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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番鬧騰之后,在程彥那冷冷清清的威脅與勸說下,魍水才總算點了頭。
我扶著下巴安慰他道:“阿水,你也別這么難過。你應該這般想想,想說你本來就是男兒身,去了也不會有什么損失。”
一旁的城玥聽聞男兒身這三個字,硬是抖了三抖,看樣子受了頗大的驚嚇。我抿了口茶,心說我剛剛大概也是這樣的形容,果然太無知,太單純。
阿水聽了我這番寬慰的話,卻是更加頹廢道:“這般想想才是更加奇怪嘛,叫一個男人去勾引另一個男人,我得做出多大犧牲啊。”
誠然我不是個安慰人的好料子。
我扯了扯嘴角,乖乖閉上了嘴。
肩上一暖,程彥單手將我攬過去,空出來的那手不急不躁地擺弄著茶杯,溫聲清閑地打岔道:“事情已經這樣定了下來,那七七,接下來也不關我們的事兒了,你與我去瞧瞧這韻浮的景色如何?”
司棨搶我一步先答道:“不如何,小七上這是修行來的,你就不能把她放一放交給我?總是打擾我為人師表,忒不厚道了你……”
程彥將茶杯一叩。
這一叩,頗有氣勢,亦頗不耐煩。
司棨馬上改口道:“小彥彥,你雖然與祭七也有許多正事沒做,但眼下她還是該以修習為主,待她功德圓滿了你再慢慢來嘛,是不是?”
程彥向我耳邊湊了湊,笑道:“七七,我只依你。”
司棨面不改色,卻看得我背后發涼。
我呵呵賠笑道:“自然是得以修習為主了嘛,來日方長,韻浮的景色一直都在這里,縱然再過個若干年,它也依舊在那里,不近也不遠的。你若要看,以后我再與你同去便是,師父切切希望我修出個門道來,我總不能叫他失望。”
一口氣將這么真心實意的話講完,程彥果然依我,將我松松放開。他由石凳上站了起來,白凈的袍子將他顯襯得很是翩翩然,有不凡的秀逸清閑,泛著卓然神仙味兒。
司棨這時候卻喝了口茶,酸楚道:“小彥彥,千萬年來,我一個與你情同手足的兄弟,竟然比不上只有幾歲大小姑娘的幾句話。可憐我到今日才看清你是個重色輕友到如此地步的人。”
我的娘,他這是吃醋了?
程彥朝他看了看,顯得很是隨意道:“我若是重友輕色,那豈不有些奇怪了。你要是我的心上人,我倒還有幾分偏袒你的理由。”話到一半俯下身又將我摟了一摟,笑得春風拂面,有那么些許溫柔道,“七七,我便先走了。老君有個道會,我去陪他玩會兒。”
我點了點頭。
他果然搖身便化作幾縷仙光,玩兒去了。
阿水和司棨在一旁頻頻搖頭,嘖個不停。
我被他倆嘖得煩了,不得已打斷道:“兩位,還修習嗎?”
兩位師父卻是齊齊將桌案一拍,異口同聲默契道:“修什么修,剛才是唬你夫君的,還有什么比玩更重要?”
我有些懵。
阿水靠過來陰險道:“韻浮半日,地上三年,這個規矩你知道不知道?”
我嗯了一聲。
這韻浮仙山似是仙境卻又勝似仙境,是個集天地靈華的好地方,通天通地,一日才過,凡間六年。但比起九天之上與凡間一日十年的差別,已算好些。
這些司棨先前已在我耳邊嘮叨過一遍,我差不多有些印象。
阿水見我點頭,十分不正經地笑道:“我突然想到咱們也有三年不曾去過凡間了,怪想念的呢。”
我聽他這話,大概是清楚了一些,亦與他笑道:“你要去凡間玩啊,不錯不錯,別拉上我便是。我來這韻浮不久,可絲毫不想念紅塵。”
阿水立馬笑面如花地拉住我的手道:“小七,司棨和我都要一同下去的,留你一人在這里多不好啊。你不是也挺愛玩的嘛,就當放松放松。”
這么一個水盈盈的美人,竟然是個男兒。
我感嘆著,一想到男女授受不親,連忙把手抽了回來,又不住地往邊上移了一移,才情真意切地推辭道:“沒有什么不好,你們兩位老人家自己玩去吧,不用太擔心我,再說不是還有城玥呢嗎。”
城玥一嗆,無辜地望著我。
司棨倚在一邊,有些犯困了似的,頗輕挑地開口道:“徒兒,人家玥姑娘再過一會兒是得回去的,你別扯上人家呀。不想與我們下界也行,你自己一人可得小心些,晚上這里的陰氣重,與仙氣相沖,一定是會有不干凈的東西出來的。但我覺得這府上有你看著,應該不會有太大問題,想一想便就不設仙障了。你保重哦。阿水,我們走吧。”
我咽了咽聲,為他這超凡脫俗的威脅深深折服。
急急地幾聲喊住了已到門口的兩個身影,我三兩步走過去,一把抓住司棨的玄色袖裾道:“師父,徒兒還是隨你去吧,突然間甚是想念這紅塵味。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話畢我還報以燦爛一笑。
司棨欣慰道:“好徒兒,倒是懂事。”
我亦再笑,笑得臉僵。
這是個陰險的人。
2
據司棨苦口婆心,在這么一個世風日下迷藥盛行的年代,我一個女孩子家家在凡間游玩總有諸多不便,甚至并不十分安全,應當做個適當的保護舉措,方才能夠玩得盡興。
于是當我踏上云頭時,已然是個實打實的清秀公子扮相。
司棨顯然對他的變化之術很是滿意,摸著下巴驚嘆道:“小七,為師看你還是當個男人受看些,頗有幾分書生的書卷味兒,聽說在那些個小姐公主里可吃香了。”
我白了他一眼,奶奶的,這不拐著彎罵我是小白臉呢嗎,他以為我聽不出來?!
他看我臉色不好,連忙笑笑又道:“我夸你好看呢。”
仙云騰了有一會兒,落在了個繁華的城里邊。
此時天已有些暗了,夜市頗有幾分熱鬧的勢頭。凡間是夏時,蟬聲鳥鳴,微滲熱氣。
我右手持著紅簫,時不時在左手碰一下,做出個悠游自在的形容,走在阿水與司棨中間。
或是在旁人看來,走在中間的這個身著白袍頸有花紋的少年小書生,面色白凈,桃眼沉靜,是個叫他們眼前一亮的俊俏溫潤的讀書人。又或是在旁人看來,走在兩邊的那紅塵美女和玄袍公子,一赤一黑,一俊一靚,著實是叫他們覺得般配的一對兒。
總之我本著個逛夜市的平常心,卻在將將玩了沒多時時,快被那些個老百姓的目光看得透心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