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上源,靜容溫順地坐在趙原論身旁,靜靜看著他給思造包扎傷口,眼眸似乎變得閃亮。
李禮羥立在樹梢中,身形隱蔽,從外邊看根本發現不了這其實還有個人。
至于梁沖的姐婿與父母已經先走一步,趙原論初時想親自送他們一段路,等確定路上不會有危險再回來找機會救下唐堂的家。
后來被李禮羥在路上給截住,他也就先讓梁沖家人先行一步,本來也想讓靜容更上,但后來她執意,也只能讓她跟在身邊。
畢竟已經沒有第二根簪子砍了。
李禮羥找到他時,他被嚇了一跳,按路程,這個時候李禮羥應該在去天險崖的路上才對,怎么可能會回來這里。
幾乎有那么一瞬間,他甚至以為他們是不是在路上遇上危險。但話還沒問明白,他就被李禮羥急匆匆拉走。
而后更是遇上他救下思造的一幕了。
李禮羥帶來的上一個疑問,不過就現在而言,這些并不是首要的。
治好思造被貫穿的肩膀才是當務之急。
“吭,呼呼!”
思造蜷縮在地,身體不停顫抖,一條條青筋爆起如蟲。
光著膀子,左肩如血坑的傷口正不停的滲出血,受到壓力,流出的血甚至還有血沫。
“別動。”
趙原論皺眉說道,隱隱透露不滿,思造右肩膀被貫徹出一道很大口子的傷口,近乎一半的骨骼被擊碎,散落成許多碎片,大多數的碎片混在血肉中,只需要夾走就可以了,但還是有一小部分碎片夾在血管與肉之間,一個不小心,或許會夾破一兩條血管。
若他一直動,保不齊會被誤傷其他血管。
“你,你試試。”
思造滿面猙獰,全身每一個肌肉塊都在不停顫動。
趙原論沒繼續理他,專注眼下的工作。
先鑷子盡可能多將混在筋肉間的骨碎子夾出,這個過程持續了半個時辰,期間思造暈了幾次又疼醒幾次。把骨碎子夾出后,思造松了口氣,又暈了過去。
之后也方便,給傷口撒上止血的金創藥粉,再用干凈的布包扎傷口就完了。
雖然這樣很可能會感染到一些病菌,但也好過血流而亡。
包扎好了后,趙原論坐在思造旁,面容微有疲倦,額頭出現不少汗珠。
從密密麻麻的血管和脈絡間夾出一塊塊最小有小拇指頭大的骨骼碎片著實不是件輕松的事。
“趙大哥,水。”
靜容給趙原論擦干額頭上的汗,又將水壺遞去。
接過水壺,趙原論灌了幾口又送了回去,稍微休息后,他沉下心思,望向李禮羥所在的那顆樹。
從外邊看,那顆樹似乎并不同,但這其實就是李禮羥隱匿的厲害之處。
他總能找到一個隱匿而且視野寬闊的地方,然后把自己完全融入那個環境。
但他的隱匿能力常見,此時此刻趙原論跟在意一個人。
陳青。
陳青有問題,他從進這小旗時就已經知曉,他的殺氣很重。
如果說李禮羥殺人是滿足心里虐殺的需求,那陳青殺人就是純粹的殺人了。
相處久了,陳青殺氣重趙原論已經可以接受,大明如此之大,錦衣衛什么樣的人都有,有陳青這樣的人自然不出奇。
再加上早前他留下回京路上有敵的信件警告陳青等人,在其他人都不相信的情況下,只有常樂和陳青二人相信。
其余人不相信很正常,畢竟沒人能知道督公居然會排除東廠的人追殺他們——雖然現在看起來,那些人也不一定是東廠的人。
常樂相信也正常,他向來如此,可陳青相信他就很奇怪了。
現在細細回想,也是個矛盾的地方。
其三,大概是在李莊時,陰柔男子表現的似乎與陳青相熟。而且陳青解青毒用的解藥是從懷里掏出的,這點他事后問過常樂。
青毒的解藥少有,使用青毒的陰柔男子與那些太監等人有很正常,但陳青居然也有,就不正常了。
這是一個疑點。
疑點太多,但若都沒有答案,也只可能是徒增煩惱,值得警惕,卻不足以說出口,產生隔閡。
只是如今卻不一樣了。陳青要殺思造,無論如何,錦衣衛之間若非牽扯到性命錢財地位,都不會在毫無私人恩怨的情況下殺人。
而如今陳青要殺思造,也就是說牽扯到了性命錢財地位。
現如今,在督公要他們命的情況下,能給陳青這些東西的人不多。
督公顯然是一個,但陳青知曉他造反之事,所以督公不可能會讓他活命,督公排除。
于是新出現的陰柔男子與那些內監就值得懷疑了。一來陰柔男子與陳青有過交往,二來這個張公公似乎是個很有權勢的人,或許能給他性命錢財地位。
事情總要問清楚,找書苑www.zhaoshuyuan.com 有個答案才行。
周圍挺安靜,直到趙原論突然開口:“旗長與那些太監可是一伙?”
“你知曉些什么。”
這兩聲問出,周圍又都陷入了沉靜。
緩緩地,樹上傳出李禮羥的聲音。
“旗長與那些人有關系,他們要我們的命。
我們只需要知道這點,就已經夠了。”
聽完陳青的話,趙原論沉默下來。
此時,答案似乎也不再重要,重要的是結果。
陳青要他們的命,亦或者,他們得拿走陳青的命。
二者死一方,如此事情才能解決。
只需要明白這點,就已經足夠了。
趙原論沒有再問多了,抓緊了繡春刀,開口道:“唐堂家人在哪?”
“河下源的一個樹木稀疏的地方。”
得了答案,趙原論拿起繡春刀掛在腰間,轉而看向李禮羥,說道:
“無論如何,當務之急應該是找到他們……順便,多殺幾個太監。
陳青找不到思造,可能會直接回天險崖,你們小心。”
“趙大哥,我……”靜容在他身后喊了一聲,又想說些什么時,話到了嘴邊,趙原論的聲音已經傳了過來。
“等我。”
靜容搖頭,之前是最后一次等趙原論,不可能再等,她正想拔步趕上,卻聽見趙原論繼續說。
“這是最后一次了,之后……若是我能回來,我便……”
聲音已經越來越小。
但這一刻,好像是風將聲音吹了過來。
她聽清楚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