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人一桿槍,蕭劍揚這個獵人出身、當過土匪、半路出家的新兵蛋子就這樣踏上了為連長復仇之旅。
也許是日本人在之前的戰事太過順利,讓他們忽視了中國人敵后抗戰的威力,蕭劍揚的前期復仇計劃還算順利。
蕭劍揚利用他多年獵人的經驗在荒郊野外、河邊墳地、日軍小據點等多個地點將日寇當成了狩獵的對象。
他的“中正式”槍托上多了九道劃痕,每一道都代表著一個日本鬼子的小命。
在這些鬼子的身上,他收獲了幾塊壓縮餅干、幾顆奶糖、兩個四十八瓣兒手榴彈、一份軍用地圖和幾份文件,這一票總算是沒白干。
在小鬼子散亂的槍聲中,蕭劍揚帶著“中正式”步槍、背著一個小挎包撤離的河邊。
繼續向西,準備一邊打鬼子,一邊找到51師的隊伍與之會合,一個來鐘頭以后,就看到了一片竹林。
時值八月,正值酷暑,正午時分的江南猶如蒸籠一般,連蕭劍揚腳下的草地和道旁的柳樹都有些無精打采。
這樣的天氣,連植物都受不了,更何況是蕭劍揚,鏡頭中的富大龍嘴唇微微干裂,黃豆大的汗珠“啪嗒”、“啪嗒”地掉落在地上。
從鬼子小軍官哪里繳獲的軍用水壺也早就無水可飲。
看了一眼遠處的竹林,又打量了一下日頭,蕭劍揚決定進竹林里歇一下腳。
剛剛閃身進了竹林,耳邊就傳來了一陣尖細的驚叫聲。
蕭劍揚趕緊伏下身子,打開了手里“中正式”的保險。
從瞄準鏡里,只看到林子里已經有了幾名先到場的客人,一個三十來歲的中年女人,還有他的四個孩子。
這名中年女人的扮演者是賢妻劉,由老鄧頭介紹過來的。
這兩人是贛省老表,還都是省會豫章市人。
接到《淞滬!南京!》的片約邀請,賢妻劉也是驚喜萬分。
2009年的賢妻劉就是一電視咖,就算是后世混得最好的那幾年也沒有能夠真正地擠進電影圈子里。
她出演過的電影中倒是有那么兩三部比較出名,不過并不能幫她在電影圈子里打出名聲。
《建黨偉業》,韓三坪的明星集郵作品。
賢妻劉演的瑾太妃沒多大存在感,人們就記住這部電影中的著名臺詞梗“*同志請坐下,下面請*同志發言”。
《咱們結婚吧》,就是導演劉疆的同名電視劇衍生作品。
四個愛情故事里的一個女主角,也沒有什么讓她發揮的地方。
《英倫對決》,這部電影倒是高大上的中英聯合制作,口碑也還湊乎。
可是大哥成主演的電影,女性角色在里面不就是起到一個花瓶的作用。
人們想起賢妻劉,還是她的電視劇。
起家的電視劇的《外來媳婦本地郎》,聲名鵲起的電視劇《還珠格格3之天上人間》和《天龍八部》,穩固名氣的《問君能有幾多愁》和白蛇傳,以及復出后使她翻紅的《瑯琊榜》和《歡樂頌》。
現在老鄧頭愿意將她介紹進《淞滬!南京!》,她當然不會放過這個機會。
角色小沒關系,形象low也不要緊,只要能在演職員表里刷一遍資歷就沒啥可說的。
更不用說喬含章還加重了這一角色在整部電影中的作用。
蕭劍揚眼前的這一家五口,都是一身粗布衣裳,滿身的灰土,母親和大女兒的身上還背著一個大包袱,一看就知道是逃難的農戶。
家里的男人十有八九是做了日本鬼子的槍下冤魂。
看到了蕭劍揚的一家人,反應更加激烈,大人孩子都是“啊”的一聲驚叫。
還別說,蕭劍揚一身偽裝出來的綠毛,臉上還是青一塊兒、黑一塊兒,一眼看上去真以為在大白天見著了鬼。
“老鄉,別叫了!俺是國軍!”
蕭劍揚趕緊自報門戶,就這些婦孺們這樣叫喚非把鬼子給招來。
一個大人、幾個孩子聽到蕭劍揚的話以后,倒是不怎么叫了,可還是在一個勁兒地往后躲。
蕭劍揚的這一口東北腔,他們沒有聽懂。
最后還是青天白日的帽徽讓他們平靜了下來,至少是中國人。
蕭劍揚把槍的保險一豎,坐在地上吃喝開來。
看見了眼巴巴盯著他吃東西的幾個孩子,蕭劍揚就把挎包里剩下的餅干掰碎分給了孩子們。
想了想又把奶糖掏了出來,手里的這點吃食都給了三個小孩。
年級最大的那個女孩忽閃著美麗大眼睛,看著眼前這個把干糧和水都拿給他們的男人,解開包袱向竹林外跑去。
“慢點吃,喝點水,不要噎到!”
幾個小孩拿著食物一心一意地往肚子里塞,而賢妻劉飾演的那位母親依舊在一旁呆坐著。
蕭劍揚將手中最后半塊餅干遞了過去,也沒見這個無名女人有什么反應,懷抱著嬰兒一動不動。
孩子的小手耷拉著垂下,明顯有問題。
蕭劍揚伸手一探,才發現孩子的身體都已經涼了,顯然是死了有一段時間了。
“唉!”
無奈地嘆了一聲,蕭劍揚伸手打算把孩子的尸體從女人懷里接過
女人這才有了反應,死死地抱著孩子向后退去,小聲念叨著南方土話。
蕭劍揚聽不大懂這些南方的方言,只是聽清了其中的幾個詞匯。
“捂,別睡了,哭!”
有些東西,不用語言也能理解,聽到這里蕭劍揚神色晦暗地把手放了下來。
觀眾們也有不少人聽不懂這些吳儂軟語,不過電影的字幕幫助解決了這個問題。
“娃,不要嚇唬娘,娘就是捂了一會兒你的嘴,人怎么就能沒了呢!好了,鬼子已經過去了,你快別睡了,再哭一聲給娘聽。”
沉默地看著這一行字幕,觀眾們從心底泛起了一股涼意。
為了不讓日本鬼子發現他們娘兒五個,女人之前把孩子抱緊在懷里悶死了。
一個不滿一歲的小孩子,就這么無聲無息地死掉了。
孩子的母親則是因為親手捂死了自己的孩子,有些神經質了。
亂世人賤不如狗,在那場曠日持久的反侵略戰爭中有多少是這樣家破人亡的,又有多少人會因為饑荒而不得不易子而食,有多人死于日寇的屠殺。
歷史書上曾經看到過的這些悲慘,透過銀幕上的一個家庭的經歷就能看到冰山一角。
蕭劍揚沉默了半晌。
從挎包里摸出一個粗布小包,塞進了女人的包袱里,里面是四塊袁大頭。
這些還是片頭演示射擊的時候,師長王耀武給的獎賞。
女人的大女兒從竹林外跑回來了,滿頭大汗抱著一捆青白色莖稈。
將莖稈兒分給自己的弟弟、妹妹,給母親遞了一根,給蕭劍揚一根。
蕭劍揚咬下一截,稍一咀嚼就有一股甜汁兒滲了出來,三口兩口就吃完了。
見到大家吃得很香,小姑娘又起身去林子外去找這個莖稈了。
蕭劍揚摩挲著槍托上的九道劃痕,低頭思索著自己的下一步計劃。
正在這時,竹林外面傳來了一陣凄厲的呼喊,是那個女孩。
蕭劍揚飛快地向竹林外跑去,一出去就看到了女孩正在慌不擇路地奔跑著,身后就是三個土黃色的玩意。
那是三個日本鬼子,看著前面的小姑娘奔跑,大笑著喊著一些調戲式的語。
就像貓逗老鼠一樣,不緊不慢地跟著后面。
小姑娘踉踉蹌蹌地林子里跑去,懷里的莖稈早已散落地差不多了。
“狗娘養的小鬼子!”
蕭劍揚迅速跪下,采取跪姿射擊。
“砰!”
右邊的鬼子應聲倒地。
還沒等左邊的日本兵從花姑娘的美夢中清醒過來,又一發子彈取走了他的性命。
肩上掛著的三八大蓋剛順到一半。
“痛快!”
“好樣的!”
“干死這幫畜生!”
放映廳中響起了觀眾的擊節贊嘆,還有那么幾句“我X”之類的罵街話就不在一一細表了。
剛剛看到這一家人的悲慘遭遇,又看到一個懂事的小女孩陷入險境,觀眾們的情緒早就壓抑到了極點。
結果,蕭劍揚干凈利落地將兩個鬼子送到了十八層地獄,讓觀眾們大感爽快。
可是鏡頭一轉,視角變成了日本鬼子。
中間拿命小鬼子往前搶了一步,把小姑娘控制住了擋在她的身前。
小鬼子的眼神擦過小姑娘的頭頂,看到了眼前這個一身偽裝服的中國軍人,然后又把腦袋縮了回去。
鬼子的個頭本來就不高,加上還有一個半大的孩子在前面擋著。
蕭劍揚一下子不知道該怎么辦才好了,只好端著槍和鬼子兵對峙。
鏡頭里的三個人都流了一身汗,蕭劍揚和鬼子是緊張地渾身直冒汗,小姑娘則是嚇出了一身冷汗。
正午的陽光下,蕭劍揚如同雕塑一般將槍口端著又穩又平。
左臂的傷口因為汗水流進去又泛起了紅色,也不能讓他有所晃動。
不過,這樣的平衡終有打破的一刻。
一直掙扎著的小姑娘狠狠地咬在了鬼子的手臂上,可是鬼子不僅沒有松手,反而更收緊了雙臂。
小姑娘被勒地喘不過氣來,雙腳開始亂踢。
一只腳恰好蹬在了小鬼子的胯下,在場的男士看到這一幕都是下身一涼。
那個地方受創是哪個男人都受不了的,小鬼子也不例外。
鬼子的手稍稍一松,小姑娘向下一出溜,就露出了鬼子的半個腦袋。
就這點空間,就足夠了,蕭劍揚的子彈直接打爆了他的眼球。
晃一晃有點昏昏沉沉的腦袋,蕭劍揚上前看看小姑娘有沒有事。
正彎腰打算抱起和鬼子一起倒下的小姑娘,就聽到了一聲痛苦的呻吟。
蕭劍揚一看原來是第一槍打中的那個小鬼子,看到腰部的那一攤血,就知道這個鬼子只是失去了抵抗力。
拔出刺刀,慢慢向呻吟的鬼子走去。
蕭劍揚就看到一張稚氣未脫的臉此時已經扭曲成了一團。
這個扮演小鬼子的演員就是自詡為魔戲04級校草的廣告小王子鄭凱。
鬼知道他因為這個角色受到了那幾個狐朋狗友怎樣的嘲諷。
第一部電影就是小鬼子,他鄭王子的面子往哪里擱。
只不過一想到這是喬含章導演的戲,又忍了下來。
想一想周星星,想一想王寶寶,都是他這種死跑龍套的典范。
看到這張稚氣未脫的臉上掛著驚恐、絕望,還有一絲哀求。
蕭劍揚的手抖了一下。
一個沒有反抗能力的鬼子,他好像有些下不去手。
想了想后,還是將刺刀收回了鞘里,轉身往回走。
“是死是活,看你的造化了。”
抱起了嚇壞了的小姑娘,回到了竹林。
連比劃帶說這一家幾口趕緊攆走,誰知道會不會有鬼子因為這幾聲槍聲摸過來。
跑向另一個方向蕭劍揚在一片野地中躲了起來,拾掇了一下偽裝,又往他的槍托上劃印記了。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一道、兩道,第三道劃到一半,他就停手了。
“艸!這幫狗X的當時怎么就沒有放過連長!”
走了兩步,又停了下來,神色十分糾結。
“老子還他*媽的是個人!蕭劍揚下次再打得再準一點,留下活口就是麻煩!”
……
又在一處日軍的炮兵陣地帶走了幾個鬼子,還見到了國軍自己的飛機在受傷后撞在了鬼子的炮兵陣地。
蕭劍揚知道自己也到了該歸隊的時候,20個鬼子,連長的仇他已經報了。
回歸了部隊的蕭劍揚搖身一變被提拔成了班長,那份軍用地圖和文件據說是立了大功。
在金陵城的外圍,又打了一場激烈的防御戰后,51師按照上峰的命令退回金陵。
防區就在中華第一的金陵中華門。
聽連長說委座已經離開了金陵城,城中的最高長官是“沒有統帥命令決不撤退,誓與南京共存亡”的唐生智司令。
銀幕變黑,一陣蕭索的音樂中,電影的演職人員表出現。
《淞滬!南京!》原聲的曲作者,喬含章請的是著名音樂家譚頓。
《臥虎藏龍》、《英雄》中就能體現出這位的實力。
《淞滬!南京!》(上)的配樂就是那種低沉中透露著堅韌的風格,與時代的大背景相結合。
電影結束,放映廳中陷入了難言的沉默之中。
五分鐘后,掌聲從老謀子處開始,響徹了整個放映大廳。
喬含章和《中國電影報道》的主持人李泌緩步走上了舞臺。
臺下的記者躍躍欲試,有大量問題想要提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