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師尊……”
紅陽真人與郭厚實先后狼狽不堪地從坑洞中脫身。
道袍襤褸，渾身血跡。
“好，甚好……”菩提小祖師背對兩弟子，身上紫金袈裟鼓蕩激揚：“兩個幾千年修為的太乙仙，被一個天仙打得毫無還手之力。”
終于出離了憤怒，菩提小祖師破口大罵：“老子的三星洞什么時候受過如此羞辱？！”
“弟子無能。”兩位太乙仙惶恐下跪：“請師尊責罰。”
“責罰了，你們就能夠打得過猴子的法天象地？”菩提小祖師咄咄逼人地反問道。
兩位太乙仙張了張嘴，話又噎了回去，一臉羞愧。
然而，無論怎樣斥訓兩位弟子已然無用，罪魁禍首還是眼前的猴子。
只是，面對猴子時，菩提小祖師心里卻堵得慌，沒有人知道他心里是怎么想的，甚至連他自己都感覺腦袋一團糊糟。
有一股郁氣，怎么也消不盡。
幾萬年的道心啊……
他一直在回避，想方設法地避免，想與老天掰掰手腕，只是，該來的終究還是來了。
這只猴子即使無人教導，短短十年間，終究還是成長到了如此地步。
靈力無盡。
金鋼不壞身。
七十二地煞之術。
法天象地。
還有，連他都看不透，算不出的詭異心法。
自己費了莫大的力氣，到最后，這只猴子該得到的一樣沒少。
終究差了一絲火候……
不過，菩提從不是一個輕易認輸的人。
目光一凜。
他最后仍要放手一搏。
“你我本有師徒之緣，事到如今，實非我所愿。”
“如今，你只是修道小成，就攪得三星洞天翻地覆。若今后大成時，豈不要將天捅個窟窿，鬧得三界永無寧日？”
“呵，說這些，其實只是我給自己找的借口而已。三星洞外，管他天翻地覆，洪水滔滔。與我何干？”
“只是，你不該有這身修為。你只需做一只普通的猴子，在花果山，安安份份地過完你的一生。”
深吸一口氣，菩提終于下定了決心：“你的這身修為，我收走了。”
菩提伸出一只手，一股巨大的吸力罩向猴子。
昏迷中的猴子痛苦地皺了皺眉。
一縷縷金色的靈力，從猴子身體里被吸扯而出。
源源不斷地匯聚成一顆金色圓丹。
隨著愈來愈多的靈力從猴子體內抽離，猴子的身體一點一點地萎靡，消瘦。
而金丹，則愈來愈大，渾圓錚亮。
漸漸長到雞蛋大小，普通的天仙差不多也就這么多靈力了。
猴子身上被剝離的靈力依然不見減少，金丹繼續漲到了到西瓜大小，這也是在意料之中，猴子無盡的靈力畢竟早有見識。
只是，猴子體內的靈力依然沒有枯竭的征兆。金丹一刻不停地再漲到簸箕大小……
直至金丹直徑長達一人之高，渾然一個太陽！
這等靈力儲存量，直逼大羅仙！
巨大的金丹，萬丈金光，將整個三星洞鍍上一層金粉。
這么一具瘦小的身體，倒底是如何承載如此之多的靈力的？
菩提面色凝重，活了幾萬年，什么沒見識過，此時，卻仍不禁為之動容。
“師尊……”
身后的郭厚實一臉不忍。
這種剝離之術本是天庭一種極為殘忍的刑罰。它剝離的不僅僅是靈力，一旦靈力剝奪完畢，受刑者的修煉根基也跟著全毀了，而且是徹底毀滅，此生此世，再也沒可能繼續修煉了。
修行不易。
尤其猴子能修煉到這種地步，其中艱辛，旁人不及其之萬一。
郭厚實雖然被猴子揍得凄慘，可畢竟心地善良，而且內心深處，對猴子還是有所希翼。
“師尊，孫悟空其實心地并不壞，這次他只是一時沖動……”
“閉上你的嘴！老子做事還輪不到你來指手畫腳。”菩提回頭狠狠地瞪了郭厚實一眼。
郭厚實咽了咽口水，低下了頭。
“孫悟空！孫悟空！……”
兩只灰猴尖叫著，沖進了巨掌深坑中。
是小崩、小芭。
已經是成年猴了，身體壯實，孔武有力。
比之猴子，都要大上一圈。
兩只通臂猿猴見狀，知道孫悟空正在遭受著莫大的危機，驚駭不已，連忙朝著菩提又拜又叩。
“求求祖師饒了孫悟空……”雖然口音與人類有些區別，怪異干澀，但總算是表達清楚了。
三年時間而已。
“滾開，這里沒你們的事。”菩提心中說不出的煩燥。
小崩小芭一愣，旋即一臉兇相，齜牙咧嘴，駕著狂風青氣撲向菩提。
這些年他們在三星洞只是聽圓小師傅提過菩提祖師，卻從未見過，自然談不上敬畏。此刻又加害孫悟空，便是壞人了。
菩提冷哼一聲，也不見有所動作。半空中的小崩小芭便被掀飛，重重地落在了地上，“咔嚓”幾聲，兩只猿猴俱是摔斷了幾根骨頭。
小崩小芭恨得牙癢癢，定是菩提小兒使壞，不然他倆法力傍身，哪能輕易摔斷骨頭？
“再敢搗亂，就不是斷幾根骨頭的事了。”菩提兇相畢露。
兩只猿猴卻絲毫不退：“不許傷害孫悟空！”
再次撲向菩提。
菩提面色一沉，一股勢重如山的威壓從天而降，直接將駕風御氣的小崩小芭從半空砸落，壓在地上，動彈不得。
“圓小，你干什么？”
忽然，背后響起郭厚實驚駭欲絕的大叫聲。
菩提神色一冷。
剝離法術忽然出現了一絲異常！
這剝離法術雖然歹毒，極不人道，但卻是天庭最常見的幾種刑罰之一。其原因，是因為剝離法術的本質是一種獻祭之法，剝離出來的靈力，無法挪做它用，只能消散天地間，算是天地的一種反哺與回饋，即獻祭。
嗯，是對天地有益……
不過，總歸是強行抽取，極不人道，多少會伴隨業力。
業力，這個東西，誰都不愿意沾染，包括這天地。
所以，此時如果有人自愿獻祭，那么就可以打斷，從而取代強行獻祭。因為自愿獻祭是沒有業力伴隨的，天地的意識自會做出選擇。
一向膽小怕事的圓小忽然出現在了猴子身邊，一縷縷青色靈力從她身上溢出，聚攏成一顆獻祭青丹懸浮在她頭頂。
那個嬌弱的女孩，第一次以莫大的勇氣站在師尊與祖師面前，一臉怯弱，卻絕不退步。
而猴子那顆巨大的獻祭金丹忽然停止了漲大，一道道金色靈力開始倒流，回歸猴子身體。
“圓小，你瘋了，快停下。”郭厚實睚眥俱裂。這種儀式受天地庇佑，旁人是無法打斷的。
“師尊……”圓小明明怕得要死，找書苑 wwｗ.zhaoshuｙuan.coｍ 卻依然倔強地堅持獻祭，哭得稀里嘩啦：“師尊，弟子不肖，辜負了您多年的教導。”
“圓小，別干傻事，快停下。”郭厚實咆哮道。
“不行的，師尊。”圓小凄迷一笑：“阿紫師伯對孫悟空寄與厚望，我絕不能眼睜睜地看著孫悟空出事，絕不能！”
“圓小修煉了這么多年，也就這樣，這身修為丟了不打緊。”
“可孫悟空不同，連圓小都看得出來，孫悟空注定不平凡。”
“所以，用圓小微不足道的修為換孫悟空的無邊強大，是值得的！”
“嗯，是值得的！”
圓小重重道。
是告訴別人，也是堅定自己。
只是這時，獻祭微微一滯。猴子的獻祭金丹停止了反饋，又隱隱開始繼續剝離猴子靈力的跡象。
圓小臉色一變。
是猴子獻祭的靈力太過龐大，這天地似乎在權衡后，又開始傾向選擇猴子的獻祭金丹。
“小崩小芭！”圓小求助道：“我一人獻祭不夠。”
被壓迫得動彈不得的兩只猿猴，稍微猶豫，便咬著牙道：“當初若沒孫悟空，我倆說不定早就身死，現在只是丟掉一身俢為而已，干了。”
兩只猿猴雖然不能動，卻阻止不了他們的獻祭。
這兩只猿猴，比三星洞太多弟子，天賦甚至要出色許多。短短幾年修煉，就已和教授他們的圓小不相上下，踏入金丹境。
一顆青丹，一顆無色丹，緩緩凝聚成型。
三顆獻祭靈丹，義無反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