阡全在兒身上，余光掃及茂巴思手似乎輕輕一動，也沒證據就說是他彈了暗器幫脫里站好的，其余人心系劍杖之斗更加不知情。
就是這意外一瞥，林阡看到茂巴思所在不遠的林子里，有人一襲藍衣，找書苑wｗw.zｈaoshuyuan.cｏm閑閑倚竹而立，應是戴著面紗，只見明眸婉轉。
那子氣質真是像極了當年的玉澤，不知她究竟是誰，在這里觀戰多久，又為何不上近前？
無暇再去考慮這些細枝末節，林阡急忙回神再看兒。
兒錯過這次?*胩舛皇睪瞎校涔Ρ人愿咭懷錚?*將他打落橋欄時間明顯不夠，緩得一緩，十招的期限便打斷了酣戰。
“竟又是三局平手，妙哉妙哉。”柏先生雖是文人，卻也知這武斗勢均力敵、平分秋，自然滿足他們這些觀者。
“接下去三局，便更關鍵了。”林阡看兒打過兩局、力下降，知道接下來自己必須先行上陣。
剩下的三個對手，分別是齊良臣，軒轅九燁，楚風流。
如若再平，恐怕又要加賽，對于阡實在不利。雖柏先生不是阡原有目的、勝負也都不影響索求真龍膽，但無論是適才談也好，或是年輕人氣所致，阡都想過關斬將一直到底。
所以，金方在這三戰必須有人落水。
雖然林阡正常情況內力已經可以單挑齊良臣，但現在有傷在身又剛打過，可能會落劣勢，只能勉強持平雖然兒對戰勝軒轅很有把握，但畢竟只有十回合的限招，很有可能也是平手。
突破口就只能在武功比他們低、最近也一直在療傷的楚風流身上。
因此林阡的戰術是盡量平局齊良臣、給兒去戰軒轅，最后由他或兒之中實力留存較多者盡力擊敗楚風流。
無論如何，他取得的戰績越好，兒的負擔就越輕。不過，對于適才救了茂巴思一命導致沒贏，他也沒后悔。未完待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