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許是丁藥渣尚未參透郭田身上的奧秘,不愿毀傷他的軀殼,最多只是從他身上抽取血液,然后在其他或活人,或動物身上做各種試驗。而每次抽完血后,他都會喂給郭田美味藥汁,讓他調養數天。
如此一晃過了一個多月,在這段時間里,郭田總算過得有驚無險。得益于丁藥渣的藥汁,他開始感覺到虛弱的身體逐漸恢復,變得精力充盈,無處發泄。每日尸體般躺著,百無聊賴之下又重新溫習唐無殤教的內功功法基礎,和楚江一教的萬劍門入門內功心法,按這些功法中的口訣冥想和歸納運行體內若有若無的真氣。
他體內精力充沛,消耗又極小,幾乎都不需要睡覺,將兩套簡單的內功基礎功法練得爛熟,不知不覺竟也練成了一股小有規模的真氣內勁。同時,他發現自己的神識也變得驚人的敏銳,不僅能準確判斷辨認十來米內的各種細微動靜,還能通過氣息來分辨不同的人和物,即使隔著墻壁,也如同親眼所見一樣。
開始他并不習慣這種變化。他被安置在丁藥渣關押實驗體的石室隔壁,周遭各種聲響動靜在他神識變敏銳后總是嚇得他心驚膽戰,神經緊繃。過了好幾天他才習以為常,開始通過聲音隔墻判斷區分不同的聲音主人的身份、性格、能力和強弱等,倒也樂在其中。
如隔壁最近的一個野獸的吼聲雖狂猛兇惡,但聲帶干嘶,吼數聲后就后力不濟,略帶氣喘,應該是肺有隱疾的暴戾猛獸;另一個略遠的則每日只是悶-哼不止,硬蹄亂刨,似是忍受極大痛苦的牛馬之類有蹄動物。還有更多其他動物的聲音,其中還夾雜了不少人聲——咒罵聲、呻-吟聲、碎碎念、哭泣聲等等,不一而足。
體內孕育出真氣后,郭田更加躺不住了,對隔壁石室的好奇心也日益增強,他迫切想要動起來,是以每日練功之余,將真氣運行于手足,來回沖擊上面的經脈穴-道,試圖通過這種方法來刺激活動手腳。
如此過了數日,他在數度沖擊右手食指的商陽穴時,忽然感覺到手指多了一截。他一驚,心想:“我這樣沖擊,不會把手指給拉長了吧?手指要是拉成面條一樣就糟了!”
他看不到手指,只有默運真氣凝聚于指尖,去探索那“多了一截”的手指。多出的手指是從商陽穴延伸出去的,但感覺較為遲鈍,且也沒有骨骼。
郭田沒遇到過這種情況,心中慌亂,運氣想著將那多出手指切斷,沒想到根本無需用勁,心念轉動之下,那截手指自行脫落開來。他略一運氣于手指,發現并無異樣,這才放心。
之后他猶豫了半天,靈機一動,想到如果自己在身上催生出足夠堅實的兩條腿,又或者像蜈蚣那樣多條腿,是不是就能走動了?
于是他又繼續沖擊手指穴位。
開始他卯盡真氣只能催生出數寸長的增生肢體,后來掌握了秘訣,只需要消耗一點真氣沖破穴位,而后將體內充沛的精力引注于該處,便能將增生的肢體源源催生成長。
學會熟練從手指催生增生肢體后,他又嘗試沖擊其他穴位,同理一試,居然也毫不費力地成功了。他從額頭上方的神庭穴催生了一根假肢——因為可以隨時脫落,郭田故而如此稱呼,發現這些假肢就像樹藤一樣,是鮮嫩的綠色藤條,以真氣刺激凝結后則變成褐色的堅硬木質。確實有作為移動的腿腳的可能。
可惜他真氣比較淺薄,從一只手指中催生的一指粗的假肢,最多只能伸展出一丈來長。要想長成大-腿那般能支撐起一個人的重量,還遠遠不夠。
還有一個問題就是他平素練習催生的假肢都是切斷落在地上,已經引起了丁藥渣的注意。雖說這石室是掘空自然山脈而建,墻壁上有不少樹根從巖石縫隙間穿透下來,偶爾落下兩根枯枝般的樹根倒也不足為奇,然而短時間內頻繁出現,那就顯得十分可疑了。
況且郭田這副軀殼生長得也跟樹木相仿,丁藥渣確實將地上的假肢跟郭田的軀體做過研究對比,發現假肢就和枯枝一樣完全沒有郭田身體那樣的活力,疑惑了一陣也就不再追究了。
不過,郭田就嚇出了一身冷汗,不敢再胡亂催生假肢。他想,要是能將催生出來的假肢又收回來就好了,不僅不會被發現,還能節省真氣精力。
說做就做,他又開始練習怎么將催生出來的假肢收回來。可是并不完全成功,他可以做到將鮮嫩的假肢收回,而木質化后的假肢就無能為力了。
無奈之下他將假肢附在墻壁上,偽裝成樹根來練習。無意之中,居然讓他找到了一條透到隔壁石室的縫隙,而隔壁剛好又是一間空置的牢房。他大喜過望,每日將假肢透過縫隙練習延展、硬化、回收等手段。
這天丁藥渣又在抽取郭田的血液,和數種藥物混合后注入另外一個活人身上,可惜那人仍舊一命嗚呼。懊喪間,錢川帶楚江一來到造物間,他就用白布將兩個實驗體蓋了起來。
當時郭田神識清明,一下就認出了楚江一那股熟悉的氣息,不由得心跳加速,激動萬分。要不是不能動不能說話,早蹦起來撲過去了。
他這番反應自然被內功高強的丁藥渣和錢川察覺到了。因此丁藥渣在探過楚江一脈門后,知道二人之間定有某種聯系,決定將他留下;而錢川則因暗中戒備郭田,才一招不慎就被丁藥渣制住。
楚江一內外傷頗重,卻沒有發現這一點,也是情有可原,但也因此與郭田失之交臂。
后來丁藥渣答應要幫他治傷,用藥麻醉他后,卻用一只老虎的肋骨骨架和部分內腑替換了他原來的。如此一來,他斷裂的肋骨傷勢和內腑傷勢算是“治好”了,只是身體的排異反應很有可能置他于死地。雖然丁藥渣長年以來研制出一種藥物能應對這種反應,患者的存活率也是低得嚇人。
郭田那時也被移了出來,躺在旁邊。丁藥渣抽了他一大筒血液注入楚江一身上,這是他全新的嘗試。
可是楚江一情況并不好,陷入昏迷,身體機能在慢慢衰竭下去,令丁藥渣大失所望。郭田神識敏銳,也探知他的境況不妙,心如火焚,卻無能為力。
忽然盲虎趕來,打手勢向丁藥渣稟報事情。隨后丁藥渣命盲虎將楚江一帶到萬獸間,自己則將郭田移回原來房間,二人匆匆走了出去。
郭田隔著墻壁發現楚江一被安置在與自己一墻之隔的空牢房,于是迫不及待將假肢透過去,附在他身上查看傷勢,還不惜將自己僅有的所有真氣都輸送過去,想要挽救他的性命。
憑他那點微薄真氣,要救回楚江一岌岌可危的性命那是杯水車薪。
探測到師傅的氣息越來越弱,郭田又怕又悲,不顧一切催動體內真氣元氣,向楚江一體內輸送過去。
如果是普通人之間,元氣都是互斥的,即使是血濃于情的親生父子也無法相互讓渡元氣。
然而郭田體內的元氣是自身元氣和靈塵藤元氣以及虬褫元氣混合于一體的特殊存在,正好楚江一體內也被注入了蘊含相同元氣的血液。在郭田的催動下,源源不斷的特殊元氣通過假肢傳到楚江一身上,與他體內的元氣相互吸引,相互融合,將他一條性命救了回來。
讓渡了一陣,郭田不懂把握節奏,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氣急攻心,一味強行輸送,又傷了真元,兩眼一黑昏了過去。假肢沒有真氣維持,真元傳輸也就自行終止了,否則一直輸送下去,郭田自己會真元耗盡而亡。
楚江一得到郭田提供的特殊混合真元補充,身體機能開始恢復正常。其中靈塵藤的同化功效抵消了致命的排異反應,而虬褫朱丹滋養了他虛弱的軀體和神識。
郭田醒來后又將假肢透過去探測,發現師傅狀態穩定后終于放下心來,也就不再輸送真元了。他擔心楚江一安危,一直以假肢連接在他身上,足足過了一天一夜。
他很想跟師傅說話,可自己這個狀況,根本無法進行溝通,只有寄希望于師傅早點醒來,并注意到自己的假肢,然后能過來救他一起出去。
或者上天聽到了他的祈禱,讓楚江一醒了過來并將他的部分意識所想的東西通過假肢傳到了他腦海中。
這實際上跟樹木的營養傳輸原理一樣,由于二人體內的特殊元氣同源,又均是偏植物化的靈塵藤元氣,在假肢的連接下,能夠相互進行信息的交換傳輸,只是過程十分緩慢而已。
二人于是得以無聲地用意識交流。
郭田不懂個中原因,但自己肯定是通過假肢才能跟師傅進行溝通的。他想要解釋自己身體的變化,卻不知如何說明。不過光說他自己的經歷已用了大半天,腦袋昏沉欲睡,再也不能措詞。
楚江一傷重之下也疲憊得很,安慰了徒兒一句也睡了過去。
他因與郭田意外重逢而歡喜不已,不知道自己正面臨一個可怕的現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