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祈無寒！”祈依如看見祈無寒擠了過來，想提醒他注意一下帕曼的視線。但當她看見祈無寒那緊皺的眉頭之后，她明白祈無寒肯定是早就注意到了，所以才會過來的。
“別緊張，我在這兒。不會讓你有事的。”
“說什么啊你……”祈依如聽到那句話之后，心跳突然就變得急促起來，“我又不要你保護……”
祈依如的聲音細小地像蚊子聲一樣，嘈雜的環境中，祈無寒根本聽不清楚，何況他現在的注意力全在帕曼身上。
帕曼的目光在這邊停留了一會兒，移開了。
“很久不見了，我是帕曼。”
聽到帕曼開口，人群中有好幾個老家伙都默默流下眼淚。他們這些人跟帕曼認識了幾十年了，此時看見老朋友在世上短暫地重現，又怎么能不落淚呢？
“我們……已經幾十年沒見了……”
帕曼這句話又引得人群一陣騷動，不過這也是當然的。幾十年不見？不知道真相的人根本不能理解這句話。或許能懂的只有祈無寒和祈依如。
不過現在微微低下頭，沒有看前面，她的手不斷朝祈無寒這邊蹭過來。祈無寒當然感覺到了，詫異地朝她看一眼，不過旋即也反應過來，忍不住微微一笑，牽住祈依如的手。
【是啊……這次是真鬼了……】
帕曼現在這樣子，那可是實實在在的鬼魂，祈依如又被克制了。
“喂……你不許笑我……”祈依如晃晃祈無寒的手，嬌嗔道。
“好好好，不敢笑你……”
祈無寒這也真是苦笑不得，剛剛還打他來著，轉眼就變這樣了。祈無寒打算什么時候找個鬼魂小玩具看看有沒有用，準備被打的時候拿出來，那可是翻盤利器。
“幾十年前，我就已經被奪舍了，這么多年來，你們看到的我，其實是一個惡靈。這一場史無前例的侵略是他策劃的，而我則是一直在部落的外面看著大家。我借著神物的力量茍延殘喘幾乎一百年了，時時刻刻想找機會一舉擊破他的計劃。”
“但是惡靈太聰明了……各種計劃根本就沒有破綻，我一點機會都沒有。我化作惡靈之后，漸漸明白，侵略對它們來說，也是一種必要，作為靈魂的日子，太痛苦了……”
“它們在我們眼中是惡人，我們在它們眼中又何嘗不是？所謂惡，不是絕對惡，只是立場不同而已。相比我們，他們才是更悲哀的那一類……”
“大戰結束，但大家不能掉以輕心。我知道，惡靈的領袖并不止一個。惡靈，想必你現在……已經潛在這里了吧……”
帕曼的大膽推斷讓周圍人都很惶恐。他們不相信，但是沒有人敢去反駁。這時候誰敢出頭，都會成為眾矢之的，就算有一萬種方法證明自己不是惡靈，也免不了一番監禁觀察。
“感謝遠道而來的強者們，是你們拯救了沉默山莊，最后，也尤其要感謝一個人。她在惡靈王者逃回去之后孤身追擊，一路追到了盡頭。如果不是她，我最后犧牲了自己，也不可能成功殺死那惡靈……”
帕曼說著說著，頭轉向這邊。
“是祈小姐……”
“對對對……在這邊……”
祈依如和祈無寒雖然藏在人群中，但是也很快被找出來，視線全部匯聚到這里。祈依如也感覺到周圍的這些視線，用力把手從祈無寒手中抽出來。
她才不要在眾目睽睽之下跟祈無寒牽手。
祈無寒對著帕曼點點頭，大概的意思是祈依如不是很想被點名，更不想過去。
當然了，點個頭這種肢體語言意義豐富，帕曼就算老成精了也不可能解讀得了啊。不過帕曼大概也是感覺到祈無寒讓他跳過這個話題。
“我留遺言的時間已經不長了……最后是關于祖器的事情……祖器是先祖留下的，但是我跟惡靈接觸了這么久才真正知道，原來這些祖器擁有神奇的力量，是因為他們本來就是惡靈，這些祖器的力量是來自惡靈的。”
“惡靈漸漸也掌握了能夠破壞祖器的辦法，已經有一把祖器毀壞在外面了，接下來的每一場戰斗，祖器都會被慢慢削弱，終有一天，我們最依靠的利器會消失。”
“但是……世界那么大……只要我們去尋找，總會有能夠對抗這些惡靈的其他方法。年輕人們是對的，沉默山莊封閉千年了，迎來客人也百年了，接下來，我們應該走出去。如果不是年輕人察覺危險，走出去請求幫助，沉默山莊怎么度過危機呢？”
“放手讓年輕人做吧！可能有些觀點在我們看來是很傻，但其實那不是傻……那不是錯……而是我們老了，我們跟不上了，我們自以為是了！”
“往后的日子，相信沉默山莊一定會……會更好……”
說到這里，帕曼露出欣慰的笑容，而沉默山莊的眾人則若有所思。他們中大部分人都沉浸在勝利的氛圍中，或戰友親人犧牲的悲痛之中，卻忘記了戰斗之后最重要的事情——反思。帕曼這一席話可以說是來得恰到好處，為沉默山莊指明一條道路。
自我封鎖，雖然寧靜美好，但或許終究不是永恒的吧……
就在這時候，帕曼凝聚起來的身軀突然潰散了，看起來招魂儀式留給他的時間已經用盡了。沉默山莊的眾人齊刷刷彎腰鞠躬。
一部分得到允許跑來圍觀的軍人并不知道有這樣的禮節要求，不過看到周圍的動作之后，他們當然立刻明白，陸續也都鞠躬。
祈無寒和祈依如也不會例外，但祈依如還是很不自然，整個人朝祈無寒貼了過來，兩人的手臂緊緊貼在一起。
一陣微涼清風拂過，帕曼潰散的靈魂也被微風帶走，那片原型場地，已經空空如也。
孤獨將近百年的帕曼，這最后的結局，是不是他希望的呢？
……
……
……
“把物品清點好，全部編號，完畢的立刻報告！”
“報告！二號車還可以負重五十斤！”
“長官，貨箱有所損壞！我們需要……”
……
先知的隊伍井井有條地做著撤離準備，經過一個上午，大部分物資都完成打包，正在進行最后的裝載。
先知之前答應祈無寒要送他們去耀的，現在祈無寒和祈依如就坐在一個大貨箱上等候安排。當然，他們旁邊還有一個涼離夜。
他們遠遠看見先知走了過來，揚揚手打了個招呼。先知的表情很嚴肅，顯然意志已經恢復過來了。
“我已經安排人送你們走了，你們的行李在哪里？”
“這個大包，還有這個大木箱。”祈無寒指了指祈依如腳邊的那個大背囊，又指了指自己身后堆在貨箱上的一個大木箱。
這大木箱挺簡陋的，比起輕金屬加固的貨箱來說差遠了，這是祈無寒搞來的。祈依如問過了，祈無寒說是戰利品，因為是用釘子直接封死的，要打開只能錘爛箱子，所以到地方了再給她看。
不過祈依如也不是很有查看的欲望，反正祈無寒能拿的還有什么？不就是魔法材料啊……典籍啊……這些東西。想讓他自覺給自己送一個飾品……等到下輩子吧！
先知倒是意味深長地看了看那箱子，對祈無寒說：“七衛逃走了。”
祈無寒用手拖著下巴，無所謂地笑笑，回答道：“這樣啊……那真是糟糕了……死刑犯都逃跑了……”
旁邊祈依如驚起，說道：“啊？那我們豈不是還要防備著她？”
“行了，反正又殺不了你……”
“哦……也是……”
先知跟祈無寒的眼神對上了，好像確認了什么事情。
“七衛那邊……死罪已經撤銷了。她和五衛同時作為烈士受到國家追封軍銜，他們的家庭也將由國家來供養。”
“你們對烈士還真是不錯呢……”說到這里，祈無寒突然把聲音增大了兩個等級，“七衛要是聽到這個消息一定很開心吧。”
先知也露出了微笑，跟著祈無寒大聲道：“對啊。七衛一直最牽掛的就是她和五衛的家庭，今后他們雖然不在了，但是他們家里人一定會得到國家最好的照顧！這都是多虧你祈無寒的提議啊！”
“嗯，找書苑 wｗw.zhaoｓhｕyuａn．coｍ 我只是覺得他們配得上這個榮譽。希望七衛以后會勇敢地活下去！”
“我也希望她未來會好好的。”
祈依如和涼離夜都覺得這兩個人不太正常，但是他們的對話又確實沒什么問題。
先知說完那句話之后，聲音大小突然變得正常了，臉上的笑容也消失了，繼續說道：“祈無寒，可能有一天我會去找你們……說不定，不久了……”
“怎么了？已經撐不住了嗎？”
“是啊……不過沒關系，他們不敢殺我的……那個等級的人是不能隨便殺人的，指揮別人殺人也不行，可能降臨天譴的。希望我們日后還能相見。”
“希望相見？我可不希望。我希望你會永遠好好的，不用淪落到來找我。”
“謝謝你……我盡量。”
說完，先知帶著黯淡的神色轉身離開了。看著她小小的背影，祈無寒他們都感到一種跟這年幼身體極其沖突的滄桑，一時都感到心酸。
涼離夜輕聲說道：“她……已經很悲觀了呢……”
“是啊……”祈依如點點頭。
他們目送先知離開很遠，直到轉彎，不見身影……
“祈無寒……”祈依如轉頭看向祈無寒，“你們剛剛打什么暗語呢？”
“沒什么大事……別擔心……”
“你告訴我嘛！”
“行行行……這里人多，我們下次說好不好……”
“搞什么啊？那么神秘……”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