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面,有請我們的新聞發言人來宣布載人登火計劃的完整名單……”
撂下了這句話之后,陸舟便在一眾記者們驚訝、以及垂涎的視線中,干脆利落地退到了幕后的休息室。李局長的秘書順利接替了他的位置,將新聞發布會推進到了下一個階段。
雖然發布會現場的局勢算是控制住了。
現場的記者們也都紛紛冷靜了下來。
但誰心里都清楚,直到發射任務開始之前,因陸舟宣布的那個消息而引發的熱度,是不可能降下來的了。
有人認為他的決定太過草率,也有人認為這是一名大公無私的學者,在自身命運和人類命運之間做出的取舍。
也有人說這是一場作秀,為以后的政治生涯做鋪墊。還有的人甚至認為,陸院士只是被現場的那個記者給氣到了,一時之間說出的氣話,最后肯定不會真的上去。
到時候載人登火辦公室或者航天局的領導來個月下追蕭何的戲碼,說不準他就順水推舟地找個臺階下來了。
時間一天天的過去,就在人們爭論著陸院士到底會不會親自冒險前往火星的時候,終于到了啟程之日的當天。
看著新聞直播的發射現場的畫面,不少人都驚訝的發現,陸院士這次似乎是動真格的了……
……
金陵航天發射中心。
造型前衛的霞光號穩穩地停在了跑道的正中央。
跑道的一側站滿了人。
其中一部分是航天發射中心的工作人員,一部分是即將前往火星、廣寒市的殖民者、科研人員的親人朋友,還有一些是受到邀請或者自發申請來這里為人類文明的英雄們送別的人。
現場的氣氛格外的安靜。
就仿佛是擔心自己心中的傷感傳染到了別人一樣,人們很安靜地和親朋好用們擁抱,互相交換著祝福的寄語。
看著陸舟,已經是icrc理事長的羅文軒,表情有些沉重地說道。
“我從來沒想過,有一天你會去這么遠的地方。”
陸舟笑了笑,和自己的老朋友兼師兄擁抱了一下,分開之后拍了拍他的肩膀。
“幾千萬公里而已,算不上多遠。”
深深吸了口氣,羅文軒看著他鄭重說道。
“保重!”
“嗯。”
男人之間的交流,往往一個眼神就夠了。
說多了,反而顯得矯情了。
從羅文軒的旁邊走開,陸舟繼續看向了來送自己的助理和學生們,看著他們笑了笑。
“說來慚愧,你們是沖著我填寫的志愿、選的數論課,但很遺憾我并沒能幫到你們什么,甚至連上課的時間都很少。此刻我能送給你們的,可能也只有一句祝福了。”
看向了站在學生中的季默,那個自己從燕大眼皮底子下挖來的io大賽冠軍,陸舟笑著繼續說道。
“你的數學天賦不錯,但很多東西光靠天賦是不夠的,持之以恒的汗水才是澆筑數學大廈的基石。前者決定的可能只是你眼前的道路是否平坦,但后者才是你能走多遠的根本……加油吧,未來數學界會有你的一席之地。如果有什么困惑,就去找佩雷爾曼教授,他是一個看起來很孤僻,但交流起來卻意外輕松的人。就算是簡單的問題,他也會和你解釋的很詳細。我不在的時候,你就問他好了。”
“教授……”
“好了,如果你打算說什么肉麻的話,請放過我吧。”
看著季默感動的眼神,陸舟笑著拍了拍這位少年的肩膀,接著看向了來送自己的韓夢琪。
當他看向她的時候,她同樣在盯著自己。
“……師父。”
盯著陸舟看了許久,最終她還是將那句“姐夫”憋了回去,心情有些復雜地開了口。
然而在聽到這句話的一瞬間,站在旁邊的季默差點沒有一口老血噴出來。
什么鬼?!
不是說叫師父不好嗎?
怎么自己叫的這么帶勁兒。
早就習慣了這個稱呼,陸舟倒是沒有什么多余的反應,只是普通地笑了笑,便開口說道。
“你同樣是一名有天賦的學生,甚至到現在我還記得,我第一次教你數學時你連算個橢圓方程都要死要活的,但只是短短兩三個月的時間,就撿起了所有落下的內容。”
“你會走上學術之路出乎了我的意料,不過你用行動證明了自己,確實是一個當科學家的料。這很不容易,甚至百分之九十九的人都無法做到。”
“學術上的事情,我已經沒什么可以指導你的了,你也是一個有主見的女孩,照著自己認準的道路一往無前的走下去吧。”
說完,陸舟給了她一個鼓勵的眼神,接著他又將這個眼神送給了他的所有學生,然后走到了旁邊,他的未婚妻——陳玉珊的面前。
看著陸舟,陳玉珊的嘴唇輕輕顫抖著。
雖然昨天晚上,坐在屋頂露臺上的兩人一直聊到了深夜,從日落看到了日出,但總感覺還有說不完的話沒有說夠。
只是,不知道從哪一句開口了。
看著那近在咫尺的俏臉,陸舟沉默了一會兒,最終什么話也沒說,在眾目睽睽之下閉上了眼睛,在她的唇上蜻蜓點水地一吻。
“我還有很多很多……多到說不完的話想和你說,相信你也是一樣。但恐怕時間上,已經不允許我這么做了。”
“不過,只是小半年而已。”
“那些話,等回來以后再說也是一樣的。”
“嗯……”那令人心動的眸子中輕輕晃動著波瀾,如同湖面的漣漪,凝望著陸舟看了許久,她才用克制著哽咽的語氣說道,“我也是……還有一輩子也說不完的話,要和你說。”
輕輕撥開了她的劉海,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陸舟最后看了一眼那令人眷念的眼神,從旁邊工作人員的手中接過了艙內頭盔戴上。
并著食指和中指,向那些來送他卻來不及和他說上一句話的人們比劃了一個致敬的手勢,陸舟忍住了回頭的沖動,大步流星地走向了登機的舷梯。
艙門關上。
地勤人員開始疏散附近的人群。
湛藍色的等離子體噴射,點燃了空氣,融化了水泥。炙熱的氣流喧囂著肆虐,如遠征的號角,與那一雙雙承載著祝福與期許的視線,一并推動著那銀白色的大鳥向前,向前,最終消失在天際線。
看著那航班消失的方向,目不轉睛望著天邊云霞的韓夢琪,小聲嘀咕了一句。
“總感覺……師父好像去了很遙遠的地方。”
“……”
或許是姐妹之間的心靈感應吧,陳玉珊的心中也有一種類似的很強烈的預感。然而,那一句“是的”卻是無論如何也說不出口。
寄宿在心中的悸動阻止著她,讓她感覺胸口微微有些刺痛。
右手在左胸前輕輕攢成了拳頭,陳玉珊在心中默默地祈禱了一句。
“一定要平安無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