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桓冼馬。”司馬錫倒是頗是玩味地笑了,“輪這膽色,看來桓冼馬在王府中論第二,無人敢論第一了。”
慕容在桓皆一旁,竟忽的從靴筒中抽出一把短刀,前時在他入殿前,侍衛已然查驗過他并無武器,司馬錫亦是有些驚詫,但不露聲色罷了。只見慕容將這短刀直指桓皆脖頸上,道:“司馬王府上竟也出了此等鼠輩,今日我這短刀應是要開開葷了。”
“桓某并非竊聽!只是過路!”桓皆忽然大呼道,“將軍請先將短刀放下,刀劍無眼,傷了人可不好!”
“你們漢人一個個的都是狐貍,本將軍錯信一次,怎會再信你第二次,真當本將軍是三歲小兒來糊弄么?”
“桓某賤命一條,隨將軍處置,桓某生死事小,將軍大業是大,前時首捷不過是桓某的計策,王爺亦是不知,莫非將軍不想知曉真相,不想挽回局面了?”
慕容有些心動了,打量了桓皆一眼,他那對濃眉卻總給人一種忠義誠懇的錯覺,便收起了刀。
桓皆這才稍稍松了口氣,前時說那番話,不過是急中生智的拖延之計,他雖說得信誓旦旦,但內里幾是嚇得肝膽俱顫。
慕容向著桓皆哼道:“你倘若說錯一句,司馬王,你坑損我一萬精兵,今日本將軍用這小廝頭顱祭奠我弟兄們,也不為過罷。莫怪本將軍在王爺殿里開殺戒了。”
桓皆戰戰兢兢偷瞄了司馬錫一眼,而司馬錫這般盛氣凌人之人,此刻也竟向慕容服了軟,任由他踐踏皇家顏面,桓皆心中頓感不妙,看來他前時未聽清的那句耳語,當真對司馬錫如下符咒般降住了。
“將軍,這場仗是桓某特地安排要打勝仗的!”
“是你?”慕容又瞪圓了眼,齜牙咧嘴,瞧得出,他的火氣又被點起來了。
“將軍喜怒,請聽桓某娓娓道來。此次出兵收城,朝中下撥的軍款確是少得可憐,將軍身在鮮卑,大抵覺得晉土地廣物饒,富得流油,其實不然,中原之地前時歷經數場軍閥混戰,朝中早已外強中干,每每遇征便向平民百姓征斂糧食,可平民早已被搜刮殆盡,桓某此前便是寒門出身,對民間疾苦……”
“夠了!不必扯這些無用的,假定軍款數目為真又如何,與你過河拆橋有何關聯?”
“將軍應知,收復失城并非一朝一夕之事,其中經歷大小戰爭之多,將軍必桓某內行,但這首戰意義之重大,將軍更不會不明。”
“所以首戰叫我大吃敗仗?”慕容冷笑道。
“敢問將軍謀劃此次戰事,初衷是何?”
慕容倒叫他問得愣了一愣,又道:“自然是那軍款了!但如今軍款難抵損失,是何道理!”
“軍款自然是難抵損失的。”桓皆亦是邊想邊圓,額上已微微沁出了汗珠,“前時桓某已說過,國庫已無大筆軍資可撥。”
“那與本將軍來談何共謀,是戲弄鮮卑么?!”
“不敢!故而晉軍必須拿下首捷。”
“到底何意?”
“軍款首次撥的少,一是因國庫錢款少,二也因皇上心中顧慮,倘若花費大筆錢糧,最終未能收復失城,豈不人才兩空?而晉軍首戰告捷,則是給我晉皇上吃下一記定心丸,宣告此役勝算破大,故而名正言順啟稟皇上撥更多糧餉,到時,將軍這邊也豈不可拿更多了?”
慕容聽著,只瞇縫起眼,似有些將信將疑,便轉向司馬錫道:“可有此事?”
桓皆去瞄司馬錫,亦是心驚膽戰,屏息凝神。
“桓冼馬說得確是。”司馬錫笑道,“此事本王全權交托于桓冼馬去辦,只是這桓冼馬與本王亦是賣了關子,故而方才將軍問及,本王亦是不甚知情,如今瞧來,倒真托付對人了。”
“拿更多?更多是幾多?”
“會讓將軍滿意。”
慕容瞧著司馬錫,明白這此也是給彼此尋了個臺階下,總比撕破顏面的強,也便點頭退讓下來,飲下了案前早已放置冰涼的酒以示緩和,放下空觥,他又問:“那此役后來走勢如何,你們總需與我交個底,不可再向前時一般自作主張出什么計謀,將本將軍全然蒙在鼓里。”
“瞞住將軍也是迫不得已,一是兩地路途遙遠,通信易被截獲反而前功盡棄,二也可叫此戰打得真實些,叫皇上更信服。”
“那此役之后如何?本將軍絕不允許此類變數再現了!”
桓皆此刻已是過了那最忐忑之時,信心大漲,面上亦是恢復了常色,只道:“將軍既然開了口,那桓某心中便有數了。依照將軍最初與王爺所談,既是佯攻佯戰,那城池必是要退還晉國的,到時鮮卑得了糧餉充實軍力,又可對抗高原上其他部落氏族,我方亦有所得,可謂之雙贏。”
“但下一場仗,鮮卑需是要贏!倘若再不贏,本將軍如何對得起我麾下的兵士,今后如何在軍中立足,如何在鮮卑各氏族間立足?”
司馬錫笑道:“慕容將軍已是一人之下萬人之上,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那傀儡段氏皇帝已不足為懼,怎的還擔心這軍中威信呢?”
慕容亦是笑了,道:“想不到王爺身居都城,亦是耳聽八方,不錯,本將軍若要那皇位,已是唾手可得,連那段氏皇帝最寵的愛妃亦叫本王嫡姐賜死了,還有何是本將軍做不到的?”
“慕容將軍說得極是!”桓皆見慕容似被他哄住了,總算抑制了過速的心跳,可內里貼身的薄衫已是汗津津的,與體膚貼凝在一起。
司馬錫道:“那便依照將軍的意思辦罷。”
“但那王蘇之,那張捷,還有那李姓將軍,全是王謝的人,司馬王欲如何處置?”
“張捷倒是個中立的人物,一心為國,此種人最難對付,卻也最好對付,但他到底久守邊境,難成氣候。李將軍雖威望在,但上陣殺敵,年歲始終擺在那,而那王蘇之,本王自會想對策,請慕容將軍放心。”
慕容又斜睨了司馬錫一眼,哼道:“好,本將軍便再信你一回,下一役,斷不可再有差池!”
此言一出,桓皆與司馬錫亦都松了口氣,這事這才算是真真平息下來了,司馬錫一世陰謀算盡,一著不慎,竟也落了把柄于人之手,只能小心順從著慕容的意思,聽了這話方算風波定,而桓皆前時竊聽一時也讓他這解圍之功掩飾過去,二人各自收起心中算盤,天時已暮,慕容趁著威風,又簡言了幾句,便趕在晚膳府中人群涌動前離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