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夜的風很醉人,雖然很冷,卻很舒服,就好像是夏日里吹著空調一樣,讓人很是迷戀。
秦鑫陽搓了搓手,然后揣進兜一步一步地在操場上踱著腳。操場上昏暗的燈光下,他的影子逐漸被拉長……拉長……然后慢慢地……和另一個影子重合。
然秦鑫陽停住了腳步,望著前方的影子,然后他笑了,前方的影子也笑了。緊接著,那個影子雙手捧著什么緩緩地朝他走來。
“今天周末,學校是沒有飯的,這是我剛才在學校商店買的一桶泡面,你別嫌棄啊。”
秦鑫陽接過拿桶泡面,有些感動道:“謝謝你,黨青。”
黨青嘻嘻地笑著:“謝我就不必了,走,我們去那邊坐著吧。”
秦鑫陽點了點頭,和黨青在操場旁的一排座椅上坐了下來。他捧著一桶泡面呼哧呼哧地吃著,黨青在旁邊靜靜地看著,當他喝完最后一口面湯的時候,黨青便遞過來了一張手紙。
秦鑫陽不禁微微有些發愣,今晚,自己似乎和黨青走的有些過近了!
看到秦鑫陽發愣,黨青卻微微笑了,她伸手一邊擦著秦鑫陽的嘴角,一邊問道:“可以告訴我,你今天下午怎么了嗎?”
秦鑫陽微微躲閃了一下,然后接過黨青手中的手紙,低聲嘟囔道:“沒什么。”
“不可能,喂,我辛辛苦苦端來的泡面也不能換你一句真心話嗎?”
黨青略帶不滿地抱怨著,秦鑫陽不禁有些猶豫,片刻后,他終于嘆氣:“你下午不是問我為什么會這么沉默嗎?”
“是的,你說你習慣了。”
“可是你知道嗎?我以前是一個很張狂的人……”
第一次,秦鑫陽對一個外人開始說起自己以前他在子弟學校的經歷,他的委屈,他的恨仿佛在那剎那間,如洪水決堤涌了出來,尤其是說到他被勸退的時候……
“……那天我已經失去活下去的勇氣了,在我回家的路上有一個水潭,我當時甚至想過,不如我一頭跳進去算了!”
秦鑫陽的聲音有些哽咽,他的命運本來應該是如同天才一樣一直驕傲下去的,可為什么會在那個地方變得這么黑暗?
黨青的目光中有些動容,她道:“所以那時候你開始沉默了?”
秦鑫陽搖了搖頭,苦笑著說道:“沒有,那時候雖然恨,但是我還是不甘的,可是命就是命。”
“……后來,我爸媽把我送到我們縣城里的一所學校,里面的學生,大都是我們縣有錢人的孩子,所以在那里和在那所子弟學校一樣,我這樣非常土的農村學生是非常不受待見……”
那時候,所有人都會選擇以欺負秦鑫陽為樂,尤其是帶頭的班長——顏煜倫。
他是縣里某位領導的公子,在班里經常是一呼百應的,但是卻不知道為什么,他看到秦鑫陽第一眼的時候就對秦鑫陽非常的不對付。
經常在課間的時候,他就會帶著一群同學把秦鑫陽比在角落里拳打腳踢,甚至有時候還會把秦鑫陽來到廁所里一頓丑打。
剛開始的時候秦鑫陽反抗過,也向老師舉報過,可是老師的處理方法讓年少的秦鑫陽更加明白了一個道理——錢和權是這個世界上最無敵的東西!
“……所以從那里開始,我就開始沉默了。”
黨青有些明白了:“這么說,你今天在政府廣場看見那個顏煜倫了……難怪啊,難怪你這么恨他呢。”
秦鑫陽搖了搖頭,道:“你想多了,那個燕小舞也曾經這么欺負過我,但是,和顏煜倫相比,她當時做的事還算輕的了。”
“那個顏煜倫對你做什么了?”
秦鑫陽抬起目光,望著星空,慢慢地,一個身影開始在他腦海里浮現……
“我剛才說過,在那所子弟學校的時候,我曾認識過一個熱心幫助過我的女生。”
黨青點了點頭,道:“對,你說過,就是那個你已經忘了名字的女生。”
秦鑫陽微微苦笑著:“嗯,就是那個我已經忘了名字的女生,說起來,這件事還和她有關呢。”
那個秦鑫陽忘了名字的女孩兒,是秦鑫陽記憶中最柔軟的地方之一,尤其是她送給秦鑫陽的剪報小冊子,那是秦鑫陽最珍貴的東西了。
……
那天,語文課上,老師閱讀班里的優秀日記,顏煜倫的“日記”也在其中,但是在秦鑫陽看來,他的所謂的日記就是瞎編亂造!
“……本來,我還對老師批評我和秦鑫陽打架事件有些不服氣,可是在事后,秦鑫陽同學卻說:那有什么,她老師批評我一下我又不會掉層皮……聽到這句話,我心里頓時有了一絲后悔,我剛才為什么要不服氣,如果我不服氣了不是就變成秦鑫陽這種人了……”
秦鑫陽從來沒有想到過,顏煜倫會用這種方式侮辱自己,他也更沒有想到過,這樣一篇以侮辱別人抬高自己的日記竟然能成為老師眼里的優秀作文!
他不服氣,他再一次反抗,向老師解釋,老師卻說:“就這種小事而已,況且顏煜倫的日記卻是寫的不錯嘛……”
下課后,顏煜倫再一次來到秦鑫陽身旁,氣勢囂張地挑事道:“你上課很牛氣啊!”
秦鑫陽強忍住自己的沖動,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收拾著自己的書包,他對于這樣的時間已經麻木了。
可是顏煜倫卻不依不饒,他見秦鑫陽不說話,心里頓時來火,一把將秦鑫陽的書包扔了出去。
這一扔,書包里的東西全散落出來了,課本、作業本、文具盒……以及那本珍貴的小冊子!
“哎呦,這是什么?”顏煜倫眼疾手快,不等秦鑫陽反應就已經從亂糟糟地書堆里撿走了那本小冊子。
這下,秦鑫陽不淡定了,他沖到顏煜倫跟前,沉聲道:“還給我!”
“想要啊?可以,你跪下來求我啊!”
跪下來求他?這是萬萬不可能的,秦鑫陽的驕傲是入了骨頭的,他是絕對不會跟這種人屈服的。
“你最好還給我!”
顏煜倫笑道:“還這么硬氣啊?行,我給你……”
……
說到這里,秦鑫陽的情緒開始有些激動了,他的拳頭緊握,額頭青筋暴起,雙眼之中就仿佛是要噴出火一樣,那一幕,是他一生中最恨的一幕!
“……他就那樣在我面前把那本小冊子撕成了碎片!”
黨青忍不住握住秦鑫陽冰冷的手,有些心疼道:“后來呢?”
“后來?哼,后來我抓起凳子就砸在了他的額頭上……然后,呵……我就被開除了!”
說完最后一句,秦鑫陽微微仰頭,他望著星空冷冷地笑著,閃爍的星空下,一滴淚水緩緩地劃過秦鑫陽的臉龐,然后輕輕地滴落在了黨青的手背上。
當然,這一滴眼淚也在這一刻,滴落在了少女的心坎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