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期天,夏小語又到了鎮上,交貨給紅姨之后,剛要到布店買布料,就看見母親林芷云站在布店門口等著自己。
林芷云低著頭,夏小語對她喊了一聲:“媽!”她就把頭抬起來,眼睛紅紅的。
“你怎么了?”夏小語擔心地問道。
看到她半天說不出話來,夏小語趕緊把小拖車放進布店中,和店老板說了一聲后,就拉著她走到一個偏僻沒人的角落。
這個時候,林芷云見周圍沒人,才說:“你媽我得了肺結核……嗚嗚嗚!”她盡力壓低聲音嗚咽著。
接著她又說:“這種病,放在古代就是肺癆,在你外婆那邊,但凡得了這種病的人,都要被趕到深山里去的,連死了都沒人幫著埋……嗚嗚!”
夏小語聽了,放下心來,重生以來,她都忘了上輩子母親有這么一回事了,這下子慢慢記起了,心里就有數了。
這個年代,肺結核不像古代那樣難以治療,但是很多人也是談之色變,因為很多老百姓對過去肺癆患者的悲慘命運印象深刻。
現在是一九九三年,治療肺結核都是要自己出錢,而不是像后世那樣可以免費治療。
雖然有藥可治了,但是對于窮苦人家來說,治療起來也是要花不少錢的。
治療是一回事,還有隔離問題,需要非常小心,否則一旦傳染給親近的人,又是新一輪的痛苦。
上輩子,林芷云在人民醫院檢查出有了肺結核之后,連續治了三年時間,每隔半年去一次醫院拍X光胸透,取回一大堆藥,慢慢吃,家里的吃食也隔開了。
雖然因為生病了,重一點的活都不敢干了,只干一些輕的活,但是由于心理壓力大,林芷云整個人都在迅速地消瘦。
在她治病的那三年,家里一貧如洗,經濟壓力、精神壓力,猶如兩座大山,壓在她的頭上,幸虧她再嫁的丈夫對她很好,任勞任怨,手腳也很勤快,否則也熬不過那三年。
夏小語努力壓住心中的憤怒,問自己的母親:“你是如何知道自己得了肺結核的?”
林芷云說:“上次我得了一次感冒,感冒之后是不斷地咳嗽,后來還咳出血來,診所的醫生建議我去人民醫院檢查,小東他爸就陪我去人民醫院檢查,醫生說我得了肺結核。”
夏小語問:“那醫生有沒有給X光片你看?”
“給了啊!他還指給我看呢!就是肺結核,假不了。”林芷云說。
“那X光片你有帶回來嗎?”夏小語問道。
“那倒是沒有,醫生說醫院要存檔的。”林芷云回答。
“那病歷呢?”夏小語越問,語速越快。
“有,在家里。”林芷云說道。
夏小語深吸了一口氣,對母親說:“媽,你不用怕,你只在一家醫院檢查過,不一定準確的,說不定你沒事呢?”
林芷云連忙說:“可是我都咳血了,怎么會有錯呢?”
夏小語拉著她的手,說:“咳血也不一定是肺結核啊!這次你一定要聽我的,去別的醫院再檢查一次!明天是星期一,我請假陪你去城里檢查!”
林芷云的目光中多了一絲希望,不再像之前那么絕望了。
“明天早上七點半,我在鎮上的車站等你,你記得帶齊之前看醫生的病歷,要是有藥單什么的都帶上!”夏小語叮囑著。
林芷云重重地點了點頭,說:“我知道了!”
看著母親離開后,夏小語才去布店買各種材料。
夏小語知道母親的病有蹊蹺。
但是哪怕是在上輩子,也不是一開始就知道的。
當年林芷云治療了三年后,那個醫生對她說,她的病完全好了,以后在家里多休養就好了。
那個時候,所有的人都很開心,籠罩在頭上的烏云終于沒有了,生活中有了陽光。
但是十幾年后,林芷云又一次咳出血來,她對診所的醫生說自己得過肺結核,可能這次是復發了。
那個醫生就說:“現在治療肺結核都是國家出錢,是免費的了,你到防疫站去,會有醫生給你治療的。”
這一次,林芷云自己到防疫站去,說明自己的情況。
防疫站的醫生首先就給她照了X光。
等X光片一出來,那個醫生怒了,說道:“這位大嬸,你是來騙人的是吧?你看看你的肺!”他指著那張X光片,繼續說道:“哪里有得肺結核?”
林芷云放下心來,說:“我這次沒有得肺結核,真好!”
“這位大嬸!”那位醫生提高了聲音,說:“我不是說這次,我是說你從來沒得過肺結核!你胡說八道什么呢?你看看!你的肺部這么完好,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怎么可能是得過肺結核的肺?得過肺結核的肺,就好比是被刀子割傷了的手,哪怕是傷口愈合了,也會留下傷痕。”
看著醫生懷疑的目光,林芷云嘴里說著:“人民醫院還放著很多我當年拍的X光照呢!你怎么就說我是假的呢?”
那個醫生說:“反正從你今天拍的X光片上,看到的就是你從來沒得過肺結核!倒是氣管這里,你看!這里有一處傷口,你咳的血應該是來自這里的。”
從防疫站出來,林芷云是放下了心頭的大石。雖然心里怨恨著當年那個醫生,可是已經過了十幾年,自己手中也沒有什么證據,連那個醫生叫什么名字都忘記了,就只能不了了之。
后來,夏小語從母親口中聽到了這事,感到非常憤怒和不可思議。
現在自己重生了,母親再也不用受那些折磨了,也不能放過那個騙錢的醫生!夏小語的心里想著。
第二天,夏小語很早起床,把家里的活都干完了,吃過早飯,就背著背包和林小燕一起上學去,不過這一次,夏小語的帆布背包里并沒有背著書。在路上,夏小語把院子大門的鑰匙給了林小燕,讓她幫忙照顧兔子。
到了學校,夏小語從背包中取出幾個作業本,交了作業,然后拿著請假條到辦公室找劉老師,向她請假。
本來請假是要學生家長同意的,但是劉老師對夏小語的家庭情況非常清楚,也對她非常信任,所以劉老師爽快地批了她的假,讓她路上小心。
夏小語向劉老師道過謝后,就出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