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獵人肯不告而別。
他覺得這些城里來的調查隊不可靠。雖說有法師姥爺和一個在森林里如魚得水的尖耳朵,但他還是這樣覺得。
因為他們直白的說“不找了!”
這種話讓老獵人很不開心。他的兩個兒子已經失蹤了四五天。若是兩人有手有腳,即使是在山里,老獵人也相信他們能過得好好的。
但如果是被什么大型猛獸偷襲了呢?若是來了一只發瘋的動物,或是這片山林里突然出現了兇暴動物,那兩個兒子可應付不了這種硬茬。
所以他打算沿著這里四處尋找,重點去尋找那些他和老伙計——一只已經老死的獵犬,兩人曾共同生活過的避難點。
這些避難點里放著吊床和些生活工具,他年輕時去狩獵,經常在這種地方湊合一夜。因為地勢較為安全,又有充足水源和烹飪工具、火石等物,所以即使出了意外也可以在那里生存。
他的兩個兒子當然知道這些地方。小時候他們還來玩過;長大了更會來這些地方休息。
于是,他便向深山中繼續前進。走了約數十分鐘,他便找了兩個避難所。
雖然沒在避難點內看到人的身影,但憑借著老獵人的經驗來看,這些器具在最近才被人使用過——燒黑的篝火石,新近落灰的鐵鍋,被人翻動過的草席。這一切都說明這些地方曾經有人生活過。
老獵人肯覺得,這事不簡單。肯定是那種蛇襲擊了自己的大兒子,而自己的小兒子過來尋找,這才留下了如此痕跡。
他便接著去山林中尋找,又走過數個避難所。
終于,肯在這里,找到了人的蹤影。他看著地上新鮮的泥腳印,對洞穴里喊道“查理!查理!是你嗎?!”
洞穴里,一陣窸窸窣窣的聲音傳來,一個腳步虛浮的青年正慢慢走了出來,看向肯,道“……是誰?!”
他的通用語嗓音奇怪,并非本地口音,不過肯也沒有覺得奇怪。
肯將手邊的煙斗甩在地上,向里面喊道“兒子!兒子!是你!我的小兒子!真是太好了!”邊喊邊向內跑去,甚至是腳下有些打滑,差點摔倒。
里面,青年正靠著濕滑的巖壁,有氣無力的和肯說道“……老爹,我有些不舒服。”
肯走上前去,關切的摸向青年的額頭,覺得相當冰冷,身體看來非常虛弱。雖然有些奇怪查理的語言,因為他從不用老爹稱呼自己,但他根本沒去細想,見到自己小兒子平安生還的喜悅沖昏了他。
“沒事的……沒事的,我們來找你了,來……我背你回去,咱們現在就走!”
但青年手上一擺,制止肯,道“老爹,我有些不舒服,能不能先坐這里休息會兒?”
肯連連稱是,將青年扶到床前。
青年臥在床上,有氣無力的問肯道“鎮子里,這次又派了多少人搜人?”
肯搖了搖頭,跪在地上摸著青年的身子道“不,鎮子里沒派人來。大家都怕在搜人的時候失蹤落單,就去傭兵工會請了幾個人來。”
朝旁吐了口濃痰,肯說道“呸!一群人屁用沒有,就查出來個什么鬼的野獸從什么‘培養槽’里跑出來。就算是有法師又有啥用!法師姥爺就會嘀嘀咕咕些稀奇古怪的東西,讓他們自己真正賣力氣干活,他們肯都不肯。”
這樣說著,肯伸手掏出些干糧來,掰碎了便往青年嘴邊塞。
“來,張嘴。你看起來像是得了場大病。身體感覺怎么樣?”
青年則沒管老爹的關心,偏頭過去,和老爹說道“我……還不是太餓。老爹,你是說來法師了?法師姥爺也因為這事兒來了?他現在在哪呢?”
老爹和青年道“那伙人說要回去休整一下,搜集更多的情報。現在正在山下呢。我見他們不愿意來搜人,就直接跑過來了!”
“……法師來了嗎?額……”青年咳嗽了幾聲“咳……“
肯連忙上前拍了拍青年的背部。
青年和肯道“爹……我有些不舒服,你能背著我嗎?”
肯點了點頭,查理受到了這么大的傷害,他自然要好好照顧自己的兒子。
將青年扛上肩頭,肯正準備走出洞口。他絲毫沒有察覺到,身后青年的皮膚像是被數道絲繩切開一樣,緩緩裂開,從內伸出藍灰色、黏糊糊的絲線。
“啊……!”
肯慘叫著倒了下去。他的衣服下方正蠕動著些什么,像是鋼絲球或鐵線一樣。偶爾伸出的粉紅色倒鉤上,還帶著藍灰色,不斷閃光的斑點。
壓在他身上的青年人,臉上、身體和手臂,乃至腳底均炸裂開來,暗紅色的粘稠血液染紅了地板,頗為駭人。
……
沒過幾分鐘,肯悠悠轉醒。
他只記得自己剛背上查理,正往外走,但他卻感受到一陣鉆骨入髓的疼痛,隨后意識便模糊不清。
……對了!他摔倒了,兒子呢?兒子沒事吧!
肯急忙回頭看向自己的兒子。但他只見到自己身旁停著一具“血尸”。尸體的臉部已經完全撕裂開來,順著裂痕向下看,從頸部一直順著腹部、雙手,都隨著血管的擴張而完全撕裂,裂開的血肉現在已經不再往外冒血,但渾身所有動脈血管的撕裂讓這具尸體看起來像是由血染紅的一般。
這是自己的兒子?!
肯震驚的望著尸體,雙眼有些模糊。但他剛剛想有所動作,再度的,一陣鉆心的疼痛從自己的四肢百骸傳來。
那種感覺像是有人拿針插入了你的肉里,不斷翻涌攪動;又像是把活豬丟入絞肉機一樣,身體不斷被撕裂、攪拌后又堆疊在一起,肯的雙眼疼痛的流下淚水,發出撕心裂肺的吼聲。
“人類!”
他聽到有個模糊的聲音。
“人類!”
疼痛減緩了一些。肯渾身冒著冷汗,躺倒在地。
“告訴我,人類!”
身體不再感受到疼痛,但肯的四肢還是因為劇烈疼痛而不斷抽搐。
“你們城鎮的名字?”
這次聲音非常清晰。
肯還沒反應過來,又一陣撕心裂肺的疼痛從身體。
“……!青草!青草鎮!”
“很好!你的名字!”
“肯!肯·蘭德爾!”肯回答的很干脆。
疼痛略微舒緩,接著聲音問道。
“你們鎮子里的特產!”
“……啊!別!別這樣對我!……我說,烏木!!還有獵物!”
“告訴我你兒子的名字!”
“大兒子叫李昂·蘭德爾!小兒子……嘶……小兒子叫理查·蘭德爾……”
“很好,告訴我你們鎮長的名字!”
……
經過一陣盤問后,肯蜷著身子,貪婪的呼吸著空氣。
“最后一個問題!”
“我說!我說!……求求您了,讓我……去死吧!”
“告訴我,那個法師的名字!外貌!還有和誰關系近!”
“張迪!法師張迪!是個黑發黑瞳的,瘦高的年輕人!他……他和一個名叫索菲亞的……女游俠關系不錯。”
“很好,現在你可以得到……永恒的安寧。”
最后一陣撕心裂肺的呼喊過后,“肯”老頭慢慢的站了起來。
……
侵入肯體內,開始操控肯身體的怪物此時心情很不錯。
祂的種族是個有著極高智慧的族群,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極為喜歡狩獵法師。而他們主要的生存方式是以侵入其他生物的軀體為生,這可以讓他們長得更大,變得更強壯。
寄生在他人軀體內的他們,并沒有辦法取得原宿主的記憶,不過他們是智慧生物。他雖然不是種群中聰明的佼佼者,但他們種族的平均智力勝過人類平均水平許多。
剛剛他在前面所盤問的問題,其實早已在以前那些被襲擊的人身上問過一遍了。
之所以再向肯問一次,一是由簡入難,先從一些易于回答且沒有什么威脅性的問題入手,便可消磨被盤問對象的抵抗意志,得到正確答案;二是反復論證信息,因為祂不敢確保自己在其他人那里獲得的答案是否正確,或是有所疏漏。
在從肯口中得知“搜救隊里有法師”之前,他本來不打算去襲擊肯的。因為祂害怕搜救隊找上門來。從對先前幾人的盤問中祂得知,傭兵工會下轄的傭兵武力值很高,是一個專門擊殺怪物的組織(雖然事實上只是無知的鎮民將其夸大罷了,瓦倫城的傭兵工會沒有中級及以上的職業者)。
但在聽到“法師”二字時,他便激動起來。找到了法師,他便可以將其殺死,獲取法師體內的法力。這對于他接下里的”偉業”有著極為重要的作用。
祂很清楚,因為始終沒有被侵入者記憶的關系,祂沒辦法真正假扮某些生物;但攻其不備,迅速取得一些生物的信任以謀求突然襲擊的機會,祂玩的很溜。
想到這里,祂便根據老獵人所指示的位置,向張迪幾人在山下的營地走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