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嘶——”
江城聞言，下意識的倒吸了口涼氣。
此刻他心里的感覺十分的復雜，如果用官方點的話說，那就是訝異于這秦淮陰當年，竟然有如此的雄心壯志。
用接地氣點的話來說，就是驚訝這家伙裝X竟然能裝的如此的清新脫俗。
想了很多，但到最后都不知道究竟該如何接這個話茬兒了。
眼看氣氛就僵在這兒了，他突然想到了當年偶然所見的幾句話，雖知道這個時候說，可能有些偏頗，但還是說了出來。
“為天地立心，為生民立命，為往圣繼絕學，為萬世開太平。”
江城能夠明顯感覺到這秦淮陰在聽到這幾句話之后，整個人的身子都為之一陣，本來塌軟如同棉花似的的身子里像是藏著鐵塊一樣，突然間變得硬直了起來。
三百余道星辰鎖驟然繃直，之前那種如同大山大海般的恐怖威壓又一次從他身上流露了出來，壓得江城險些跪伏在了地上。
秦淮陰抬頭，無視或者說是壓根就沒有注意到江城眼下的痛苦，張口追問道。
“你剛才所說的這段話……究竟出自何人之口？”
“我……”
江城心中暗罵自己嘴快，沒事非要說出這話出來干嘛。
這話自然不可能是江城自己所說，而是古代大儒張載所言，說的是他這一輩讀書人最高的思想抱負以及追求，上一世江城在圖書館隨意翻書時曾偶然得見，心中十分喜歡，覺得這話逼格高，目標遠，便記了下來，還有段時間，甚至拿起來，做過自己的網絡簽名。
倒是沒有想到，眼下在秦淮陰面前說起這個，竟然會引起他如此大的反應。
“前……前輩，我……快不行了。”
江城面色漲紅，脖子上的青筋根根爆突而出，如同一條條虬龍。
之前關于這秦淮陰威壓的描述并不都是夸張，起碼江城眼下自己的感覺，確實是同處在海潮之中無異，根本就無法呼吸。
不一會兒的功夫，便是如同溺水一般，缺氧到幾近昏厥。
秦淮陰見此，這才回神，趕忙將自己不自覺逸散出的威壓一收，沖著面前江城歉色道。
“抱歉，失態了。我只是沒有想到，這當世竟然還有這樣的人來，能夠一言道出我輩平生的夙愿，見獵心喜，想知道此人名諱究竟是誰。”
秦淮陰一臉期待的看著面前的江城。
有言說得好，說人越老便越小，這話其實并不算錯。
人越老，也就越懶得也不喜自己身上的虛偽以及世故，心境回歸本真，同孩童無異，所以看起來便越小。
眼下秦淮陰這兒也是同樣的道理。
千年時間過去，他雖看上去只是個中年長者而已，但實際上，他卻是已經是整個東荒都少有的耄耋，所厭惡的世故自然也是最多。
所以心性如孩童一般反復，也是正常之事。
“咳！咳！咳！”
重新得以呼吸到這時間新鮮空氣的江城，在地上撫著自己的心口，咳了好一會兒，這才漸漸緩過起來，看著面前秦淮陰，心中是又懼又氣，好一會兒之后，張口道。
“他并非是修道之人，現在已然亡故了。”
江城想了白天，也只能想出這么個理由了，眼下也不管秦淮陰相信與否，他都這么說了出來。
“亡故了？”
秦淮陰聞言，表現的略有些錯愕。
半晌之后，長嘆了口氣，張口道，“沒想到，世上一凡夫都有如此見底，看來這東荒還是藏龍臥虎啊。千年自禁，使得我錯過了不少有趣的事情，現在想想，倒是有些后悔了。”
江城嘴角微微抽動，聽他這么說，臉部表情有些古怪。
對于上一世，接受了人的壽命以百歲為限制的他來說，進入此界之后，雖是適應了不少，但對于這秦淮陰方才突然發出的感慨，心中多少還是覺得頗有些別扭。
“怎么，我說的有什么不對么？”
“沒有，只是覺得有些不適應而已。可能我還是無法理解這話中的精髓吧。”
江城自然不能說自己是因為秦淮陰對于張載的吐槽而感到別扭了，眼下只能隨口胡謅，扯了個理由。
“哦？是么，我倒覺得你對此很是認同，咱們有可能是同道中人呢。”秦淮陰說這話的時候，雙眸一直死死的盯著江城的雙眼，嘴角微微上揚，掛著一抹淺笑。
“誰？我么？”江城聞言，啞然一笑，擺手道，“算了吧，我可沒有這么高的境界，我這個人無利不起早，還是很自私的，可做不出來這種無私奉獻的事情。”
江城這話說的坦然，對于承認自己的自私，并沒有任何的心理壓力。
這是接受此界教育的人，所難以做到的。
也正是因為如此，所以秦淮陰聞言之后，看著江城的目光又是一變。
不過眼界到了他這種程度的人，自然都不屑于帶著有色眼鏡看人了。找書苑 www.zhａoshuｙuaｎ.ｃom
所以此番聽到江城這么說之后，非但沒有看扁他，反倒是對他的興趣又多了幾分，罕見的吐露心扉道。
“天下熙熙皆為利來，天下攘攘皆為利去。其實你這么做也算不上錯，沒有任何的問題。”
“哦？是么，你也是這么覺得的？”
江城挑眉，對于方才秦淮陰所說這番話覺得有些訝異。
他倒不是懷疑這淮陰王的胸襟，只是之在他看來，這樣一個心懷天下的人，聽到自己這樣自私而又直接的處事態度，嗤之以鼻，不才應該是正確的打開方式么。
“哈哈，大道三千，殊途同歸。世人常說，國家，國家，大國無存，小家何立，眼下不也是同樣的道理？我雖也有宏志為萬民立命，但是這萬民又何嘗不包括我自己？說到底，我也是自私的，我的愿望都是為了實現我自己的快樂。
只不過我的快樂可能和大部分人不同而已，我不喜歡看到別人心酸如同螻蟻般的活著。”
“先生不必過分自謙了，這若是也算自私，那像先生這樣自私的人，自然是越多越好。”
江城正色，也是聊天聊到這兒了，他才發現，原來這千年前名震天下的淮陰王，竟然是個理想主義者。
“只是可惜啊，理想主義者果然天生都帶有些悲劇的色彩。”
江城低頭看了眼這秦淮陰身上的枷鎖，忍不住長嘆了口氣。
秦淮陰倒是不以為意，眼下接著自己剛才的話繼續往后問道。
“你可知道我人族，什么時候最為團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