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寶嘉不敢拒絕，老實坐下。
趙建國微微笑著，“你睡著時，我到街上叫人熬了粥，想等你醒了一起吃飽再回來。結果你自己跑了，這種行為你說對不對？”
常寶嘉心里發顫，小聲道：“對于我個人來說，是對的。”
“嗯，”趙建國笑了笑，狼性的目光似盯著自己的下屬，笑容微微擴大，“繼續說。”
常寶嘉真想哭，她覺得自己變成了只老鼠，被一只兇猛的貓盯著，結巴道：“我，對于你來說，可能不對。”
“那怎樣才對？”
“應該告訴你一聲。”
她瑟瑟發抖，像只剛出生的小奶貓，趙建國心頭泛起憐惜之意，也不想太為難她。如此一問一答，他覺得他們可以繼續往下談，“剛才你說叫我把事情推你身上，你頂罪我脫身？”
“是啊。”常寶嘉抬起頭，她認為如果事情到了不不可控制的地步，這樣做是最好的。
話才出口，整個人就被趙建國拎起來，“知道嗎，我是男人，你只需要在我羽翼下好好生活，如果我的羽翼不夠寬厚硬朗，也不至于把你推出去受罪。除非你自己真的要離開！記住，以后無論發生什么事，絕對不許再有這種餿主意，我厭惡這種下策。”
常寶嘉像只小貓似的晃著，忽然晃進一個溫暖結實的胸膛，一片空白的腦子漸漸又活過來，但一語不發。
“現在是新時代，我接受你的意見，”權衡過后，趙建國選擇讓步，“你可以上學，但不能留在這里，到市里去，我會托人照顧你。四年后，等我回來，我們正式結婚。”
“你真的要娶我？”常寶嘉睜圓了眼，努力仰起，脖子都快斷了才能望進他漆黑的眸子里，只覺深不見底，緩慢的心跳又開始活蹦亂跳。
“你真當介紹信是白拿的？我拿著這個介紹信就直接可以拉你去登記。”趙建國忽然有了惱意，口氣也沖了起來。
“那我不愿意到市里去。”常寶嘉深知，想要贏得他家人的尊重，只憑他的庇護是遠遠不夠的，她不僅要有獨立生存的能力，也要有讓所有人刮目相看的本事，而且還要有長大后的脫胎換骨。
他是金子，光芒四射。她站在他身邊，不說像金子一樣，起碼也是銀子，能與他交映生輝，才是一對。
“你有什么計劃，如果可行，我會考慮。”趙建國脫下那層傲然的皮，像個普通人那樣和她溝通，但還是帶著些平日里說一不二的威嚴。
常寶嘉覺得既然命運躲不過，不如大大方方接受它。
“那你可以聽我說嗎？”她還是有些膽怯，怕他大男人主義，不愿意她拋頭露面。
趙建國馬上點頭，露齒一笑，“咱們是新時代青少年，講究男女平等，你說，我聽。”
常寶嘉凝著他，眼珠子差點丟出來，他真是太好看了，比黑白電視里面的男主角還要好看。“我，”緩了緩心跳，她才說：“我先不去市里那么遠，我就在鎮上讀高中。”
她踮起腳，他配合地彎下腰，剛好對著他耳朵悄悄說：“今晚咱們去挖壇子，里面裝著金銀。”
趙建國揉了揉她枯黃的發，“不用冒險去挖，我家境殷實。”又寵溺地道：“你呀，把自己養好就行了。”
常寶嘉倏地推開他，倔脾氣上來了，那溫軟的聲音就像慢彈的琵琶似的錚錚，“那是你長輩的，也不是你的，也不能是我的。我們應該靠自己去掙榮華富貴，這樣腰桿子才能挺得直直的，才有本錢對他們說不。”
她再也不要像條狗似的，等著趙家人給飯吃，給衣穿，給日用品了，更加不要天天被兩個女保鏢盯著，像只折翼的小麻雀！
她有手有腳是個大活人，再不能活出個人樣，就枉為人了。
“好好好。”趙建國聽進去了，他本身也是有這股子上進心，才去了當兵，不想靠祖輩庇蔭生活。“可你一個人，我怎么放心。”
“你也一個人，我不也放心。”常寶嘉忽地抬眸幽幽地瞅著他，一腔幽怨，全揉在這一汪清泉中。
可那又如何，記憶中，他不是扔下了她這么多年。
趙建國心都酥了，仿佛看不出她其它的情緒，語氣像棉花一樣軟，“大老公聽小老婆這樣說，好像小老婆已經有很好的奮斗計劃了？”
他身在要職，總是最先得知可以發財的門道的人之一，卻從來沒和任何人透露。可能自己家境的緣故，從來不在乎錢，對于他來說，個人成就、集體榮譽、國家前途才最重要。
常寶嘉臉上悄悄爬上紅云，“你能托人買到香港那邊的東西？澳門也可以。”
這個時候國營百貨東西單一，質量也一般般，服務態度就更別說了，有些都不拿正眼瞅鄉里人。
所以，這個時期靠擺地攤可以迅速賺到第一桶金，小玩意不說，一般五角錢的東西能賣一元錢，兩元錢的東西，能賣四元錢！全都翻倍。
如果有資金和渠道提早開通日后流行的全民代購模式，那就賺得更多了，因為是鼻祖嘛，而匯率方面也占有優勢。
其實在嶺南、閩地一帶，代購早就存在，就是所謂的“投.機倒，把分子”和“個體戶”，當時改革開放如火如荼，有些方面還不夠完善，監管不上，他們是第一批富起來的群體之一。
常寶嘉夢里經歷過那些風風火火的年代，雖然是個局外人，但怎么做能賺銀子，改革以來出現過的賺大錢路子，記得一清二楚。
那是她曾站在窗臺邊，向往過的事情。
趙建國繃緊臉，“做正當買賣可以，找書苑 www.zhaoshuｙuａn.cｏm 但不能走..思，明白嗎？”
常寶嘉聽到走，思這詞兒，立刻驚出一身汗。他是個軍人，立場一定要正確，絕對不能有污點。如果他不提，她或許有可能會走歪呢。
“你放心，我會小心的。可是，你能幫我穿針引線嗎？”
趙建國答應下來，強勢地摟著她，撫了撫她的背，“不要為錢奔波，上大學吧，可有喜歡的專業？”
專業？常寶嘉回想自己記憶，可有特別向往的事情。
趙建國柔聲引導：“畫畫、鋼琴、古箏、書法、文學……”說了很多，卻不提唱歌跳舞。
常寶嘉的心突然飄起來，沉浸在美好的向往中，“我喜歡唱歌，跳舞，我還要，我還要尋找愛情。”
突然間“啪！”的一聲，小板凳四條腿折了，驚醒了沉醉的常寶嘉。
“你的愛情就在眼前，你居然看不到？”趙建國神情有些猙獰，將常寶嘉堵在角落。
常寶嘉小聲地解釋：“我不是故意的。”婚姻跟愛情掛鉤嗎？好像不是的。
趙建國沒理她，飛快地輕咬了她嘴巴一下，然后臉不改色地梗著脖子宣布：“你已經是我的人了，不管名義上還是你本人，都是我的。”
常寶嘉身子驀地酥軟得像癱泥，像溺水的人只能攀住他有力的雙臂，才能得救。
如果她能抬頭看一眼趙建國，絕對發現他不會比她好過，窘迫得全身都繃緊了。
恰好此時，一陣腳步聲由遠至近，黃有金和郭小英敲鑼似的大嗓門，在小碎石鋪成的路上，再次點燃了小村子的午后時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