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2章 被格式化的少女

廣闊無垠的白色世界中, 純白色的少女幾乎要融入周圍的空間一樣, 單薄到近乎無法分辨。

　　這是一個身材異常嬌小的小女孩, 已經和薔薇少女們打了這么長時間交道, 我一眼就能看出這樣嬌小的體型是因她身為人偶, 對方穿著一身純白的花苞裙, 膚色更是雪白到近乎無瑕美玉, 散亂的雙馬尾披散在這個蜷縮成一團的女孩身上, 齊腰的長發幾乎掩蓋了她大半的身形, 對方的右眼處被一朵仿佛生長上去一樣的白薔薇覆蓋著, 而她的左眼則緊緊閉合, 甚至在我來到她身邊之后, 這個女孩都沒有張開眼睛。

　　仔細觀察之后, 我發現了這個小女孩更大的不妥之處：她仿佛正在融化到周圍的白色空間里一樣, 身體將近四分之一的地方都呈現出了模糊的狀態, 一層薄薄的云霧覆蓋在那些變得模糊的地方, 一邊是小女孩的軀體, 另一邊則是我的精神世界。

　　就好像一塊正在升華的干冰一樣！

　　"阿賴耶, 她怎么會變成這樣？”

　　我沒有開口, 而是直接通過精神連接問道, 這里就是自己的精神海, 阿賴耶則居住在其中, 我和后者的交流因而幾乎可以做到仿佛一個人在內心思考一樣簡單快捷。

　　"抱歉, 君主哥哥, 我剛剛才發現她不對勁, 但已經成這樣了, ”阿賴耶的"聲音”在精神海中回蕩著, 一個籠罩在圣潔光暈中的少女突兀地從白色的空間中具現出來, 這丫頭現在真是把我的精神海當成自己家了, 你看這個具現化熟練的, "不過我的力量已經穩住了她的情況, 相信用不了多久, 這個女孩就會蘇醒。”

　　"真瘦弱。”

　　我嘟囔了一聲, 彎腰輕輕碰了碰那雪白少女的臉頰, "你能聽見嗎？”

　　對方當然沒有回應, 但不知道是不是錯覺, 對方身體的"蒸發”似乎比剛才減緩了一點, 那些已經變成半實體的身體部分好像正在重新凝固下來。

　　這個弱小的精神體是在我們離開薔薇少女的世界之前突然出現的, 我不知道她突然出現是打算干什么, 或許是意識到自己的姐姐們要跟著兩個古怪的陌生人離開那個世界而不由自主地跟了上來, 也有可能是想攻擊我們中的某一個, 反正在發現她之后我順手就將這個有趣的純精神體小不點拘禁在了自己的精神世界里面, 讓正好睡醒的阿賴耶幫忙照看, 因為還不敢確定她的身份, 我也沒有和別人說這件事, 只有珊多拉和阿賴耶知道, 不過看來前者對這點小事更是不上心——一個連精神實體化都辦不到的"小家伙”, 在能用思想控制整個物種的奪靈者女王面前根本連提起后者興趣的資格都沒有。

　　到現在自己才清閑下來, 也可以看看這個小家伙的情況了, 卻沒想到對方衰弱了這么多。

　　看來我還是對自己的精神力強度了解不深, 阿賴耶這樣規格外的能量體可以在自己的腦海里安居樂業, 可不代表其他弱小的精神體也有這個抵抗性, 這個小女孩明顯是受到了我的精神力侵蝕, 那只是無意識中的思維同化, 卻幾乎要了她的命。

　　"君主哥哥, 她差點變成你思維的一部分。”

　　果然, 阿賴耶的話證明了我的猜想。

　　"那樣會怎樣？”我有點好奇, 一個純粹的靈魂因為被另一個更強大的精神世界侵蝕而消失在別人的思維里, 這個過程不管怎么想都充滿了扯淡的味道, 但作為當事人之一, 我卻不得不承認：這事兒剛才還真的差點就發生了。

　　"你可能會突然多出來一兩個陌生的記憶畫面, 但更多的可能是什么感覺都沒有, ”阿賴耶眨了眨眼睛, 一邊溫柔地彎下腰去, 輕輕拂開那白色女孩額前的亂發, "這個小女孩的靈魂在進入君主哥哥的精神世界之后就在不斷衰弱, 似乎是失去了力量來源而不可抑制地產生枯竭一樣。”

　　"這個是雪華綺晶？還是薔薇水晶？”

　　我有點疑惑地嘀咕起來。

　　在看到對方造型的一瞬間, 我腦海中就出現了上述兩個名字, 嚴格來講的話, 僅僅擁有精神體, 右眼處覆蓋著白色薔薇, 散亂型的馬尾長發, 這些特征都是雪華綺晶的特色, 但經歷了無數次劇情暴走之后, 我現在已經徹底不敢相信所謂的原始設定。

　　……這個瘋狂的年代, 希爾瓦娜斯都帶隊屠幽暗了。

　　但看這樣子, 假如沒有意外的話, 對方十有是真正的第七人偶, 羅真制造的最后一個女兒, 雪華綺晶吧。

　　為了制作出理想中的完美少女愛麗絲, 人偶師羅真在他漫長的一生中進行過無數次嘗試, 而雪華綺晶則是他的最后一個作品, 也可以說是瀕臨絕望的人偶師在徹底走向極端之后用來挑戰世界的創造。

　　在努力創造一個完美生命的過程中, 羅真意識到了物質身體的局限性以及進一步進化的天然障礙, 因此在制作第七人偶的時候他毅然舍棄了后者的身體, 這個最小的"女兒”所擁有的僅僅是靈魂而已, 我不知道羅真是如何辦到這種事情的, 但他顯然是試圖用這種方法來創造一個擁有無限可能的生命, 一個可以向任何方向進化的精神體, 雪華綺晶, 沒有實體的薔薇少女, 永遠無法被人觸碰到的女孩, 就是這么誕生的。

　　真是一個不負責任的煉金師, 對吧？

　　單從結果上看, 羅真的嘗試確實成功了, 名為雪華綺晶的無形人偶真的被他制造了出來, 但前者顯然沒有考慮過這樣一個永遠無法被任何人觸碰, 甚至連父親的溫暖都永遠無法體會的女兒心中會是什么想法, 在他生命的最后時光, "創造出愛麗絲”恐怕已經成為一個魔咒, 讓這個活了太久的凡人產生了偏執狂一樣的癥狀, 他對薔薇少女的愛被扭曲到了自私的地步, 就連創造出雪華綺晶都能毫不猶豫。

　　"這個女孩正在逐漸適應周圍的環境, 或許是因為長期在類似的精神世界中生存[ 永生 ]吧, 她雖然弱小, 但這種適應能力還真強大, ”阿賴耶彎腰整理著這個靈魂體的衣服, "啊, 君主哥哥, 她醒了！”

　　阿賴耶話音剛落, 我們眼前那純白的少女便突然輕輕顫抖了一下, 她唯一的左眼緩緩張了開來, 然后困惑地看著眼前的陌生人。

　　我堆起微笑湊上去："睡醒沒？”

　　白色少女眨眨眼, 幾秒種后用力搖頭："沒。”

　　我："……”

　　阿賴耶拽了拽我的袖子："君主哥哥, 她沒醒誒。”

　　"……你也沒醒, 回去睡覺去！”

　　呆貓天使考慮了一下, 乖乖地點頭："哦。”然后就回去睡覺了。

　　這家伙的腦袋真是無藥可救到了極點。

　　現在這里就剩下我跟這個全身雪白的小小少女相對而望, 我在好奇地看著她, 而后者更是眼睛一眨不眨地看著我的反應, 我的每一個動作每一個眼神都會讓她跟著眨一下眼, 對方現在的反應就好像剛剛張開眼睛的幼獸第一次觀察外面的世界一樣。

　　"你叫什么名字？”

　　"什么名字？”

　　"呃, 我是說你的名字是什么？”

　　"是什么？”

　　白色的少女一連兩次用開心的語氣重復著我的問話, 臉上帶著非常恬淡的微笑, 眼睛中卻閃閃發亮, 就好像在做什么有趣的游戲一樣——這個不是雪華綺晶！

　　沒錯, 重復別人的說話, 這是雪華綺晶的習慣, 但眼前女孩綻放開的這單純笑容和少女身上的恬淡氣質卻絕對不是雪華綺晶所有！尤其是她那只閃亮的金色眼瞳, 里面單純開心的光芒怎么可能是那個薔薇少女？

　　也不是薔薇水晶, 眼前這個女孩和前者的差距就更大了。

　　我和這個表現奇怪的小家伙又聊了一會, 可實際上也就是我在不斷地說話, 而對方只是樂呵呵地重復我每一句話的最后幾個字而已, 從她口中我沒有得到任何有價值的信息, 唯一能夠確定的就是：這個女孩根本不知道自己是誰。

　　白的跟紙一樣——她是一開始就這樣還是在過去的半天時間里被我的精神世界沖擊成了這樣不得而知, 反正現在可以確信的一件事是, 短時間內我是別想從她這里知道任何事情了。

　　只是順手將這個小家伙帶回來, 卻沒想到造成了這種后果, 看來將一個精神體安全禁錮在自己的精神世界中并不是那么容易辦到的事情, 一個不小心就把對方給格式化了。

　　我看著眼前的女孩雙手抱腿坐在半空, 微笑著跟自己對視, 突然嘆了口氣："給你起個名字……算了, 還是叫雪華綺晶好了, 就當留個紀念。抱歉, 恐怕十有是我把你弄成這樣的……但對你而言, 或許這也是件好事吧。”

　　"好事吧。”

　　雪華綺晶用力點點頭, 繼續微笑著看著我。

　　"唔, 你應該先記住自己的名字：雪華綺晶, 重復一遍：雪華綺晶。”

　　就好像教咿呀學語的孩子說話一樣, 我耐心細致地向對方重復了一遍, 少女學的飛快, 立刻清晰地回應道："雪華綺晶！”

　　"你的名字。”

　　"名字！”

　　小泡泡要有這個語言天賦, 我就啥也不愁了。

　　和雪華綺晶交流花了我不少時間, 但在精神世界中的時間流動和外界是不同步的, 當好不容易讓這個被自己不小心格式化掉的靈魂態薔薇少女繼續睡覺之后, 我退出了靈魂內視狀態, 外面的時間才剛剛過去了不到三十分鐘。

　　輕輕嘆了口氣, 我感覺自己又惹上了不大不小的麻煩——明天起來先跟珊多拉交流一下吧, 作為靈魂大師, 她或許知道這是怎么回事。

　　當晚, 一夜無話。

　　第二天早上……我是被一堆箱子砸醒的……

　　莉莉娜你個烏鴉嘴！

　　在睡的迷迷糊糊的時候耳邊突然響起了破空聲, 我當時立刻就反應了過來, 跟水銀燈呆了這么長時間, 每天清晨準時到來的早安砸我可是能夠輕車熟路地避開的, 但……

　　我忘記了其實現在房間里有一大溜箱子。

　　"砰！砰！砰砰！砰！砰！！”

　　六個呼嘯而來的箱子就好像商量好的一樣凌空而至, 噼里啪啦地砸了一床, 超強的反射神經讓我在高速扭曲中成功躲開了其中五個, 但第六個還是結結實實地砸在了自己臉上。

　　……這個肯定是水銀燈的, 除了對我甚為了解的主席大人, 還有誰能找到這么個鬼畜的角度發動這樣兇殘的攻擊？

　　"起床啦！起床啦！”

　　砸在自己身旁的箱子咔噠咔噠地一個個打開, 雛莓最先蹦了出來, 在床上蹦蹦跳跳地嚷嚷著, 而我則摸索著舉起了臉上的大箱子, 翻轉過來用力晃蕩, 果然, 剛剛打開箱子蓋準備耀武揚威的水銀燈一下子就掉了下來。

　　又是燈籠褲啊……

　　"變態人類！笨蛋人類！你看什么呢！”

　　哦哦哦, 水銀燈你也有臉紅的時候？這真是千年不遇的奇觀啊！

　　"好了好了好了, 都讓開都讓開！”感覺家長威嚴受到了挑戰, 我立刻將正在自己胸口撲騰的水銀燈按到一旁, 嚴肅地看著一群狂歡的薔薇少女, 雛莓在床上到處亂蹦, 翠星石在趾高氣揚地看著這邊, 蒼星石露出了稍微抱歉的神色, 但我清楚地記著她的箱子是第一個砸下來的, 金絲雀則在不耐煩地看著雛莓小孩子氣的舉動, 一臉我很厲害的模樣, 最后是真紅——喂！在床上泡茶是絕對禁止的！

　　"大早起的鬧騰什么, ”我頭疼地敲著太陽穴, 雖然讓一個箱子砸一下并沒什么傷害, 但這幫性格各異的薔薇少女竟然在早起砸我起床這件事上達成了如此兇殘的一致, 這簡直是太讓人淚目了, "誰起的頭？”

　　五只小手齊刷刷地指向坐在我旁邊的水銀燈, 后者立刻扭過頭去, 哼了一聲。

　　果然不愧是姐姐對吧, 這么兇殘的號召力？

　　"水銀燈說這是每天早起和你打招呼的方法, 看你剛才躲閃的那么熟練, 果然是這樣吧？”翠星石神氣地叉著腰, 仰著小腦袋看著這邊。

　　明天早上我提前在床上罩兩層戰艦覆甲, 磕傻你們幾個！

　　總而言之言而總之, 現在正是奶爸和女兒和女兒的姐妹們合家歡樂的時候, 今天又是個熱鬧的早晨呢。

　　"小水, 刷牙去！”我在打算偷偷溜出去的水銀燈腦袋上輕輕拍了一下, 然后在一群薔薇少女驚悚的目光中, 主席大人乖巧地跳到了地上："唔, 我的牙膏快用完了！今天用你的！”

　　"這是何等恐怖的調教……”金絲雀眼眉都哆嗦起來了, 看我的目光跟看怪物似的。

　　但就在水主席走到門口的時候, 一陣敲門聲突然響了起來。

　　"我討厭門把手。”水銀燈郁悶地咕噥著, 然后努力踮起腳尖去開門, 但讓人意外的是, 門打開之后我卻沒看見有人進來, 只有一陣輕輕的腳步聲逐漸靠近。

　　"噗嘰”, 一聲非常卡通化的響聲之后, 一個大腦袋在我無語的目光中從床下蹦了上來。

　　……其實蹦上來的是個三頭身, 但從這個角度看過去, 我就看見一個大腦袋了。

　　突然出現的三頭身水銀燈仿佛沒有看到周圍的目光, 自顧自地蹦跳到了我面前, 伸手從兜里掏出一張紙來："哥哥大人, 這是老師讓我們交給家長的！”

　　然后小人偶又扭頭轉向正一臉無語的92.3版本水銀燈, 大聲打起招呼："姐姐大人早上好！今天也要好好攝取乳酸菌哦——”

　　說完這句話, 三頭身神氣地走出了房間, 留下一幫人面面相覷。

　　"哇啊啊啊！！！”翠星石果然是第一個叫出來的, "奇怪的東西！剛才有一個奇怪的東西出現了的說！長著水銀燈的模樣的奇怪的東西的說！”

　　"奇怪你妹！”我在這個嘰嘰喳喳的人偶腦袋上一彈, "水銀燈魔偶而已, 是帝國煉金學者們為水銀燈專門制造的魔偶軍隊, 只不過最近她們大都在進行保養, 你們沒見到而已。找書苑 www.zhaoｓhuｙuan.com ”

　　這次就連真紅都驚悚了, 手里的茶杯差點掉到床上："這到底是何其可怕的溺愛！”

　　哼, 這點事情你們就驚悚了？

　　我不屑地哼了一聲, 等哪天你們看到水銀燈軍團大閱兵的時候才更要驚悚呢, 一萬多個三頭身浩浩蕩蕩地路過啊……對了, 先看看這個三頭身給我送什么來了, 還是學校老師讓御坂們交給我的？那幫坑爹的帝國教官和英靈老師什么時候也會干這么正常的事情了？

　　結果剛低頭看了一眼, 我就內牛滿面了。

　　"人類, 上面寫了什么的說？”

　　翠星石跳著腳從我手里奪過了那張打印紙, 一個字一個字地讀了起來："家長會……邀請函……家長會是什么的說？”

　　"尼瑪……”我無語凝咽地看著天花板, 感覺整個世界都在此刻暗淡無光, "她們要開家長會……”

　　這他娘的是哪個天才教官想出來的主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