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東薩收斂全部氣息潛伏在幽暗狹窄的下水道，體內那點沒用的“氣”直接全部散去，以免被感應到。
狹窄的下水道根本無法容納一個成年人的身體，但阿東薩錯骨分筋，硬生生把自己揉成一根搟面杖在其中穿行。腥臭的污水灌進嘴巴耳朵鼻孔，阿東薩卻沒有半點猶豫不適，本體擔負起了從污水中濾出氧氣的職責。，在無盡的黑暗之中一往無前地行進。
這一段黑暗的記憶如果可以復制出去，不知會逼瘋多少人。
那種孤獨、絕望、陰冷、恐懼，只有非人類才能坦然接受。
不知過了多久，前進了多遠，阿東薩終于來到一個豁然開朗的污水交匯池。
說是豁然開朗，依舊是一片漆黑，只是阿東薩調整出了黑暗視覺的能力，淡淡的熒光從眼球透出。
惡劣的環境永遠是進化的最強動力，這也是阿東薩執著于尋找強者的原因。
終于來到寬闊之地，阿東薩盡情地舒展著全身，血液終于暢快地流動起來，不斷沖擊著麻木蒼白的肢體，恢復原有的功能。
阿東薩全身因為縮骨太久，不管是肌肉還是骨骼都損耗嚴重，有些地方再久一點就真的壞死了。當然就算真的壞死了對阿東薩而言也不過是多消耗一些營養的事情。
仰面靜靜躺在污水池底的阿東薩無比安詳，突然，它手腳撕開了湍急的污流，雙手閃電般捉住一只半米長的滑膩生物。那是一只不知道哪里流落來的大鯰魚，靠著下水道的污水和偶爾傾倒下來的剩菜剩飯過活，渾然不覺間竟然長了半米之長，恐怕有近十斤重。
阿東薩是想吃它嗎？不，還有更有趣的用途。
不顧大鯰魚拼命掙扎，阿東薩的本體探出嘴，觸手扎進魚肉，突然從阿東薩本體的連接處一漲，一個圓鼓鼓的東西在觸手中前進，直直注入進了鯰魚體內。然后本體重新躲在宿主中，盡管一閃而逝，但還是有種萎靡的樣子。
鯰魚似乎什么異常都沒有，還是用力掙扎著，阿東薩一松手，魚尾就發出巨大的力道將自己甩出好遠，頭也不回地逃了。
很顯然，那是阿東薩費了很大功夫孕育出來的一個卵。阿東薩制造的卵不可能是為了延續自己，因為完美的生命不需要另一個自己分享那份榮光，但可以擁有仆人。
下水道內幾乎與世隔絕獨樹一幟的生態給了阿東薩很大的啟發，它決定留下一個分身在此潛伏。那枚卵會在鯰魚體內鳩占鵲巢，不斷成長，收集水體內的營養儲存起來，在必要的時候派上用場。
當然，也可能派不上用場，到時阿東薩會下達指令命其自動分解成最基本的有機物，不留下絲毫痕跡。
放跑了這么大塊的蛋白質，無疑放慢了阿東薩恢復的速度，之后阿東薩持續在這個地方守株待兔了整整一天，捕食了各種魚蝦螺蚌、水老鼠、蟑螂、血線蟲等等。這些東西大部分都是人類身體所不能吸收甚至是有害的，但連番大戰后阿東薩對肉體的掌控更上一層，隱約可以有選擇性地進行返祖進化，腸胃功能回溯到了遠古時代茹毛飲血的程度，短時間內也足夠用了。
走到這一步，對人類肉體的掌控和強化已經達到一個極限，接下來想要自由從基因的冗余信息中挑選進化的材料并翻譯，阿東薩不僅需要更激烈的戰斗，更要一個良好的研究環境。
阿東薩在下水道修整的同時也不斷調整著肉體的強化，隱形基因的顯化使它的關節活動度更大，骨骼更加柔韌，代謝和恢復更加旺盛，但是在關鍵的皮膚角質化、肢體獸化和感覺器官強化上卻碰了壁，只有些微的進步。
就拿視力來說，人類的視力是通過視紫紅質的轉換速率來進行光暗視覺的調整，而夜行動物不僅在牛磺酸和視黃醛的含量上大相徑庭，更多了明毯這種反射結構，對光線利用率是人類的六倍。這是基因決定的生理結構，不能輕易改變。
相比之下更強更快更高也只是在人類生理極限內的強化而已。換句話說，不穩定的原始基因顯化本來就不該是人類這種哺乳動物的能力。
光靠這樣是不可能殺死那個張燎原的。
是的，阿東薩念念不忘殺死那個強得如同人形高達的男人。它有預感，當它殺死那個男人時，將會進入一個嶄新的境界。
阿東薩再次鉆入狹窄的水管，這次進化后身體更加靈活迅捷，不像之前匆匆逃亡留下諸多暗傷。
經過數個下水道井蓋口，阿東薩都聽到了一片喧嘩，它很警惕地放棄上浮，終于找到了一個安靜的地方。它沒有小心翼翼地挪開井蓋，反而是用力擊飛了井蓋，呼嘯的井蓋飛上天又重重落下。
既然安靜無人，那么就不需要那么謹慎地開蓋，而如果有埋伏，這樣的先聲奪人反而是最佳選擇。
阿東薩迅速跳出井口，外面果然是一片夜晚的漆黑，只有一個路燈孤單地閃爍著。
污水在腳印下浸漬，臭氣熏天的阿東薩一步一個腳印走在路上，找書苑 www.zhaoshuyｕan.com 路過一個公用電話亭時，突然一聲鈴響打破了靜寂。
受驚的阿東薩飛起一腳直接踹倒了電話桿，警惕地看著電話亭，斷裂的基座里露出許多線路，話筒滾落在地，鈴聲夏然而止。
阿東薩可以通過對大腦記憶單位的吞噬獲得零碎稀少的信息，由于社會常識和語言、思想等儲存方式的不同，阿東薩對語言的獲取率最高，已經可以做到流暢讀寫，對于其他則依舊保持在隔霧看花的水平。
因此他并不會使用電話，但聽覺強化過的它可以隱約聽到話筒處傳來的低語。
阿東薩撿起話題，擺弄了一會兒，將信將疑地貼在耳朵上。
一個稚嫩的童音響起：“你好，阿東薩。”
這真是一個重得難以承受的開頭，輕松炸得阿東薩無言以對。阿東薩這個名字是它誕生之初隨機抽取了意識碎片糅合出來的名字，理論上除了他自己不應該有任何人知道。
如果有人能知道這個從未現世的名字，那阿東薩還有什么東西對他而言是秘密？
它只能沉默。
話筒里的聲音繼續說道：“盛南大街119號，那里會有你想要的東西。”
阿東薩重復道：“盛南……119……”
嘟的長音繚繞，對面已經掛斷了電話。
話筒被握在手里扭曲粉碎，壓下未知帶來的不安，阿東薩咀嚼著這個地名。這個電話能神出鬼沒地找到它，就說明其主人并沒有惡意，否則只要再打個電話讓張燎原埋伏在此，阿東薩就十死無生了。
所有它決定前去看一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