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荷又恢復了弘文館與家之間兩點一線的生活,李綱自那日發‘逆天之言’便再未來過東宮,太子在東宮貓了整整一天,第二天要‘聽訟’才不得不出來。
李泰自己去忙活著,也未找過杜荷,想來遇到些簡單問題都被這個天才自己解決了。杜陵的水車終于架起來了,主體工程已經完工。
“諸生,圣人今日有一問,皇朝至今已一十三年,太上皇和圣人勵精圖治,內統一全國,利民安素,外除頡利,北境安寧。皇朝度過艱難初創時期,然循規律例多延前朝之例,今有種種與皇朝不符,圣人欲變之,諸生有何欲言乎?”褚老頭剛從兩儀殿回來,帶回來了一個李二需要弘文館參謀的問題。
“夫子,學生愚鈍,前朝舊例,學生未發現有何不妥之處。”這是吏部侍郎韋挺的兒子韋階,韋挺的這個韋與‘城南韋杜’的那個韋八桿子打不著,他祖籍是安徽淮北的韋氏扶陽堂,可追溯到西漢初年去了。
見有人第一個發言了,有些鐵腦袋便也附和到:“夫子,確實未曾發現有何不妥之處。”
“夫子,皇朝今日確多循規于前朝,其有利亦有弊,其利在成熟也。皇朝只需循規即可治理天下至國泰明安。然此亦為之弊也,無論前朝,或是再前之魏、陳,皆崩已,皇朝若循其規,恐百年之后禍患至已。”房遺直站了出來,當真是天才,眼光毒,直指問題核心。“然學生愚鈍,只知其因,未有其解決之道。”受限于時代,能解其因就很牛逼了,杜荷心里給這位溫文爾雅的兄長豎了個大拇哥。
“遺直有賢達之風,加以時日國朝將有第二位房相矣。”褚老頭這個評價太高了
“杜二,你有何看法啊?”每每杜荷都有異于常人之言,褚老頭也習慣了要點他的名。
“夫子,遺直兄長之言大善,若一味循前朝舊例,恐百年后皇朝危難至矣。”多日相處下來,杜荷選擇了原諒褚老頭,這老頭子當真是位好老師。
“學生以為,吏禮兵、民工刑皆有可改之處,門下中書皆有問題。”杜荷控制不住自己啊!又開始語不驚人死不休了,好在這弘文館本就是說這些‘大逆不道’的話的地方。
“哦?我當聽聽杜相公之高見。”褚老頭這人就這毛病,嘴忒損。
“工部其屬工部(工部下屬有一個衙門要工部),與將作何異乎?水利關乎天下,豈可以一郎中管之?屯田亦國策,非工部所能行也,何須置于工部之下?至于刑部,諸法典籍國之根本,當專一之,比部(管經偵、罰沒)及司門(管通關文牒)之事,豈能與之相比較?兵部權重而位微,當與諸衛調協另立新衙。”杜荷先一口氣說了三個,眾學生腦子轉得飛快,已經有些不甚熟悉衙門劃分者跟不上節奏了。
“再說吏部,考功甚為重要,當一考,二考,三考之,考功郎中與尚書一言決之甚為草率,上達不通,無有下行,此為官吏腐敗的重要原因。”任用官吏這塊他不敢說,會被人打黑槍的,再說自己不就是里面的受益者。
“民部當為諸部之首,其亦是權利過重。賦稅乃國之根本,當有新立一部之地位。度支一事乃舉朝之事,其為民部之下亦有不妥。至于禮部。。。”杜荷頓了一下,看了看眾人反映。他這吧啦吧啦說這么多其實不過是在給自己造勢罷了,真要改革,那得全部亂了,得慢慢來。
“禮部之位于國朝六部之末,當可先改之。”杜荷繼續說到,貞觀時期科舉還未興,禮部除了禮儀祭祀外沒啥大作用。
“哦?‘杜相公’,繼續說啊!怎么改?”褚老頭聽得也來了勁。
“皇朝立國便歷經戰亂,至今方才太平,正是厘清各職官,修煉內功之時,各職官位當因職責大小,或增品或降品,前朝以官服顏色定職官品級,皇朝可因之,如此方知品級高低,定上下尊卑。”杜荷發現了官場一個問題,大致上不同等級官員衣服顏色是有區別的,但有些地方并不準確。封建社會講究上下尊卑,從官員品級這個方面入手是最好的選擇,可以慢慢為權利架構改革打開一個口子。
“自古長幼有序,尊卑有別,此乃治國之根本也,杜二此言大善,回頭你擬個條陳來,我上表陛下。”這是褚老頭第一次表揚杜荷,果然要想改革,首先要打入‘敵人’內部。
“此乃夫子教導之功。”杜荷這些時日悟道了,趕緊給褚老頭送上一個馬屁。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行了行了,該是誰的就是誰的,學問永遠是自己的,別人是奪不走的!”褚老頭很受用,可他是個標準的夫子,有著自己的崇高道德品質。
李泰小朋友脫下了自己的王爺行頭,換上了一身只有市井之徒和田舍漢才穿的短打扮,小小的腦袋上戴著一個碩大的斗笠,此時他跟著自己的侍衛伙同工部吏員一起正沿著河流往秦嶺方向走。
“大王,我來背你吧!”李泰的侍衛頭子見李泰行路艱難,低聲對李泰說。
“不用,我自己走,杜二給我說過‘紙上得來終覺淺,覺知此事要躬行’,搞工業得身體力行,要能吃苦。”說話的功夫李泰歇下喘了喘氣,說完繼續上路。
李泰給出了選址要求:水流要落差明顯,還要有一塊平整的土地。這可當真難壞了工部的官員,有落差的地方就沒有平地,地勢平的地方沒落差,還得離長安近。工部下面的吏員們多方走訪考察,確立了三個地方,于是李泰就踏上了考察之路。
“大王,此處如何?若還不行,下官們再去尋找,只怕是要往大山深處再走走了。”這已經是第三處備選地址了,工部官員對李泰說到。這位王爺難伺候,還自己跑這山里來考察。
“此處甚好,就這吧!”李泰拍板敲定,這里是澇峪河出山的地方,鄠縣以南二十里地。水流有個明顯的落差,地勢呈自南向北的一個緩坡,李泰也知道自己的選址要求有點難為人,所以才要親自來考察。
至于此處村莊的村民們,遷走不就行了,這不在李泰的考慮范圍之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