眾人入座妥當后,蘇倫雪坐在蕭楚的身旁,抬手放在了蕭楚的手上。
蕭楚看著蘇倫雪放在自己手上的手,感覺,娘子的手,其實挺滑,挺軟,也暖暖的。
“相公,你我二人,給大家敬杯酒吧。”蘇倫雪道。
于是二人起身,向眾人敬酒,其他人自然是不敢當,畢恭畢敬喝了第一杯酒,眾人坐下,蘇倫雪卻還站著,她為自己一連倒了三杯酒,而后看向眾人。
“我蘇倫雪,從來沒有把各位當做下人,在我眼中,各位都是我蘇倫雪九死一生的好兄弟!”
蕭楚一聽,娘子把道兒上的黑話都說出來了!完了完了,這是真要向自己攤牌了……
到時候如果他們告訴自己他們的真實身份,自己作何反應呢?驚悚驚訝……沒內涵,欣喜若狂……瘋了,拂袖而去……假正經,四平八穩面無表情……這樣雖然顯得有內涵,但貌似有點傻。
額。
“今日這三杯酒,我蘇倫雪先干為敬,吃了今天這頓飯,從今以后,我們就各奔東西了,這些年,你們跟著我,也受了不少苦,卻一直忠心耿耿毫無怨言,這份恩情,我蘇倫雪無以為報,全在酒水里,今生若有緣,還會再見,若無緣相見,天涯海角,但愿江湖兩忘不留羈絆!”言罷,蘇倫雪揚起脖子,那銀月一點紅身上的豪氣英姿,此時此刻毫不避諱的顯露出來。
三杯酒下,蘇倫雪落座,旁邊的彤兒咬著唇,突然就掩面哭了起來。
蘇倫雪低下頭,也開始抹眼淚。
而其他人,也是低著頭,有的揉眼睛,有的低頭不說話。
蕭楚一見這情形,緩緩的將剛夾到的一塊糖醋排骨放回了盤子。
“好了好了,”蘇倫雪紅著眼,將淚痕擦干,“不說這些傷心事了,這對我們……畢竟,是一件好事啊,不要難過了,來來來!”她抬手又為自己倒了酒,“我們今夜有酒,狂喜而飲,歡喜過后,我就送大家伙上路!”
其他人都舉起酒杯,蕭楚也舉了起來,心頭卻是詫異,這么說,他們今晚就要各奔東西?
不過……也難怪,畢竟他們的身份特殊,趁著夜,也省的再夜長夢多吧。
如此,觥籌交錯,飯桌上又熱鬧了起來。
傷感的話過,難過的意消,剩下的,就是江湖兒女的豪爽本色了。
不知道了喝了多少酒,桌子上的人都已經飄飄欲仙了,蕭楚也做出醉意,腦子里卻清醒的很,這點酒,喝不倒他的。
自己那妻今晚顯得異常的活躍,也許是因為要和自己這些年的手下分別了,她也是想用這種方式,來遮掩內心的辛酸吧。
“相公——蕭楚。”蘇倫雪突然抬手搭在蕭楚肩膀上,認真地盯著他看。
蕭楚一緊張,拉了拉自己的衣領,“娘子,你……”
蘇倫雪紅撲撲的臉,看蕭楚的眼神也帶著迷離,她喝了不少,“你不要嫌棄我,我、人家平時不喝酒的,就今天,喝一點點。”
“嗯……是啊。”
“嘻嘻嘻,”蘇倫雪瞅著蕭楚,然后摸了摸自己的臉頰,燙呼呼的,“相公啊,小雪我,知道你好多秘密。”
“哦……”
“小雪我,能進到你的內心,進入你的過去,知道好多事情。”蘇倫雪一雙醉眼迷離道。
蕭楚看著她,說實在的,她喝的熏熏然之后,臉頰粉撲撲的,眼神中少了往日的矜持和謹慎,微微顯出那銀月一點紅的本色,就這一瞬間,讓蕭楚感受到了她的魅力。
當然,這個念頭只是在蕭楚心頭一閃而過。
那妻還在喃喃道,似乎在說給蕭楚聽,又似乎在自言自語,“小雪偷偷進入過你的過去一次,就偷偷進入過第二次,”蘇倫雪靠在他身上,伸出三根指頭,瞧了瞧,又改成了兩根,然后又換成三根,“就有第三次、第四次……”
“娘子,這樣窺探人家的隱私,不好吧。”蕭楚尷尬道。
特么的,這妻什么時候還窺探過自己的?自己居然一點也不知道……不過沒關系,他已經封鎖了不想讓別人知道的那些記憶,就是蘇倫雪用她那念心的筑基屬性,也只能看到他不設防的過去,其它的,是突破不了的。
“就是想要知道啊。”蘇倫雪突然長長嘆了口氣,說著醉話,“我從來,沒有對一個人,一個男人,有過好奇,相公啊,我們成親這么久了,有夫妻之名,卻沒有夫妻之實,其實你一直都不懂小雪我的,我的人生,在很久以前,就已經很冰冷、很辛苦了,我以為以后就只能一直這樣負重而行再無回頭路……哎呀這酒真難喝,真惡心……但、但后來陰差陽錯,在這河陽城那張媒婆把你帶來,也是過了很久之后,我才開始對相公你,有了好奇的……之前真的沒有,之前其實小雪我一點也不喜歡相公你……”
蕭楚臉一黑。
哼。
“因為那時候我身邊的這些人也說,相公你、就是個小白臉……”
蕭楚臉再次一黑。
哼、哼!
“他們說,那些看上去所謂老實的讀書人,其實都是偽君子、不可信,很猥瑣……”
蕭楚臉很黑!!
“我想啊,”蘇倫雪又長長嘆了口氣,抬起頭看向蕭楚,大眼睛眨巴了兩下,“相公你,是我的救星,命里注定要帶我脫離了這苦海的,讓我知道原來,這尋常百姓的日子,是可以這樣恬靜美好。”她的眼神卻愈發的迷離顯醉,卻認真地看著蕭楚,“小雪我想,以后,有一個你的孩子。”
聽到這話,蕭楚一怔,而后一笑,“哦,想通了,那很好啊。”
蘇倫雪緩緩趴在桌子上,睡過去了。
蕭楚起身,眼下,滿座杯盤狼藉眾人皆醉中恍惚,他走了房門,在院子中,坐在池塘邊。
不見滿月,但月銀輝卻灑在院子中,如一層白銀落地,整個院子都亮晶晶的。
空氣很寒冷。
夜空中,散發著昏黃色。
入冬以來,雁蕩界一直都沒有下過雪。
但看今晚的夜色,也許明天就會有雪了。
他這樣坐了很久。
不知到了什么時候,阿才他們,背著包裹,從內堂出來了。
“姑爺,”阿才道,“我們要走了。”
蕭楚起身,“以后去哪里?”
“遠方。”阿才看向天空的明月,“有明月的地方。”
蘇長貴一笑,“其實就是等小姐醉了,我們才要走的,如此最好,小姐她是重情義的女子,我們不忍再讓她難受了。”
蕭楚點點頭,突然覺得不對,“咦?丈人,你也要走?”
蘇長貴一拍大腿才發覺說漏嘴了,其他人都直勾勾盯著他,蘇長貴尬笑一聲,“是啊是啊,我也要走了,我覺得你們年輕人,還是夫妻二人過小日子的自在,我一個老不死的回老家養老去!”
“哦,如此甚好……”蕭楚點點頭“恍然”道。
“姑爺,”彤兒擦了擦眼睛,“小姐不讓我留下,不讓我做下人,嗚嗚嗚。”
蕭楚笑了,抬手摸了摸彤兒的腦袋,“我想,她是好心吧。”
彤兒抹著眼淚點點頭,“姑爺,我們把小姐托付給你了,以后你一定要好好照顧小姐,小姐她這輩子……不容易,你是她唯一的依靠了。”
蕭楚點點頭,“哦,知道了。”
如此道別一番,銀月偏東,蘇倫雪的這七個手下,出了蘇宅的大門。
蕭楚回到屋內,蘇倫雪不知什么時候,已經回到了床上。
蕭楚在桌子旁邊坐著,一直坐到東方天際發白,想必,阿才他們,已經出了城了吧。
雖說游戲一場不必當真,但蕭楚其實并不喜歡這種感覺,分別,畢竟不值得開心。
銀月一點紅的這七個手下,都是有趣又可愛的人。以后,怕再也不會見到這些人了。
蕭楚起身,走到門口。
最后一次回頭看了一眼床上還在酣睡的自己那妻,蘇倫雪。
她睡的像一個天真的孩子。
這樣一個女子,卻偏偏是萬界公敵魔女,銀月一點紅。
“我走了,姑娘,祝你好運吧。”蕭楚打開了門,走了出去。
河陽城外。
火風軒看著城墻上方“河陽”兩個大紅字,沉思著。
昨后半夜就開始狂風大作,這時候,風倒是停了,一片片的雪花卻悄然落下,河陽城中的老百姓還在睡夢之中,而火風軒帶著他這隊人,已經在城外雪地之中,站了良久。
他身后的人,雖然納悶,卻也沒人敢再多嘴了。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他們都知道這次帶領他們的這個年輕人,力量有多恐怖。
遠處城門口,傳來的馬蹄聲,一個騎士從城內而來,來到這邊從馬上一躍而下單膝跪在火風軒面前。
“大人,安插在城中的探子們有了最新消息,昨天夜里,魔女遣散了她的手下,現在蘇宅之中,應該只有她和她的丈夫二人。”
火風軒看著漫天飄灑的雪花,“她丈夫是個什么樣的人?”
“從當初的老媒婆還有蘇宅的左鄰右舍那里得知,應該只是一個普普通通的讀書人,沒什么大能耐,當初也是入贅了蘇宅,另外,近些日子據說也在城中武館習武。”
火風軒點點頭,揮了揮手,探子起身,火風軒轉過身來,看向眾人。
“照眼下看來,銀月一點紅身邊只剩下她的丈夫了,這個男人我們倒不用在意,若沒有必要,也不必傷及他,但有先見之因,我們要防范的不僅僅是銀月一點紅,還有這魔女之外的人……”火風軒頓了一下,他想的是之前救過蘇倫雪的那個黑衣人,“眼下,我們不必冒失入城,我會布下五雷天牢陣法,籠罩整個河陽城,陣法下落后,沒有人能夠出入這座城,敵不動,我不動,聽懂了嗎?”
眾人了然,齊聲道是。
“另外,”火風軒轉過身,對探子道,“傳令下去,讓城中我們的人,廣貼告示,告示中說清楚,銀月一點紅是什么人,以什么面目,隱匿在城中什么地方,讓城中百姓知曉,同時要警告,任何人都不許出城,擅自出城者死。”
“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