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9章 天地之別

    裴與源乾曜一并進入門下省的大殿，送上茶水之后。

    裴也不隱瞞自己的來意，說了要找李商議中央軍的事情。

    源乾曜笑道：“某以讓人去請李相，裴相可稍等片刻。”

    正說間李從屋外而入，上前見禮。

    這也是首相的好處，除了皇帝、太子，誰見了他都要見禮問好。

    裴揮了揮手，讓他在一旁入座。

    源乾曜最是識趣，借口離開了。

    大殿里就剩裴與李兩人。

    李只覺得有些不自在，自從聽到李亨的話，他就有一種不知如何面對裴的感覺。

    裴沒有想那么多，看著精神有些疲累的李，只以為他是不適應門下省的環境，說道：“在這門下省，有些渾身不自在吧！”

    李確實也待得難受，頷首道：“一下子未能適應……”

    裴不難猜各種細節原因，說道：“源相是我朝擔任宰相時間最久的一位，盡管不太有存在感，但就是他這種誰也不得罪的性格，廟堂文武都愿意跟其為友，無人會與之為敵。十數年下來，或許威望一般，可朋友故交遍布朝野。對你的出現，有所排斥，也在情理之中。”

    李見裴都將話挑明了，也不隱瞞，苦笑道：“我也能夠理解，只是陛下任命我為左散騎常侍，執掌門下省事務，總不能不理會吧？說實話，某還是很羨慕裴相的，這才不足數月，已經控住了廟堂局面，進入了狀態。”

    要不是李亨的那些話，他早就登門請教了。

    裴搖頭道：“這就是郡王太耿直了，在三省創立之初，確實涇渭分明，分工確立。但是三省分權，不可避免的造成相互牽制、效率低下等弊端。到了現在三省合署議事、辦公，三省職能逐漸趨向混同合一，沒有那么多講究。你沒有必要揪著門下省事務不放，說實話，某覺得門下省的瑣事并不適合郡王，不去過問也可避免了正面沖突。等郡王干出了成績，門下省的官員自然就會接受你的。待源相告老之日，郡王自然理所當然的順勢而上。”

    李又想到了李亨的話，心底有些疑乎，一瞬間覺得裴有些不懷好意，有一種給之下套的感覺，當即不動聲色的道：“那在下也不能什么也不干吧？”

    “當然！”裴沒有想那么多，對于李他沒有任何的戒心，說道：“今日某來找郡王，就是有一份美差給郡王的。中央禁軍的情況郡王可了解？就算不了解，郡王也是知兵之人，肉眼都能看出來中央禁軍的熊樣。不知郡王看不看得過眼，反正我是看不過意，得好好治治。北衙禁軍不歸我們管，暫時顧不上，日后再說。但是南衙十二衛禁軍，卻在你我等宰相之手，就拿他們開刀。”

    李驚愕了半響，才道：“郡王這是讓在下負責南衙禁軍的整治？”

    “是啊！”裴毫不猶豫的說道：“此事我一人定下了，不打算在政事堂商議。這兵事方面，與其聽文人嚼碎各種問題，不如我獨斷專行。不是某小覷他們，就算讓他們商議上一年，還不如我一個靈機想出來的主意高明呢。”

    李深有體會的笑了起來，歷史上不是沒有精于兵事的文臣，但是紙上談兵的絕對是多數。

    裴繼續說道：“本來此事我是打算在處理好遼東的事情之后自己干的，郡王來的正是時候，你的軍事干略并不遜于在下，由你來負責我也能夠放心，可以將心思用在東北的亂局上。對了……”

    他又想到了郭子儀，問道：“李相入手的時候，定會出現人手不足的情況，我給你介紹一人郭子儀，此人才華自不用說。只是命途多舛，一直未有施展自己才華的機會，值得大用。”

    李深深的看著裴，一時間甚至都不知如何說了，心中糾結掙扎：依照忠王的說法，陛下以自己為相，執掌門下省，是為了制衡裴相，免得他一家獨大。

    可現在他卻將中央禁軍的訓練大權交給了自己？

    李自那日與李亨拜別之后，不止一次的想著他的話。

    越想越覺得李亨說的極有道理，李隆基將他提拔為輔政大臣，當真有制衡裴的意思。

    也就是說，自己與裴應該處于敵對敵視的雙方。

    但李心底深處并不愿意與裴為敵，他跟裴沒有半點恩怨，反而敬佩他的軍事成就，故而很是為難。

    裴現在又這般的推心置腹，甚至讓他負責南衙禁軍的訓練。

    李焉能不知道，只要自己完成南衙禁軍的訓練，不說全新的南衙禁軍都聽自己的號令，卻明顯會與自己更加親昵一些，若自己在一些要職上安插幾個自己人，不亞于將南衙禁軍掌控在自己的手上。

    在這京師的一畝三分地，能夠掌控禁軍是多大的便利？

    裴居然將這種好事讓給了自己？

    “怎么了？”

    裴見李呆呆的，似乎有千言萬語，卻又不知怎么說，訝異道：“是不是有什么問題？或者為難？”

    李搖了搖頭道：“只是有些不知所措……”他頓了頓道：“陛下，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ｏm以你我二人輔政大臣，郡王就未曾多想？”

    裴心底恍然，大悟道：“原來郡王是顧念這個？陛下卻有讓你我相互制衡的意思，這是帝王心術，在情理之中，不足為怪。可我以為制衡不是為敵，沒必要沒有矛盾，無故生出矛盾來，傻兮兮的斗個你死我活，敗壞國事！我覺得在你我沒有那個意圖的之前，各行其事，一并為大唐效力才是正事。有朝一日，你我二人有一個變了，那才是敵對之時。”

    “這未來的事情，我裴不敢保證，至少此時此刻，我問心無愧！”

    李動容起身長拜，無地自容道：“李慚愧，完全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這里向郡王賠罪了。”

    想著李亨那話不說全，處處暗指的小人做派，再看裴今日風采氣度，人格魅力，豈是天地之別？

    裴起身攙扶道：“郡王還給某一個答案呢！”

    李心結已解，恭聲道：“郡王大可放心處理東北機要，南衙禁軍放心交給某便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