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微冷的街道上,彌漫著輕輕的霧氣。
那并不只是普通的水汽和溫度造成的霧氣,在其中,混雜了不明而不祥的因子。
即便是有令人感到好奇或是煩躁的巨大聲響,大多都已經睡著了的人們也不會醒過來查看發生了什么事。
并不是睡得太死,而是“無法醒來”。
“硬幣”的正面和反面,本身就是無法互相干涉的。
如果說一般人所能看到的是代表了“正面”的“表”,那么現在這條街道甚至延伸到整個城鎮的非生物構成,都是處于代表了“背面”的“里”的層面。
“哈、哈、哈、哈……”
銀色的少女奔跑著。
并沒有多么狼狽的樣子,身上的衣服還很整潔,表情上沒有太大的扭曲,氣息也只是因為奔跑而有些許的加快。
“哈、哈、哈、哈……咕——”
奔跑著的少女,原本是直線前進的動作猛然發生了偏移。
這不是符合任何常理的事情。
左腿還沒落下,右腿已經離地,少女這一瞬間應該是處于懸空的狀態,是不可能進行任何變向的。
但是,少女的右邊像是一樣,發出了一聲空氣的悶響。
就像是撞到了看不見的墻壁一樣,少女的身形猛然一折,硬是側移開了數米。
而緊貼著少女的臉頰,一把閃爍著綠色鬼火的苦無閃過。
成功地躲過了襲擊,但是銀發少女也因此停了下來,蹲伏在地。
“還真是會跑呢,小姑娘。”
從夜幕的深處,傳來了有些輕佻的聲音。
手中像是殺手一樣握著四把苦無,半邊臉上骷髏白骨的影子忽隱忽現的和服女子慢慢走了過來。
“不過,到此為止了喲。”
“……只有一個……嗎?從形象和能力來看,是‘骨女’嗎……”
銀發的少女并沒有繼續跑動的行為,而是保持著半蹲著的動作,按上了腰間的木刀。
“看樣子你是想把我們全都引開,好讓你的同伴去對付小姐吧?不過很可惜,且不說你的同伴肯定對付不了小姐,而且你們這種程度的誘餌作戰,實在是明顯過頭了。”
穿著和服的妖艷女子簡直就像是從聊齋之類的狐鬼小說中走出來的一樣,妖媚地扭動著腰肢,慢慢走向了銀色的少女。
“對付你,我一個人就夠了哦。”
“哼……”
但是,銀色的少女一邊站起來,一邊露出了不屑的冷笑。
“嘛,反正我也跑得無聊了……不過,你以為……我們會這么膚淺嗎?”
一邊從腰帶上拔出因為惡趣味而刻著“洞爺湖”的木刀,銀發少女半睜著的死魚眼在夜色之中竟然仿佛閃閃發光。
“你的錯有三個,嘛,不過我是不會告訴你錯的是哪幾個的啦……”
甩了甩刀,少女的嘴角劃過了一絲意味著“好戰”的笑之弧度。
“我還不會傻到去自己立下那些‘指出對手錯誤之處’之類的‘半個失敗FLAG’啊!”
陡然之間勃發的巨響。
那是空氣被強行擠開的聲音。
少女在下一個剎那,就已經出現在了和服女子的面前。
陡然之間近在咫尺,和自己對視著的眼睛,讓女子不由得嚇了一跳,本能一般向后退去。
但是,就算是脫離了“人”范疇的“妖怪”,在猛然之間進行后退的時候,還是和人類一樣,是上半身帶動重心在前,雙腿移動在后的。
女子只來得及讓自己后仰,但是在她上身已經微微后仰,雙腿尚未挪動的時之間隙——
“砰!”
被少女手中的木刀狠狠抽了一擊袈裟。
并不是“抽飛出去”,而是斜上往斜下的斬擊,將女子狠狠砸在了地上。
“雖然我承認玩幻術和扔飛鏢的技術你玩的不錯,但是……”
手中的木刀指著女子的脖頸,少女齜著牙,露出了勝利者的笑臉。
“要想做掉本大爺的話,幻術不能直接干涉末那識,暗器不能連續扭轉兩次因果的程度,是不行的哦。”
說著女子聽不懂的話,銀色的少女像是下令一般抬起了手。
隨著少女的彈指,明明應該是她們都無法干涉的“正面”的地面突然伸出了許多的藤蔓,而且都是真實存在,而非構建出來的幻術。
也就是說,這些藤蔓也是她們無法干涉的“正面”,換句話說就說明,她徹底被束縛住了。
“給我在這里冷靜一下吧,啊,話說這個似乎是叫‘放置PLAY’吧?”
銀色少女一邊將木刀插回腰帶中,一邊惡趣味地笑著。(請參考銀魂第二季第一首OP開頭時那種笑法)
“咕……”
和服女子是真正的束手無策。
如果說這只是幻影的話還好辦,只要取消掉幻術就行了,但是對方本身就不受她的幻術影響,所以她只能本體追了過來。
但是,戰斗力顯然不是一個層面的水平。
被少女一開始表現出來的“一打就逃”的示弱所迷惑得到的后果。
“呼姆……嘛,現在倒是可以解說給你聽哦……”
按了按耳畔的一個像是耳機的東西,少女笑著蹲下身來對著女子說道。
“你的同伴似乎也都跪了吶,嘛,說到底,最多也只是付喪神嗎?我們可是對付過不少比付喪神要高級的存在來著……還有你那是什么臉啊,我們可是為了你們好哦……你們也不想的吧?一天到晚不只是要送那些‘惡’下‘地獄’,還要送‘善’下‘地獄’……”
隨著少女的話語,骨女的瞳孔猛然一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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角落,通常都是陽光的絕緣地。
即便是有燈光照進角落,也通常都是在經過墻壁反射之后的“光的殘骸”。
而光的絕緣地,通常就是喜歡陰暗的生物出沒的地方。
比如老鼠,比如蟑螂,比如……
“哼……”
嘴角輕輕裂開,劉海遮住左眼的男子輕笑。
隨著他像是空谷中的微風一樣若有若無,斷斷續續的笑聲,他輕輕環視著周圍、
不對,他并沒有看周圍,更進一步說,他連眼睛都沒有睜開。
但是,他給人的感覺,確實是在“看著周圍”的。
并不是像普通人那樣睜開雙眼看著頭面對的方向,而是毫無死角地,“環視”著周圍。
“沒用的……”
一邊說著,男子一邊抬起了手。
手掌和一般的手掌沒什么兩樣。
輕輕抬起了手。
在揮下的瞬間——
街道毫發無傷。
但是,那金屬狠狠劃過了地面的聲音,卻令人產生類似聽到指甲劃過玻璃的酸麻感。
肉眼可見的銀白色曲線像是靈蛇一樣襲向幽深的巷子中一個角落。
然后,純黑色的影子里,有什么動作極快而極小地動了一下。
“躲過了吶……”
男子笑著,甩了甩手。
那看上去依然是沒什么特點的手。
但是,手的主人卻是“并非常人之物”。
世所謂之「付喪神」。
如果是常用之物,如果使用超過了一百年,就會自生器靈,即所謂「付喪神」。
男子的「質」,是一把飲食了超過千百人鮮血的妖刀。
既然是“妖刀”,那么要做到“發出凌空的斬擊”自然也是很簡單的事情。
“似乎是很不錯的隱蔽高手呢,但是很可惜,我可是能看得很清楚的哦。”
男子一邊笑著,一邊抬起了手指。
伸出的手指,毫不動搖地指著暗處。
在他的頭上,就像是花苞綻開一樣,頭發和頭皮向兩邊裂開,露出了一只幾乎覆蓋了整個頭頂的巨大眼睛。
“真是遺憾,你和我的相性很不合哦。”
雖然是吊兒郎當的語氣,但是那充盈整個空間的銳利氣息并不像是“不認真”的樣子。
“還不出來嗎?那么就解決你了哦。”
這么說著,手掌上閃過一道鋒利的寒光。
沒有回應。
男子輕嘆了一聲,揮下了手。
劇烈的聲音,如同巨龍硬是擠過狹窄的小巷一樣。
但是,男子的臉色突然變了。
對于作為“刀”的付喪神的他,自己的一擊有沒有砍到什么,他自己是可以很清楚地感覺到的。
剛才的那一刀,應該是確實準確劃過了影子里的敵人才對。
但是,空無一物。
下一刻,他發現自己竟然已經被數十道頭發絲一般細韌的金屬線緊緊綁在了半空中,甚至連腳尖著地都辦不到。
是什么時候?
不對,首先應該想清楚,到底是怎樣瞞過“毫無死角的眼睛”靠近他的?
作為所謂的“一目連”,他的眼睛不知擁有同時看向不同方向,暗中視物如白晝的能力,更能夠控制自己的眼睛在任何的無生命物上打開。
一直到剛才,他都分明看的清清楚楚,在那陰影之中,這個穿著黑色緊身衣的少女潛伏在那里。
但是,現在卻被她綁在了半空之中?
狀況演變得太過于突然而超過理解能力范圍,讓他不知所措。
“沒錯,你的能力的確和我相性不合——你的眼睛好過頭了,以至于太容易被我騙到。”
從另一邊的陰影之中,走出的是身穿緊身短打的短發少女。
手掌輕輕一握,一目連身上的金屬絲開始收緊。
“不會殺了你的,不過要確保你不能動……既然是所謂的‘付喪神’的話,這個程度的束縛是殺不死的。”
少女十分確定地說著,同時踩著懸掛在半空中的金屬絲,跳到了和一目連相同的高度。
“將軍了。”
冰冷的匕首貼著男子的脖子,冰涼而堅硬的感覺讓男子頗有些難受和恐懼。
真是可笑呢,明明自己也是同樣的東西,居然會對“同類”感到恐懼——男子這樣自嘲著。
“不要動,直到夜完成任務以后,我就會放了你。”
“你們的目的是小姐吧……既然如此,你認為我可能在一邊坐視不管嗎?”
一目連冷笑著,嘗試進行掙脫。
但是,金屬絲意外的牢固,他甚至連讓手移動一分一毫都辦不到。
“沒用的,這些金屬絲是我事先白天就在這里布置好的針對‘非實體之物’用觸發彈出式陷阱,也就是屬于‘正面’的東西,而剛才我所在的地方就是這個‘正反面結界’的交錯點,剛好足以滿足觸發陷阱的條件……現在作為‘背面’的你是無法掙脫的。”
少女這么說著,翻身從金屬絲上跳了下去。
“而且,我們的目標,并不是你口中所說的‘小姐’。”
===
“——”
車輪碾過地面的聲音。
“——”
鋼鐵落到地上的聲音。
“——”
金木相互敲擊的聲音。
“——”
狂風鼓動咆哮的聲音。
一道如同霹靂一般的銀光,劃過虛無的空中。
一道如同烈火一般的紅光,刺破冰涼的空氣。
“——!”
然后,在空中相遇的兩道光芒之間,激發出了奪目的火花。
街道上響動著沉重的聲音。
比鋼鐵還要沉重的聲音,不對,那聲音本質就是鋼鐵。
鐫刻著鳶尾花圖紋的銀色鎧甲在月光下熠熠發光,寶藍色和白色的裙子攪動著空氣,被盔甲包裹著的雙腿踏著虛空,覆蓋著鋼鐵的雙手握著“某件事物”向前揮舞過去。
“哈!”
如同銀瓶乍破的叱喝聲。
就連這暫時成為戰場的空間之中瘋狂卷動的風都被一同切斷,少女手中的“某件事物”如同巨龍的利爪尖牙一樣刺出著。
“砰!”
悶響,聽上去像是砍樹的聲音,又像是斧頭卡在木頭里的聲音。
但是,“某件事物”沒有斬斷什么,也沒有被卡住。
只是被擋住了。
一眼看上去只能聯想到“骷髏”的干瘦老人,用像是雞爪一樣仿佛不堪一擊的枯瘦手掌,穩穩地擋住了連鋼鐵都能一擊斬斷的“某件事物”。
但是,這只是一瞬之間的事情。
少女顯然沒有因為被阻擋就停下來,而是收回了“某件事物”。
在極短的時間之內,壓低身形。
然后——
——前進!突襲!
被老人用力推出的一掌擊退的金發少女突進的速度恍若閃電,瞬間就再次沖到了老人前方不足三尺之處。
圣綠色瞳孔閃耀著安穩而平靜的光芒,就算激蕩的劍風,也未能令得少女的表情,有任何細微的變化。
銀色的盔甲反彈著月亮的光華,金色的長發被夜色輕輕濡濕。
虛握的手中明明什么也沒有,卻綻放出了青色和金色的光芒。
能夠從風的縫隙之中窺見的,金色的劍。
六擊。
眉梢、脊椎、肺臟、肝臟、頸動脈、心臟——
少女明明是正面突擊,手中的劍卻將老人身后也籠罩在內。
但是被擋住了。
沒有先后之分揮出的六擊全部都被擋住了。
這是很正常的。
對于一般人來說,哪怕是擋住其中一擊也是非常難以想象的事情,只是老人并非“常人”。
或者說,是“非人”。
輪入道,以車輪為本的付喪神。
最大的特點,便是那強大的氣力和敏捷的速度。
就像是要將荒謬的奇跡延續一般,老人空著的雙手揮出的招式大巧若拙,不差一分一毫的將金發少女的攻擊完全的打了回去。
無數的火花激烈的怒放著,雙劍交擊的空間中充斥著可怕的劍風,任何東西只要稍一靠近,恐怕勿庸置疑的就會被撕成碎片吧。
兩人之間的戰斗,已經接近了外物所無法侵蝕的神之領域。
借著老人的最后一次格擋,少女向后跳開。
“令人佩服的實力。”
垂下的劍,少女像是不想繼續戰斗一般放下了迎戰的姿態。
而對面,老人十分悠閑一般按了按頭上有些歪了的帽子。
“呀咧呀咧……真是厲害的小姑娘啊。”
哎呀哎呀地笑著,老人的臉上看不出剛才還是打生打死的樣子。
“真是很感謝你還這么尊重我這把老骨頭吶……”
老人笑著說出的話,讓少女的臉上微微一紅。
對于少女來說,剛才的行為,與其說是“尊重”,不如說是“無禮”。
作為一名高潔的騎士,少女對于老人和婦孺幼童,都無法使出全力。
但是在戰場上,使出全力,意味著尊重對手。
少女沒有做到全力以赴,或者說,是做不到比較恰當。
每一劍雖然都瞄準了老人的致命要害,但是都留有余地,能夠在切入皮膚的瞬間停下來。
這是經歷了十二個大戰場,千錘百煉得到的劍技。
“不過,我可不能就這樣罷手吶……”
老人臉上的笑容帶上了殺氣。
“能就這樣讓我過去嗎?”
“很抱歉,但是我也必須堅守這里。”
騎士的少女再次橫握住了劍。
雙方都不能退卻。
必須分一個高下,盡管雙方對于對面的對手都并不抱有惡意。
勝負只是一瞬之間就已經分出了高下。
像金砂一般的秀發隨風飛舞,金色的光芒從瘋狂卷動和爆炸的狂風之中噴發出來,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覆蓋在了劍上。
榮耀的黃金之劍,在此并非寄托于圣杯,而是真正重現于此世的勝利之劍,展露起真正的鋒芒。
一擊即是破城的鐵錘!一擊即是拔山的怒濤!意味著榮光的金色豪光沖天震地!
笑瞇瞇的慈祥雙眼陡然怒睜,沖天的大火覆蓋住了老人干巴巴的身軀,原本佝僂的身軀變得巨大。
古老的過去之輪,在此不再留任何余地,作為三藁之中最強者的赤紅之輪,咆哮著地獄的力量。
此身即是斷海的狂嵐!此身即是疾馳的神風!象征著死亡的金紅火焰熊熊不止!
一旦全力以赴,就不再會出現拉鋸戰的結果,而是瞬間就分出勝負的閃電戰,這一點兩人都很明白。
金色的光。
紅色的火。
騎士的榮耀,高歌著勝利的誓約。
付喪的車輪,狂嘯著地獄的紅蓮。
光與影,纏繞交錯。
風與火,針鋒相對。
交錯而過的身影,勝負已分。
搖晃著倒下的,是老人。
“呼……”
站直因為超音速斜方向沖刺而為了緩沖蹲下的身軀,解下身上盔甲的少女擦了擦額頭上的汗。
“不錯的勝負,佩服。”
微笑著這樣說著的少女,從不知何處掏出了奇怪的噴霧劑和繃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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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語:不知道三藁的戰斗力,所以咱就自己杜撰了……吶吶,米那桑,后面騎士王對輪入道的過程咱寫得有沒有型月的感覺?有沒有燃起來?有沒有?(搖尾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