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七章 不息事寧人

    黃成康垂眸，想說沒什么，還是開了口，不過說的也不是心里想的事了。

    “我不是約了兄弟去爬山，他爽我約。”

    “下次再約。”常寶嘉料定他的火氣不是因此而起，總不能和她的事有關吧，但他不想說，也沒必要追問。

    和常寶嘉這類人聊天，一般很無趣。

    黃成康卻感覺到了一種寧靜，他剛從喧囂的家里出來，家人為了他的前途爭吵不斷。

    大伯要求父親這個暑假就送他出國，父親聽大伯的，可是媽媽為了彰顯自己對兒子未來的主導權，又說讀完中五再留學。

    大伯娘因此開始挑媽媽的刺，接著引發婆媳大戰，一眾男人、小孩只有顫抖的份。

    黃成康對自己的未來，也第一次感到了無力，因為他覺得總有很多人想把他們的主見加諸在他的身上，不理會他的意思。

    他似乎失去了決定權。

    “寶嘉，如果你遇到了難題，譬如你想走東邊的路，因為你認為那條路好走。可是你的師長，說西邊更好，東邊不好，各種舉證，你會怎么辦？”

    黃成康換了個方法，想和常寶嘉深究。他對學校的風言風語，并不在意，也不想遠端揣測常寶嘉。

    這種問題好解決，遇見蠻橫的，就用更蠻橫的方法，遇見講道理的，就講道理嘛。

    常寶嘉笑道：“大家都有自己的看法，各抒其見很正常。如果我才是對的，師長是錯的，那么他的舉證不足以說服我，也必定有很多漏洞，可以針對性擊破。如果他尚不服，再列舉我所走的路的好處，讓他無話可說。”

    “當然，結果很重要，給出一個好的結果，才能堵上大部分人的嘴巴。”

    黃成康恍然大悟，他果然是當局者迷，一味想著他們是長輩不能頂撞，竟然忘了和他們分析利弊。

    “好，你的意見我接受了。”

    常寶嘉笑了笑，埋首寫生字詞，寫了兩行忽然抬頭對黃成康說：“我想捐一批桌椅，你認為以我的名義適合不？”

    黃成康很是愕然，“你怎么有錢”這句問話差點脫口而出，“唔，為了避免麻煩，我認為還是以長輩的名義吧。”

    常寶嘉提出質疑，她拿出練習本，在中間畫了一塊石頭，“難道你遇到困難，也是繞過去，而不是迎面而上？這塊石頭就是你所說的麻煩。”

    人性都是趨利避害，但常寶嘉有時候極其厭惡這種處事方法。

    黃成康性子還是比較沉穩，

    “你的背景擺在那兒，這樣做的話，首先會引起你家人的不滿，他們一定會為了錢糾纏于你；其次，你突然從一個一無所有的人變和這樣富裕，你如何服眾？我們過的是群體生活，即使是一個兇猛的考慮，它也不能超脫食物鏈。”

    “最后，你有時候不止像只刺猬，更像一只驕傲的孔雀，很容易令自己陷入麻煩，變成眾矢之的。”

    他分析得很透徹，常寶嘉全聽進去了，這些都是正常情況下的顧慮，偏偏常寶嘉不想理會這些。

    不是思想還不夠成熟，而是想陪那些懷有惡意的人來一場狂歡。

    “這是你，也是他們大部分的看法吧。”常寶嘉問道。

    “很俗氣，令你失望了吧。”黃成康看不到常寶嘉神情有任何一絲波動，知道自己沒說服她。

    真是個任性的女孩子。

    “沒，你說得很對。只是我突然不想忍耐。”常寶嘉有金條，她知道趙建國把金條藏在哪里，那個地方就是敞開大門讓黃振明搜尋也找不出來，非常安全。

    但捐贈桌椅用不上金子，存折還有很多錢。

    “也許你是對的，年少就要恣意。”黃成康向常寶嘉靠近了些，“李玲玲背景很深，我只是擔心你會吃大虧。其實有我在的話，我打聲招呼，或許就能化解她對你的誤解，可是如果我暑假就要出去，我不建議你和她結怨。”

    “這個世上，再也沒有人可以隨意動我分毫。”常寶嘉“啪”的一聲合上書本，溫淡的眉眼驀地閃爍冷銳的光芒，就像一把出鞘的寶劍。

    黃成康被她氣勢所懾，有些呆怔，好幾秒后才說：“對不起，我沒貶低你的意思，只是希望你長個心眼，最好息事寧人，別影響學習。”

    常寶嘉突然湊近黃成康，“你告訴她，再敢惹我，絕對要她付出代價！”

    黃成康心里一跳，不知為何，背脊居然有些發冷。他沒想到會激起常寶嘉的負面情緒，連忙說：“你別多想，沒有這么嚴重。”

    “可是你和李滔都強調了問題的嚴重性，我要反擊，你們又來勸我要息事寧人。”

    “我……”黃成康啞口無言，在他們心中，早已經將李玲玲和常寶嘉分成兩個層面的人，一個強勢，一個弱勢。弱者又如何去和強者斗。

    最大的問題是，這個弱者并不認為自己是個弱者，還企圖與強者拍板，這就危險了。

    所以，黃成康想當和事佬，讓李玲玲和常寶嘉握手言和是不可能的。

    “沒什么。”常寶嘉沒有出口傷人，也沒打算繼續這個話題，話到這里結束剛剛好。

    黃成康微微嘆了聲，這個少年的心頭忽然被一股無力感深深籠罩。

    “李玲玲家是市里有實權的家族，在省城也很有影響力。”黃成康對事情鬧成今天這樣，也覺得自己有責任，雖然他只是在一個正常的范圍關心一個插班生，可是王人杰昨天放學時，點醒了他。

    王人杰說李玲玲小心眼，嫉妒他對常寶嘉好，還送芋頭糕給常寶嘉吃。

    黃成康心里也明白，李玲玲不止一次寫信暗示她的情感，他都隱晦地回應了，說他們還小，不適合談愛情。

    李玲玲現在的行為，顯然是妒忌他與常寶嘉走得近，將不滿發泄到常寶嘉的身上。

    常寶嘉通過上次李玲玲和崔詠欣的對話，也猜到幾分，原來真是這樣。

    她跟黃成康打聽了李玲玲父親的名字后，就直接換了話題，恰好其它同學也陸陸續續到校。

    “我也會做芋頭糕，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禮上往來，明天做好了送一份給你奶奶，幫我多謝她。”

    “好。能不能多做點？”黃成康松了口氣，其實有些擔心常寶嘉埋怨自己，竟然只字不提……心里又莫名有些奇怪的感覺，她應該責難他才是……

    望向她粗糙的手指，他家里好像有潤膚霜……

    常寶嘉在學校里面，沒和李玲玲起任何沖突，可是說是刻意避開她。

    李玲玲有些自鳴得意，享受著同學們的吹捧。只有崔詠欣，一逮到機會就冷嘲熱諷。

    放學后，常寶嘉也特意早早出了校門，也不想和常家兄弟、常美娟遇上。

    溫有漢帶了一個朋友，把車停在校門對面的馬路邊，看到常寶嘉出來，立刻下車向她招手。

    “你好。”常寶嘉坐到后排座位，和那個陌生卻有一股令人心安感的男人打了聲招呼，然后說出自己想向學校捐一批桌凳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