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六十四章：新年快樂（上）

    盡管在文藝區塊的邊緣，但文創的東西一點也沒落下。

    天色可見度剛剛有點暗的時候，街道辦的人就迫不及待把燈籠都亮了起來。從街頭到街尾，整條街的上方懸掛著一排排紅彤彤的燈籠。和暖黃色的路燈相互映襯，很有節日的氣息。

    在這個飯點，華夏人已經開始吃年夜飯了。

    在救助站附近叫車就很難叫到。出租車和網約車雖然少，但依舊有在運營，不過都很難打到。韓覺站在路邊，和人們自覺排隊，身邊都是奮戰到最后一刻的白領。令人敬佩。

    但韓覺發現他敬佩早了。

    很多人在等車的時候，都捧著手機，笑容洋溢。有的在打電話，有的在打字。

    不管怎樣，都代表此時有人在掛念著他們。

    而韓覺就沒有。

    因為他手機快沒電了。

    這么一想，韓覺就不著急了。干脆津津有味地聽著周圍的人打電話。

    最后，韓覺是坐著一位美利堅裔中年男子駕駛的網約車回到的。

    回到家的時候，天色已經黑透了。

    韓覺中午空著手出門，回來時東西卻塞滿了一個后備箱，很有豐收的樣子。

    在美利堅中年司機的一句之后，韓覺站在路邊靜靜打量著這條幾天前就已經在布置，今天終于一睹全貌了的街道。

    放眼看去，整條街百分之九十三的窗戶都亮著溫馨的燈光。有的陽臺掛著大大的紅燈籠，有的窗戶貼著福字，人影綽綽，這是過節的樣子。

    唯獨賈倫斯這棟樓黑漆漆的，成為了百分之七中的一部分，沒有成為喜慶的一份子，作為這條分支街道的第一棟樓，十分不和諧，很給丟臉。

    韓覺打量著賈倫斯的樓。

    賈倫斯宣布解散劇組之后，那些住在這騙吃騙喝的員工就通通被趕走了。這些人也不敢賴著不走，法治社會可不是開玩笑的，在賈倫斯的律師朋友幫助下，說要那些人在除夕之前搬走就真的在除夕之前搬走了。而寥寥無幾的老實員工，在賈倫斯全樓清場的指令下，也拿著賠償金搬走了。

    所以這棟樓就黑得十分徹底。

    就連屬于賈倫斯居住的頂樓，此時也沒有燈光亮起。韓覺猜測，賈倫斯如果不是跟宋寅那幫狐朋狗友、酒肉朋友過節去了，那就是在跟歪果仁廝混。

    此時大概七點不到，空氣慣例是很冷的，但熱鬧喧囂的街頭，人來人往，就彌漫著一股人間的氣息。

    “老張，這么晚了還沒開飯吶？”

    “哪里，酒不夠喝了！出來買酒！”

    “……”

    “喲，小李啊，帶媳婦回家啦？”

    “哈哈哈哈，愛醬，這是咱們鄰居胡阿姨。”

    “胡阿姨新年快樂~”

    “哎哎哎，你也快樂，小姑娘長得真漂亮。小李有福氣了，跟你爸一樣有眼光！先不說了，快上去吧，你爹媽早就在等你們了！”

    “……”

    “蓋茨！快點！計算機一班的就欠你一個了！老天！你太慢了！創業不帶你了！”

    “謝特！閉嘴史蒂芬！我這么慢都是因為你沒準備醋！！！”

    “……”

    韓覺站在路邊，看著一個個或悠閑，或急切的路人，看著他們每一個人臉上的笑容，聽著他們話語中的歡快，一時間竟愣在了當場。

    韓覺以為自己在這個世界已經適應了一個人的生活，他也確實適應得很好。之前的節日他可以用工作忙到自己想不起過節，幾個節日過去之后，節日于他便無所謂。覺得過節沒人陪就沒人陪嘛，看一天的電影，再悶頭睡一覺拉倒。

    以前從小到大也都是這么過來的，沒理由以前挺得住，現在長大了倒挺不住。

    心里是那么想著，但這一刻真的來臨的時候，說不羨慕那都是氣話。

    有的年輕情侶從車上提著大包小包下來，笑呵呵地往家趕。有的小孩不吃晚飯，在外面光吃零食吃飽了，就被家長抓起來一頓打屁股。有的老人家里沒什么人了，就幾個老友聚在一起過除夕了。有的中年人在樓下送著喝醉酒的朋友，喊著……

    這都是韓覺曾經短暫擁有過的幸福啊。

    “嗷！嗷！”左腳邊的大寵物箱里，傻狗哈士奇突然發出稚嫩的犬吠，嗷嗷聲驚醒了韓覺。

    右手邊小一點的寵物箱住著黑貓，小黑貓似乎被傻狗的叫聲吵到了，不滿地“喵”了回去。

    傻狗再叫了一聲，黑貓再回了一聲。

    傻狗興奮了，連叫不止，黑貓不回了。

    傻狗急了：“嗷嗚嗚！”

    聽著一貓一狗的互動，韓覺那浮動的心，一下子落回了地面。

    韓覺笑了笑。有點感謝今天的際遇。

    “回家回家。”韓覺笑嘻嘻地把拿在手中的圍巾隨意往脖子上一掛，就拎著大包小包的塑料袋，和兩只一大一小，兩個寵物箱，往這棟黑漆漆的樓里走去。

    韓覺的這個身影落在了一位路過的老太太眼里，就惹得這老太太停了下來。抬頭看了看眼前這棟黑得詭異的樓房，再看看韓覺消失了的背影，頓時有些唏噓，覺得韓覺是個三十歲左右打扮陰森、離群索居、抱著一臺電腦過一輩子、不結婚、不生小孩的心理變態。

    韓覺路過信箱的時候，原本只是習慣性看一看，結果發現這里面第一次收到了除宣傳單之外的東西。

    上樓到了屋子里，韓覺首先就要把一貓一狗給放出來，讓它們認認新地方。

    傻狗估計從沒離開過救助站，進到這么陌生的環境，一出來就急不可耐四處亂竄，到處聞聞看看。爪子在木地板上抓出清脆的聲音，給這個與窗外風景對比，顯得格外冷清的屋子增添了活力。

    小黑貓就謹慎一些了，很有一只貓的樣子，寵物箱打開之后也沒有馬上離開寵物箱。直到韓覺蹲在它視野范圍之內了，它才站起來，向韓覺走去。

    韓覺小心地主動將它抱出，放在了給它準備好的貓用軟床上。小黑貓的后腿骨折并不嚴重，上了夾板，醫生囑托要它多休息。

    傻狗站在遠處一臉凝重地看著這一切。

    “沒有你的床，別看了。”韓覺對傻狗說。

    傻狗聽了似乎很開心的樣子，原地搖頭晃腦了兩下，就轉身跑到書房里去了。

    這只哈士奇是明天就送給章依曼的，韓覺就沒有給傻狗買軟床。只買了玩具、狗糧和散步用的牽引繩。

    韓覺先再給自己點了份符合節日氛圍的意大利料理外賣之后，先給一貓一狗弄好了口糧。

    傻狗吃得飛快，狼吞虎咽，吃相和韓覺腳邊的這只黑貓一比，就很糟糕。

    傻狗吃著吃著，兩條后腿就慢慢懸空，離開了地面。且高度越來越高，最后傻狗呈倒立姿態進食，維持了一秒并且摔倒。

    “啪嗒。”撞翻了狗盆。

    傻狗委屈地哀嚎一聲：“嗷~”

    韓覺目睹了全過程，都看呆了。

    下一秒，傻狗爬起來的第一件事就是看韓覺。

    “嗷嗚汪！汪！”它生氣了。

    它沖著韓覺怒吼，眼神仿佛在這么說：

    “你是不是傻？”韓覺氣極反笑，再也受不了了。

    他拿出手機，用飛快的手速給章依曼發去了一條短信：

    可惜傻妞遲遲沒有回復。

    韓覺才想起來傻妞現在應該在星城準備湘南春晚吧。

    想到這里，韓覺不和傻狗計較，就打開電視，準備看中央和幾家地方電視臺準備的春晚了。

    但是此時距離春晚開始還早，外賣也沒有到，韓覺百無聊賴之下，就想起了在樓下拿的信。

    起身去拿信件，小黑貓就焦急地要跟過來。

    韓覺抱著小黑貓，突然有種錯亂感。

    純白色的信封沒有署名也沒有收件人，長得跟電視里發薪水的信封很像，里面如果不是支票或者錢的話，韓覺會很失望。

    打開一看，結果很生活化，信封里面就是信。

    韓覺在猜是誰給他的信。

    展開信紙先看署名，竟然是賈倫斯。

    信不長。

    原本對于不是鈔票而感到興趣缺缺的韓覺，拿著信紙，看著看著，看到最后竟然揉了揉眼睛。

    信是這樣寫的：

    【韓，新年快樂。

    首先恭喜你在《歌手》成功演出。新歌也在美利堅和華夏雙雙火爆。

    然后，我寫這封信，是因為我必須向你道歉。

    我之前被那些人騙了錢之后，一氣之下說出不拍電影，并且要清空整棟樓的話來。顯然，我說這句話的時候，并沒有考慮到你。

    你早就跟我說過我的劇本有大問題，當時我沒有聽。后來你要我請個專業的監制防止被挪用資金，我還是沒有聽。在我堅持稀爛的劇本之后，你做的音樂依舊是高水平的，并沒有因為眼睜睜是個爛電影，從而敷衍我。

    你從來不曾糊弄我，也從來沒有瞧不起我。

    連累到你使我很羞愧，也很自責。

    你本不必為了繼續住下來，而選擇非自愿地進入新團隊的。

    所以，我為此感到十分抱歉。

    為表歉意，你現在住的這套公寓就當做禮物送給你了。

    最后，你的劇本我看了，寫得很好。

    賈倫斯】

    整張紙只有倒數第二句是全文的文眼。

    “送我一套房當道歉禮物？？？”韓覺簡直難以置信。找書苑 www.ｚｈaoshｕｙuaｎ.com

    攤開信紙橫看豎看正著看反著看，發現紙上確確實實是這么寫的。

    韓覺欣喜若狂，手舞足蹈。

    小黑貓就像狗一樣又要跟過去湊熱鬧。

    而真正的狗，卻在不遠處靜靜看著。

    吃飽喝足了的傻狗，蹲坐道路的正中央，皺著眉頭，一臉凝重地盯著韓覺跳了一段舞蹈之后，把信紙小心翼翼地折好，夾在書里放妥。

    韓覺被傻狗正氣凜然、目光如炬、像公安干警的眼神盯著，攤手表示無奈：

    “別這么看我啊，對方的道歉這么真誠。我還能怎么辦？當然只能原諒他啊哈哈哈哈哈哈！”

    說到后面還笑場了。

    春節的落寞和孤單，似乎一下子就煙消云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