急診一哥自言自語的時候,附屬醫院里好幾位科室主任很巧合的打了個大噴嚏。
骨科主任何堂生也不例外,他用手揉了揉鼻子,心說自己最近沒得罪人啊,也不知道被誰惦記上了。
“何主任,我老公怎么樣?以后這手還能工作嗎?”
病床前,一個女人正拉扯著孩子,怯生生的站在一旁,滿眼期待的看著何堂生。
何堂生回過神,看了一眼那女人,沒有回話,又低頭看了看手里的評測結果,才不冷不熱的點頭道:“恢復得還不錯,繼續堅持復健,以后工作應該沒問題。”
那女人一聽頓時高興了,連忙拉扯孩子說:“小滿,快謝謝醫生,謝謝他們治好爸爸的手。”
“謝謝……醫生。”
孩子悅耳童稚的聲音說了一句,那臉蛋兒紅得像蘋果一樣,又萌又可愛。
何堂生看一眼孩子,臉上卻沒有露出一絲一毫暖意,只肅著臉輕嗯一聲,就領著人朝下一床病人走去了。
不是他心冷,而是在醫院干了這么多年,早已見慣了各種各樣的人和事,有的人在這一刻還卑微得像顆塵埃,下一刻就有可能變成能將人生吞活咽的畜生,不可理喻。
這或許正應了那句話:近之則不遜。
當然,這話后面還有一句:遠之則怨。
相比之下,怨比不遜要好。
所以,保持距離最合適。
何堂生走向下一床病人,隨便點了兩名跟著巡房的醫生,讓他們接手之前的兩人,按照評測表繼續進行檢查。
這個過程中,何堂生時不時會提些問題,讓后生們出來回答。
他平時的行事風格算是比較溫和的,不會像其他科的一些大佬那樣動輒張口罵人,所以回答不上來的人他只會瞪上一眼,又或者調侃一句,然后再到下一人。
當然,并不會因為他的溫和,底下的人就不把他放在眼里。
他一直覺得,作為一個領導,手里握著權柄,只要賞罰分明,就會有威嚴,底下的人也會敬畏。
如果只光靠扯著嗓子大吼才能讓人聽話,那這領導當得也太沒有水平了,還不如回家賣紅薯呢。
又檢查完一人,何堂生看著評測結果,有點說不出話兒了。
“還是優,這已經是第五個人了。”
何堂生雖然之前已經對這樣的評測結果有所預計,可是親眼看見,還是覺得驚訝不已。
作為手外的專家,這份結果在他的眼里可不僅僅是“優秀”那么簡單。
評測的標準只是一些廣泛的均值數據,每個人受傷的程度不同,傷勢也不同,救治和恢復起來的難易自然也不同。
而且,雖然五個病人的結果都只是按照評測標準得到一些數據,可是實際上,他們的恢復程度遠比“優秀”要好,將來完全恢復過來后,或許雙手能回復百分之九十以上的功能,手術效果非常理想。
“這樣的人,怎么就落到急診去了呢?”
何堂生心里對某個人實在有點垂涎欲滴,問題是那人還這么年輕,如果能把人交給他調教個幾年,再積累些手術量,將來不說全國頂尖,至少在廣南一省肯定是首屈一指的。
到時候,但凡想做屈肌腱縫合的病人,第一個就會想到鵬市附屬醫院的骨科,絕對沒有別的選擇。
水漲船高,骨科肯定能拿到更多的資源,不論人才還是設施,以后將骨科發展成骨關節和手足肌腱中心、甚至基地都不成問題。
這樣的前景,真是想想都讓人激動。
正想著的時候,就聽見有人從門外進來,一邊走,一邊笑著說:“老何,你們已經開始了啊,我們來晚了。”
眾人轉頭看了一眼,只見是急診科的副主任朱昌慶領著張少白走進來了。
何堂生的目光只在朱昌慶的臉上略一停留,很快就像能夠穿越障礙一樣,直接落到了后面的張少白身上,忍不住微微一亮,然后笑著說:“你們可終于來了……怎么樣,少白,想不想知道你的手術效果怎么樣?”
前半句是對著急診的兩個人說的,可后面半句就直接放到了張少白的身上,完全將朱昌慶給無視了。
一邊說,何堂生一邊走了過來,很和藹可親的把手里的評測結果遞向張少白:“你自己看看,全是優,雖然暫時只做了五個病人的評測,可是結果已經很樂觀了。”
朱副主任眉頭一皺,直接伸手將何堂生手里的評測結果接過來,說道:“我看看。”
何堂生面對朱昌慶的搶斷,雖然不滿,可卻偏偏無可奈何,只能又張羅著笑臉,對張少白和聲道:“少白,你在肌腱縫合這方面的確很有天賦,如果能在這方面繼續下苦功,不出五年,你肯定就是全國最頂尖的專家了,到時候你還不過三十歲,你想想,這是多了不起的成就啊!”
這就算是在畫大餅了,當然這大餅并不是吃不上的那種,以張少白表現出來的潛力,這張大餅只可能提前吃到,而不會虛無飄渺。
張少白還沒說話,朱副主任已經大致翻完評測結果,搶先著把結果塞回給何堂生,說道:“少白的手術做得怎么樣,我們都心里有數,這樣的結果沒什么奇怪的。”
微微一頓,他接著說:“老何,我可和你說清楚了,少白是我們急診的人,你要是敢撬我們的墻角,別怪我和你翻臉!”
何堂生皺了皺眉,讓自己繼續保持著心平氣和的說道:“老朱,你這人怎么就這么倔?不管是骨科還是急診,還不都是我們附屬醫院的人?少白在肌腱縫合這方面有天賦,你又不是看不到,只要你肯把他交給我調教幾年,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將來他照樣會念著你的好,你何必這么拘著他,把他耽誤了?”
“切~~~~~~”
打溫情牌?
朱昌慶根本不吃這一套,他像只老母雞一樣微微挪移了一下身體,擋在張少白的前面,才道:“你這算什么話啊,他在我們急診就是耽誤了,在你們骨科就不耽誤了?你可拉倒吧,就憑這孩子的這雙手,他想去腦外、胸外都沒問題,你們骨科算什么?”
半是得意、半是不屑的笑了笑,朱昌慶繼續說:“我們急診難得出了個好苗子,你就想來下黑手,嘿,這孩子當初可是你們揀剩下才到我們急診來的,算是我們急診自己培養出來人,這不但沒耽誤他,還寶貝著呢!”
是啊,每年分配實習生,急診歷來是最后才挑人的,說白了就是挑剩下的,這讓人到哪里說理去?
何堂生被噎了半晌,才轉而看向張少白:“少白,你表個態,愿不愿意到我們骨科來?”
微微一頓,他又說道:“你別怕,有想法就盡管說,其他的我不敢保證,只要你愿意來骨科,以后手術任你上。”
這的確是夠分量的誘惑,不過張少白的目標是全科,而且有系統在手,他要學什么不行啊,根本不需要別人調教,所以很果斷的搖搖頭:“謝謝何主任,我還是愿意留在急診。”
這話一說,主副主任得意了,笑而不語的看著張少白,比看兒子還親。
何主任的臉則一下子耷拉了下來,心里只暗暗對自己說:急了急了,不要急,千萬不要急,慢慢來,一定要慢慢來,孩子還小……