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4章 自私

    趙雪夜側躺在地上，蜷縮成一團，渾身抽搐著，當然是裝的，不過裝也要裝得像嘛，抽搐不能停。

    她視線微微向上看，眸中還帶著強烈的求生欲望，這個樣子看起來簡直是可憐極了。

    她自己都為自己的演技感到相當的自豪，然而下一刻，她的身體竟然停止了抽搐……

    她萬萬沒想到，那張從空間中浮現出來的臉竟然與自己之前殺掉的那個少年一模一樣！

    少年居高臨下地看著她，捋了捋自己的衣服，冷冷地道：“你看起來似乎很驚訝啊。”

    說著，他又摸了摸自己的臉，又道：“因為你剛才才親眼看到這張臉死去，對嗎？”

    趙雪夜當然是很驚訝，看到這個少年她算是明白了，剛才殺掉的那個人，恐怕只不過是少年的一個傀儡分身而已。

    驚訝使得她的戲被中斷了，不過，她肯定是不能就這么停止的。

    她嘴巴張開又合上，做出欲言又止的模樣，然后突地劇烈抽動了幾下，最后身體徹底癱軟了下來，像一灘軟泥一樣，舌頭因為重力下垂，癱在了嘴巴外面。

    緊接著立刻使圣光本源禁錮自己的心臟，使之不再跳動，然后血液和靈氣自然就停止了流動。

    裝尸體，也算是她趙雪夜擅長的能力之一。

    從外表看，趙雪夜的臉色逐漸變得蒼白，再搭配上這樣一張僵硬的表情，無論怎么看都會覺得這個人已經死了。

    少年自然也這么覺得，不過他還是相當的警惕，用腳狠狠地踢了趙雪夜幾下，那柔軟的“尸體”每被踢一次，都會因為蠻力而導致身體扭曲變形。

    若是人沒死，這樣的力道直接會使人發出慘烈的嘶叫，然而“尸體”卻依舊很安靜。

    不論少年如何踢踹，“尸體”都沒有任何反應。

    不過即便如此，少年依舊不敢放松警惕，用劍將趙雪夜的手和腳都砍斷，見血液緩緩地從斷口中流出，他才放心了許多。

    這樣緩慢的流動速度，表現出這是一具已經沒有生命跡象的尸體，若是人是活的，血液會是直接噴濺出來的。

    對于裝死這件事來說，不呼吸，是最基礎的，忍住敵人的蹂躪而不發出任何聲音稍難，但這都是可以做到的，可若是想讓血液不跳動，卻是根本不可能做到的。

    可即便已經這樣了，他還是補了一劍，將趙雪夜幾乎已經成了肉醬的身體和她的腦袋分離開來。

    冷冷地哼了一聲，不屑地看著已經被折磨得不具備人形的趙雪夜，少年的嘴角微微上揚，道：“殺了我的分身，還以為會是個多棘手的對手呢，沒想到這么就死了。”

    他現在已經是徹底相信了趙雪夜依舊是個死人了，視線在四周的人身上都掃視了一遍，最后停留在了苗棗的身上，不知道是好意還是挑釁地問道：“看到你的女兒變成這個樣子，你心里也不好過吧？”

    苗棗卻只是淡淡地瞥了眼地上的一灘血肉模糊的肉醬，冷笑道：“這是她應有的下場，若是沒你，我也會這么殺掉她的。”

    少年笑了一聲，溫柔而斯文，與他那眉清目秀的外表看起來很是協調，說道：“可是，你不也沒有這么做嗎？”

    苗棗撇開視線，沒有搭理他。

    少年又接著道：“那天你在老爺面前說這丫頭很棘手的時候，我還真嚇了一跳，不過也想到，她畢竟還是你的女兒，天賦什么的，自然也不會差，你真的不會覺得可惜嗎？”

    “不可惜。”苗棗只回應道，語氣干脆而不留情。

    少年不出聲地哼了一下，然后又將目光看向趙雨靈，道：“若是我再將這個丫頭也殺了，那你與這凡人將軍的羈絆可就徹底沒了，這樣你回到族中，還是會像以前一樣受歡迎的。”

    苗棗眸色一狠，剎那間像是迸發出一抹刀光，聲音低沉地威脅道：“你若是敢殺她，我保證讓你丟掉你現在的位置！”

    少年的臉色并沒有任何變化，反而還是溫柔地笑著，道：“棗兒啊棗兒，我不過就是開個玩笑罷了，你何必那么較真呢？我還是喜歡溫柔的你，我的心，你一直都是知道的。”

    聽到這話，苗棗的眼神倒是變得柔和了起來，也笑道：“我當然理解，我對你也是有愛慕之意的，不過，你可以把這個人給殺了。”

    她說完，纖細細膩如白蔥的食指指向了一個方向。

    少年順著她所指的方向，簡直驚訝得不得了，這人是趙元良啊，想當年，苗棗為了嫁給這家伙，幾乎與整個家族都鬧崩了，如今竟然會想要殺掉他？

    這……真的可能嗎？

    “你受什么刺激了？”少年問道。

    苗棗含情脈脈地看著他，柔聲道：“過了這么多年，也經歷了這么多事，我終于發現，你是對我最好的那個人，所以……”

    “所以你就想殺掉那個讓你覺得多余的人是嗎？”

    突然一道嘶啞的女聲響徹在整個房間中，驚得兩人頓時一個激靈，少年立刻將苗棗拽到自己的身后，用自己的身體保護起來。

    他們警惕地左看右看，忽的又腦袋抬起，同時看向天花板，然而根本沒有找到發出這聲音的人。

    少年吼道：“閣下這么躲躲藏藏，虛張聲勢，只怕是個無名鼠輩吧？”

    他說完后，將自己身上的每一寸皮膚細胞的感知都提升到了最高，警惕地看著四周，然而許久了，都沒有等到回應，他立刻轉身對著苗棗道：“趁現在，咱們趕緊走吧。”

    他抓起苗棗的身體就要往外跑，苗棗立刻掙脫了他的手，不滿地喊道：“我還得帶走我的靈兒呢！”

    她轉身朝著趙雨靈走去，此時的趙雨靈也是屬于傀儡，沒有少年的控制，她也就跟木頭人沒設么區別。

    然而還沒等苗棗抓到趙雨靈的手，她就被少年抓著往外跑了，少年還埋怨道：“都什么時候了，你還管你那破女兒？保命要緊！”

    他的力氣自然是比苗棗大很多的，所以苗棗也就被迫被他抓著往門口跑去，然而兩人一跑到門口時，卻似乎撞到了一堵厚厚的墻，皆是被彈了回來。

    少年直接摔倒在了地上，再往門口一看，竟然是一片以深藍色藤蔓編織成的墻堵住了大門。

    而苗棗卻是感覺到自己的后面似乎有人擋住了，最終她的背狠狠地撞在了那個人的身上，這么一撞，她才感覺到她后面的這人，似乎有些矮小，而那個矮小的人，卻是直接抱住了她，使她沒有摔到地上。

    “嗨呀，娘，你走路怎么莽莽撞撞的呀，都不看前面的嗎？”

    苗棗的身后傳來一陣女孩的聲音，清脆而動聽，然而落到她的耳中卻跟見了鬼一樣，她尖叫一聲，立刻從那小小的懷抱中掙脫出來，轉身一看……

    竟然……真的是趙雪夜！

    可是，她剛才明明已經死了呀，可看眼前這人，明明是好好的，一點傷痕都沒有。

    苗棗朝地上看去，那一灘血肉模糊的肉醬還擺在地上，那么眼前這人……

    “你！你！”她驚訝地說不出話來，身體也不斷地往后退，最終靠在了擋在門口的深藍色的藤蔓墻上。

    趙雪夜笑道：“在娘看來，趙家人都是多余的對嗎？趙家人這些年來對你的容忍和照顧，我爹給你吃好的，喝好的，穿好的，還有他對你濃濃的愛意，這些東西，都只不過是你用來與其他男人所比較的東西，是嗎？”

    她說著，看向躺在地上的少年，少年也正呆呆地看著她，咽了口唾沫，喉結動了一下。

    苗棗緩了一會，促使自己恢復正常，然后問道：“我沒想到你也會用傀儡分身，你是不是還帶了別人來的？你就那么想殺我？”

    趙雪夜收回視線，又看向苗棗，面無表情地沉默了一會，然后冷笑一聲，道：“抱歉啊，讓你誤會了。其實剛才那聲音也是我的，只不過因為聲帶被你所愛慕的這個男人給切斷了，所以發出來那種嘶啞的聲音。”

    她揉了揉自己的嗓子，又道：“其實呢，我的娘親，殺不殺你，或者說你死與不死，對我來說根本沒什么區別。”

    她用手指向地上那灘血肉模糊的肉醬，道：“那灘肉，是我的，不是什么傀儡，是這個男人一刀一刀從我身上切下來的，把我切成這樣的。”

    “哼。”苗棗哼了一聲。

    趙雪夜說了那么多句話，在苗棗看來，簡直是滑稽，這丫頭就算沒死，自己也會有辦法弄死她的，她是苗家的族長之女，地位是相當高的，愛慕者也是相當的多，只要她的一句話，那些族內的男子都會愿意為她赴湯蹈火，一個乳臭味干的丫頭，根本斗不過她。

    被苗棗以這樣冷漠的態度應對，趙雪夜心里還是有些難受的，畢竟這個人也是自己的娘啊，然而，她的心里只有她姐姐，根本沒有她。

    她低下頭，嘆了口氣道：“女人啊，其實我本想放過你的，只因為你是我娘，爹告訴我，你可以殺我，但我不能殺你，為了這句話，我一直忍著。然而，你竟然想要殺爹，這就不能怪我無情了啊。”

    她說著，緩緩地抬起手，手的皮膚原本是很白皙的，但是逐漸變色，像是淤青了一樣，當徹底變成了深藍色的時候，皮膚的質地也改變了，由人類的細膩皮膚變成了植物那種長滿了細小尖刺的表皮，逐漸扭曲變形，然后突然伸長，朝著苗棗襲去。

    然而，藤蔓還未觸及到苗棗的時候，卻突然有人擋在了苗棗的身前，也將苗棗有些驚恐的表情遮住了。

    而這人并不是那個少年，竟然是趙元良。

    趙雪夜立刻收回了藤蔓，朝著坐在地上的少年看去，少年淡淡一笑，道：“這人吶，腦子蠢，再厲害也是沒有用的，竟然自己說出了自己的弱點，那就該為你的愚蠢買單。”

    他說得平淡極了，仿佛將趙雪夜給克制得死死的。

    趙雪夜看著他，腦袋歪了一下，然后笑了笑，道：“我以為你這樣的人，應該會茍且偷生才對的，遇到強者，也應該會讓別人先死，然后自己找機會逃命的，但是沒想到你對這女人倒是挺真心的。”

    少年對趙雪夜的話沒有表示否定，也沒有表示贊同，而是道：“現在自身難保的人可是你。”

    “哦？”趙雪夜表現得很詫異，但不知是真詫異還是裝的。

    少年的手指掃向了屋內的每一個人，最后落在趙元良的身上，然后道：“這屋里的每一個人，都是我的傀儡，這些人，或許實力趕不上你，但是他們都是你的親人，你下得了手嗎？”

    趙雪夜不再說話，虛瞇著眼看著少年，其他的人，其實她也并不是太在意，但是她唯獨在意她這爹……

    也就是說，實際上她與這少年一樣自私，只想要守護住自己想要保護的那人。

    但是她卻比這少年好，她知道，她爹愛這一家人，所以，她要為他爹，將這一家人都救下來。

    趙雪夜咬了咬牙，艱難道：“我放你們走，趕緊走吧。”

    少年聞言，噗嗤一聲笑了出來，道：“放我們走？呵。”

    他翻了個白眼，冷笑道：“你都自身難保了，還好意思說放我們走這種話？”

    趙雪夜沒有開口，只是控制著自己身體里的靈氣，緩緩流動，速度雖慢，但是靈氣中蘊含的力量卻是驚人。

    少年不知道她在做什么，見她沒什么反應，也因為她本身就處于劣勢，找書苑 www．zhaoshuyｕan.cｏm 所以壓根就也忽視了她行為背后的意義，只當她是一只毫無反抗之力的兔子。

    他手開始不停地捏著手訣，一屋子的傀儡都動了起來，就連那根本不曾修煉過的大夫人和二夫人也動了起來。

    想這兩人平時的動作都格外的輕柔而溫婉，再加上年紀大了，一舉一動都相當的緩慢，沒想到變成了傀儡后，速度卻是驚人的快。

    這就是活體傀儡的好處，能最大限度的發揮傀儡本身的潛能，即便是超過了身體所能承受的極限，傀儡死了也沒關系，肌肉只要還能伸縮，那么傀儡就不會失去價值。

    被傀儡師這么一操控，她才發現，其實，這大夫人和二夫人的潛力也是相當的大啊，可看著她們那張布滿皺紋的臉，趙雪夜心里卻替她們感到惋惜，她們的身體已經嚴重老化，只怕這次劫難過去，必死無疑啊。

    若是不經歷這件事，可能她們還是能夠活個十多年的。

    可惜，可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